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此時跟丟了的姬子兮，正在裁縫鋪對面的茶鋪里，聽着街頭巷尾的各種消息，等着她們出來。

她知道這一等就又是兩個時辰，她端著茶杯，細細地品著，想着接近她們的方法。

一杯茶還未喝完，就見着裁縫鋪走出了五個人，正是楚國宮人。姬子兮沒有來得及細想，她們今日，為何會出來如此之快，立馬放下茶杯起身走出了茶鋪。

剛走出去沒多久，姬子兮就聽到前方高喊著「讓開，都快讓開。」

抬頭定睛一看，是一輛失控了的馬車正快速朝着這個方向本來。

眼看着就要撞上抱着綢緞走在前面的羋靈了，姬子兮沒有多想，大跨了兩步上前將羋靈推到一邊，自己的胳膊被馬蹄踢到，還好她迅速的抱起身子滾到一邊，躲過了馬蹄的踐踏。

被推到一旁的羋靈沒站穩，跌倒在地。這邊的姬子兮，胳膊被馬蹄踢傷，淤青了一塊。

後面的蕙然姑姑趕緊走上前來，羋靈已經自己站了起來，走到姬子兮面前，伸手將她扶了起來。蕙然姑姑看了看她胳膊上的傷，肘間紅了一塊，像是被踢中了關節。

「多謝姑娘剛剛出手相助。」蕙然姑姑對着姬子兮說道。

一旁的羋靈看着姬子兮胳膊上的淤青，關切地問道：「你胳膊還好嗎？怎麼樣，是不是疼得厲害？」

也沒等姬子兮回答，羋靈又轉身向著蕙然姑姑說道：「姑姑，你快給給這位姐姐止止疼。」

胳膊已經使不上力氣的姬子兮正輕輕揉着自己的胳膊，聽到羋靈的話，姬子兮瞬時間有了主意。

「正好可以藉此機會跟她們回楚宮。這胳膊上的上也算是值得了。」

想到這裏，姬子兮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她用手捂著受傷的胳膊，假裝鎮定安慰著羋靈：「姑娘放心，我這傷無大礙。」嘴裏卻時不時發出絲絲痛苦的呻吟。

「都痛成這樣子了，還說沒事。」羋靈看着姬子兮的難受的神情，急得都快哭了出來。

她一雙明眸中閃爍著淚光，拉着蕙然姑姑的手，急切的說道：「姑姑，姑姑。」

蕙然姑姑一臉無奈，「出門也沒隨身帶葯，姑娘可願隨我回去，筋骨受傷，馬虎不得。」

姬子兮還沒來得及答話，羋靈一下子高興起來。「是啊，這位姐姐，你就隨我們回去吧，姑姑最擅長給人治病了，隨我們回去姑姑一定能把你的胳膊醫好。」

姬子兮沒有推辭，她點了點頭，隨着蕙然姑姑和羋靈回到了楚瑤宮。

等了這麼些天都沒有想到混進楚瑤宮的辦法，今日卻因為這樣的意外就這樣成了楚瑤宮的客人。

姬子兮不知道這算不算得上是個好消息，總之混進了楚瑤宮，她離成功復仇又近了一些。

走到楚瑤宮門口，守衛的士兵看到隨行的人多了一個，攔住她們指著姬子兮向著蕙然姑姑問道：「她是何人？」

「她在市集上救我們家靈兒傷了胳膊，我們帶她回來養傷的。」蕙然姑姑對着守衛不卑不亢地說道。

守衛看了一眼姬子兮，掃視了一下發現她的胳膊上果然有傷，於是也就沒再為難他們，放她們進去了。

姬子兮這才發現，原來這些守衛都是秦兵，美其名曰是保護各國貴族，市集上，就是明目張膽的監視。

進了楚瑤宮，姬子兮才發現雖然這個宮殿龐大，但是裏面的侍從卻不多。

大部分貴族都要自食其力，自己墾荒種地，采絲織錦。這宮裏的日子過得跟外面的平民相比，除了沒有自由以外，再無其他分別。

蕙然姑姑將姬子兮安排在了羋靈所住的寢殿——汀蘭殿。這個宮殿裏的人加起來不到二十個。

正殿住着羋靈的母親——邦媛夫人。其中一個偏殿住着羋靈，另一個偏殿便是蕙然姑姑和幾個侍女。

安頓好姬子兮之後，蕙然姑姑向這個宮殿的主人——邦媛夫人，詳述了今日之情形。

得知姬子兮在市集上救了自己的女兒羋靈，邦媛夫人親自來到偏殿，看望了姬子兮，表達了自己的謝意，並囑咐姬子兮放心養傷。

站在一旁的羋靈此刻安安靜靜，沒有多說一句話，跟剛剛在集市上判若兩人。

邦媛夫人是個舉止端莊的女子，姬子兮從她身上的嫻靜中看出了一絲靈動，「她年輕的時候一定也像她女兒一樣活潑吧。」姬子兮在心中暗想。

「要是母親還在，我恐怕也像這麼羋靈姑娘一般，在外就像脫了韁的野馬，在母親面前，又是乖巧溫順的小白兔。」想到自己的母親，姬子兮又感傷起來。

邦媛夫人走後，羋靈一下子又來了精神，拉着姬子兮的手，笑着問她：「我叫羋靈，我該怎麼稱呼你啊？」

「我叫姬子兮。」姬子兮看了看羋靈，這個姑娘眼神里清澈純真，不帶一絲狡黠。姬子兮不敢看羋靈的眼睛，她甚至為自己這種懷着目的接近她，而感到羞愧。

她不忍心欺騙這樣一個天真無邪的姑娘，但是，除了如此，她再也沒了別的選擇。若非如此，她連王宮都進不去，更何談報仇雪恨。這一切，她只能藏在心底，不能對任何人吐露半點。

羋靈沒有注意到姬子兮臉上的慚色，她接着說道：「那我以後就叫你子兮姐姐了，子兮姐姐你快點躺下休息吧，姑姑說你的胳膊可能脫臼了，一定要多注意休息。」

聽到羋靈說到脫臼，姬子兮才終於感受到胳膊傳來的陣陣隱痛。

「幸虧是左手，要是右手脫臼，我還怎麼藉機復仇啊。」姬子兮這樣安慰自己，希望能夠緩解疼痛。

不一會兒，蕙然姑姑帶着一個藥箱走了進來，仔細觀察了姬子兮的胳膊，發現並沒有脫臼，只是踢到筋骨，需要多多休養。她給姬子兮敷上藥囑咐她多休息之後就離開了。

姬子兮按照吩咐，靜靜地躺在床上。看着床邊睜著大眼睛，盯着自己看的羋靈，那副迷茫的樣子，姬子兮忍不住笑了起來。

「子兮姐姐你笑什麼？我臉上又髒東西嗎？」說着，羋靈伸出手在臉上抹了抹。

「靈兒，你的樣子真可愛。」

「姐姐你取笑我。」聽到姬子兮的話，羋靈有些不好意思。

「現在有姐姐做伴，我就不會在無聊了。」

「宮中不是還有其他人嗎？」

「宮裏的姑姑們整日裏都忙着織布做衣，沒空陪我。只有蕙然姑姑有時會教我些東西。」

聽到羋靈的這些話，姬子兮心中忽然抽搐了一下。她感受到了一陣酸楚。

眼前這個乖巧靈動的少女本來是大國的公主，整日裏多少宮人陪着戲耍，現在卻到了這種地步，姬子兮忽然有了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看姬子兮沒有答話，羋靈又接着說道：「不過最近每日裏要訓練奏樂，每天跟姐妹們一起排練兩個時辰，日子過得也快。」說到這裏羋靈的情緒好像又低了下去。

「楚王宮的公主應該也不在少數，為什麼羋靈說到眾多姐妹們，卻忽然低落起來呢？」姬子兮心中疑惑，又不能直問。

「靈妹妹，你可以奏一曲給我聽聽嗎？」

「我擅長吹雅簫，姐姐可願一聽？」提起奏樂，羋靈的情緒似乎又好了很多。

「妹妹肯為姐姐吹上一曲，是姐姐的榮幸。」

「子兮姐姐你等著，我這就去拿我的雅簫過來。」

羋靈歡快地跑到自己房中，過了一會兒，手中拿着一個精緻的排簫走了進來。

「姐姐細細聽啊！」說完她調整了一下呼吸，看了姬子兮一眼，眉眼中散著笑意。

只見她將排簫移至唇邊，輕輕地呼氣，蕭聲隨之而出，忽高忽低，宛若千里之外，又似作耳邊輕語。

姬子兮不禁看了看羋靈，她雙眼微閉正沉浸在自己的節奏之中，時而笑容綻放，時而眉頭微蹙。

姬子兮彷彿也被帶進了其中，簫聲入耳，她彷彿聽到了青春歲月爽朗的笑聲，她的腦海里閃現出出一個白衣少女一片綠色的大地上奔跑，陽光正好的美好畫面。

忽然簫聲一轉，幾個盤旋之後，簫聲低沉了下去。雖然簫聲極低極細，每個音節依舊清晰可聞，漸漸低音中偶現清脆短促的繁音，一副山河破碎故土凋敝一片凄涼肅殺之象出現在姬子兮的眼前，緊接着簫聲漸低，到似有似無，最終萬籟俱寂。

一曲奏罷，羋靈將手中的雅簫緩緩放下，很快從曲子中走了出來。「子兮姐姐，這首曲子好聽嗎？」

聽到羋靈說話，姬子兮才慢慢從簫聲中醒了過來。「這簫聲隨風入空去，繞樑不絕耳，甚好。」姬子兮頓了頓，隨即問道：「這曲子是你自己譜的吧。」

姬子兮的這一問瞬間讓羋靈的眼中泛出光芒。她走到床邊坐了下來，拉住姬子兮的手有些激動地說道：「子兮姐姐，你是如何聽出來的？」

「曲子前半段清揚優雅，曲調歡快，到了後面，簫聲忽轉，音色漸低，曲中瀰漫着哀傷。」姬子兮看了看羋靈，接着說道：「這首曲調和你的處境相類似，所以我猜想這首曲子出自你之手。」

「子兮姐姐你必是知音之人。別人聽我的曲子向來是只聽音調，鮮有人一下子就能聽出我曲中深意。」

姬子兮低下頭，這首曲子也讓她彷彿看到了自己，自己又何嘗不是這樣的經歷。

「靈妹妹，你的曲子寫的很好。」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姬子兮對羋靈說了這句話，又好像是在對自己說。

那一夜，姬子兮與羋靈一直聊到深夜才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