第74章

姬子兮同另外五名宮女，被帶到一個偏殿，帶她們出來的那個宮人，命人給她們分派了秦宮宮人的統一服飾，着裝完畢之後，六人依次排開，聽着宮人的訓話。

「今天就是你們將功贖罪的機會，表現的好賞賜定是少不了的。」說完頓了頓，用餘光掃視了六人，接着補充了一句：「要是出了什麼差池，你們也用不着再回永巷了。」

這帶着深意的話讓姬子兮心頭微微一顫，再看看身邊的五位女子，她們也都是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

姬子兮和其中一位女子被帶往膳房，一路上姬子兮細緻地觀察了周圍的環境，把這些牢牢地記在心裏。很快就來到了膳房，姬子兮和那名女子被安排負責傳菜。

公子扶蘇的加冠禮正式開始了。咸陽宮殿外，曾經六國的王子王孫，秦朝的文武百官面向扶蘇跪拜，以示慶賀。

人群中，一名貌若天仙，肌膚似雪的女子，正凝視着高高在上的扶蘇，這個女子就是趙國的公主趙清猗。

被迫遷來咸陽的那一年，趙清猗只是一個八歲的懵懂的小女孩，她只是隱約記得，她的父親是趙國的王，她的母親是趙國的王后，她是眾星捧月的趙國公主，然而這一切都在八歲那年戛然而止。

如今的她已經出落成一個身材勻稱，面容妖嬈的二八少女。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秦國的公子扶蘇。第一次見到這個溫和俊逸，笑起來讓人如沐春風的男子。

在咸陽生活多年的她，自然聽說過這位公子當年英勇涉楚地，隻身降燕國的傳奇。讓她沒有想到的事，這位公子完全不似她想像的那般莽夫模樣。

那一刻，一直因為長相出眾舞藝精湛而被眾人誇耀的她，在他的面前，喪失了一切的優越感。

隆重而正式的加冠禮終於在申時結束了，酉時即將開始的，便是各國的精心排練的特色節目了。

首先出場的自然是秦舞，秦國的舞蹈夾雜着戎狄的粗獷；接下來的是楚國的聲樂，楚樂清新優雅，沁人心脾；羋靈站在了姬子兮的位置，完美地保持了隊形。

眾多伴舞之中只有她一人帶着雅簫輔樂，然而這些高高在上的秦始皇並沒有注意到，但是坐在一旁的子嬰卻將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裏。

這個邊歌邊舞的女子，不正是那日在城中，遇上的那個有些莽撞，愛抱打不平的女子嗎。

表演完之後，秦始皇一如往常重賞了主樂羋蓁，在退出去的時候，羋靈忽然看見了一個熟悉的面孔，那個冷酷而俊美的面孔。

兩人的目光正好相對，羋靈急忙低下頭隨着眾人走了出去。「原來他是秦國貴族，難怪會如此囂張。」

羋靈心中暗想，臉上露出羞愧之色，「當日給他下蠱，也是過於莽撞了。」退下去之後的楚國隊伍一直候在殿外。

羋靈時不時盯着正殿大門，心裏暗自想道：「若是他出來，有機會還是給他道個歉，畢竟是錯怪了他，還讓他白受了幾日的苦。」

咸陽宮大殿內第三個出場的是魏國的舞蹈，眾人都在這觥籌交錯之中欣賞著各國風格迥異的表演，一直坐在殿下的子嬰並不喜歡這樣的場面，趁著眾人的目光都集結在舞蹈之上，他從邊上退出了大殿。

出了大殿，子嬰伸展了一下自己的腰身，看了看這佈滿星辰的月色，他撫了撫腰間的笙，耳旁忽然想起剛剛楚國的聲樂，他一時來了興緻，想找個雅靜的地方奏上一曲。

於是他循着台階走了下去，看到還齊整的等候在殿外的各國的獻禮隊伍，他多瞟了一眼，看到了剛剛從殿中出來的楚瑤宮的隊伍，然後穿過了這些隊伍走了出去。

循着月色，子嬰走到了永巷宮外，這是他長大的地方，他的母親現在還在裏面。

今日，整個宮裏都是鶯歌燕舞，只剩下這永巷還是幽僻雅靜了。

子嬰對着宮門，取下腰間的笙拿到手中，輕撫了兩下，這個笙是母親親手給他做的，一直帶在身邊。

想到已有幾年時間沒有見到母親了，子嬰心中黯然感傷。他將笙放至唇邊吹了起來，悠悠的笙聲由近及遠，回蕩在這沉寂的永巷宮外。

正沉浸在其中的子嬰忽然聽到一股簫聲由遠及近，和着他的笙聲起伏，兩股聲音和在一處，清揚婉囀，意境美妙。

一曲作罷，子嬰方才回頭看了看這簫聲的來源，離他不遠處站着一個身着白衣輕紗的女子，這個身影有些熟悉，那個女子收起手中的排簫，快步向著子嬰走來，子嬰這才看清了她的面孔。

「你來這裏做什麼？」子嬰迅速收起臉上的哀愁，冷冷地問道。

「那日在市集上誤會了公子，羋靈特來向公子表示歉意。」子嬰的態度讓羋靈感到不滿，但她用力憋住了內心的小情緒，心想着畢竟是自己有錯在先，道完歉也就不必再理會他這樣一張面無表情的面孔了。

子嬰重新審視了眼前的羋靈一眼，她剛剛的簫聲彷彿與自己的笙聲和得渾然天成，他臉上的表情稍稍緩和了一下，但在羋靈眼中依舊是顯得孤冷高傲。

「一句道歉有什麼用？」不知怎的，子嬰忽然想戲弄一下眼前這個女子，這樣一個看似莽撞，簫聲中卻又帶着細膩的女子，着實引起了他的好奇。

羋靈感受到了子嬰語氣中的不屑，她抬頭瞪了子嬰一眼，然後又低下頭，強忍住內心的不滿對着子嬰說道：「有沒有用我可管不了，反正我已經向你道過歉了。之前是我不對，礙了公子正事，公子不接受羋靈的道歉也是常理之中的事情。」

子嬰緊盯着羋靈，看着她氣鼓鼓的小臉有些微紅，一雙美目盯着自己的衣角，那種受了委屈的樣子，讓子嬰莫名感到心疼。

雖然心中有些不忍，但是他還是忍不住繼續調侃羋靈道：「為之前的事道歉我就先接受了，那今天你未經我允許便和我曲之事，你又該如何道歉呢？」

子嬰看着羋靈，臉上露出了邪魅的笑容。

羋靈終於再也忍不下去了，她抬起頭剛想要斥責子嬰的蠻不講理，卻看見了他臉上的笑容，這是羋靈第一次見到如此動人的笑容，他笑起來是那樣的迷人，嘴角微微上揚的弧度，眼神里居然蕩漾著溫柔，羋靈一下子盯着愣了起來。

子嬰看到羋靈緊盯着自己的樣子，心中不免為這個可愛的女子微微一動。「我的五官雖說是俊朗了些，姑娘也不至於如此盯着看吧。」看到羋靈愣在那裏久久沒有開口，子嬰開口調戲道。

聽到子嬰的話，羋靈這才將自己的眼神從子嬰的臉上收了回來，意識到自己剛剛的窘態，她又低下了頭，感到臉頰傳來的火熱，燒得她無地自容。

她低聲說了句：「我和曲，驅散了你曲中的低沉，你該感謝我才是。」

羋靈顯然聽出了自己曲中的感傷，子嬰心底的防線就這樣被羋靈輕易觸碰到了，他愣了愣，沒有說話。

羋靈看着站在那裏沒有動靜的子嬰，想起自己離開隊伍已經有段時間了，於是向著子嬰說道：「時間不早了，我該歸隊了。」說完也沒等子嬰做出反應，便轉身匆匆離開了永巷。

看着羋靈快速遠去的背影，子嬰在心中默念了幾聲：「羋靈，羋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