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一定要找到你（10）

翌日回公司，我仔細閱讀徵集《封神傳》宣傳方案的內部郵件，審視手裏可以運用的資源，腦海里的想法基本成形。

每日做完本職工作，我便忙着寫方案，已經有三天中午沒有下樓用午餐。這天下班后，我正在電腦前查資料，涓寒踱過來。

「林升向我打聽你是不是可靠。」

「你怎麼說？」

「我能怎麼說，兄弟一場，我也不好意思拆你的台。」

「好姐妹！」我分出一隻手對他豎大拇指，另一隻手還在鍵盤上操作。

「歇會兒。」涓寒關掉電腦顯示屏，反身靠在桌前，強行把鍵盤托推進去，「也不知道你這麼拚命為什麼，想靠這個升職加薪？」

「你沒看郵件，公司這次是有償徵集方案，中標者有獎金可拿。」

「只是為了獎金？」

「不然還為什麼？」我抓起桌上的草稿紙，揉成一團，扔向垃圾筒，「你不是要去歐沛鳴家拿攝像機，怎麼還不出發？」

小陳的母親確診為癌症，需要長期住院化療，我們打算錄製一些小陳工作的短片刻成碟拿去醫院給她解悶。

「昨天就去了。」

「歐沛鳴這陣子還好吧？」

「至少房間里變整潔了，精神也不錯。我們聊了會兒天，她對我說起一些事。」涓寒從牛仔褲后袋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放桌上，「本來我還不是十分相信，但剛才在艾美美那裏看見這個，我又不得不信。」

我展開那張應該是從某本雜誌上撕下來的A4紙，上面只是一些廣告。

「反面。」涓寒提示。

翻過來，上面有兩張圖片，其中一張是唐嘉年的大頭像，另一張，是Paul。照片里，也只有他的臉部，看上去應該是從當年他代表SD遞交聘書給唐嘉年時拍下的那張照片里截取的，比之前我在艾美美剪報里見到的那張清晰許多。正文內容寫的是這次SD的高層變動，標題為《帝國之戰，唐嘉年敗走內幕》。

「唐嘉年旁邊這個人是Paul。」涓寒說。

「對，是他。」

「你說你沒見過他。」

「沒見過，但是照片下方有註明：SD董事會主席Paul。」此言非虛，我的確沒在現實世界見過他。

「我在你家見過你畫的一張畫，畫中人是他。」

我的手微微一抖，那張畫是為了向章懷遠確認陳銘軒是否為前任房客而畫，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以為陳銘軒只是虛擬人物，所以那幅裝裱在相框裏的他的畫像一直都放在床頭柜上，直到周兆文出現，確定陳銘軒就是Paul后，才被我收進柜子裏。

「看來歐沛鳴說的是真的，那款虛擬現實遊戲的確存在，她年前的失常如果是因為沉迷於那款遊戲，去年七月，你應該也是。」

我沉默。

「如果我沒猜錯，你一直在找的陳銘軒就是Paul，他與你在那款遊戲里認識，所以見到周兆文以後，你的行為就越發怪異，還問我那麼多關於網游、關於網友見面的問題。」涓寒一雙星眸注視着我，壓低聲音說，「你這次做這個方案，是想藉機見到他？」

「沒有，我只是單純的想做好《封神傳》的宣傳方案。」這是大實話，在涓寒提出這個問題前，我從未想過做這個方案，與陳銘軒，或者說與Paul有什麼關係。

涓寒的提醒，使我意識到，我突然又變得積極進取，膽大妄為，完全是因為確定了他在真實世界的存在。

有他在，我又可以毫無後顧之憂的撒開腳丫子在前面跑，因為我知道，跌倒了有人扶我起來，闖了禍，有人幫我解決。

所以我敢用盡辦法偷看Donna的手機，又在金寶拉處撒下大謊，甚而此刻在方案中，膽敢向公司支取五百萬的預算。

哪怕表露在外，我時常對這段由虛擬世界生出的感情沒有信心，但潛意識裏，這個男人卻帶給我極大的安全感。我深信，萬一我有危險，他肯定會幫我，也完全有能力幫我。特別是後者，並非單純的「愛」能夠給予，亦非源於權勢，而是他這個人。唯其如此，才更為珍貴。

「我擔心你再次受傷。」

我笑，「我有那麼柔弱嗎？經歷了這麼多，我已不再是一年前的子君。」

「但他也不是我哥，相信他在商場上的所作所為，你也有所耳聞。」

「對，他不是涓生。」腦海里閃過一張靦腆羞澀的笑臉，我相信這張笑臉的主人生活中的另一面，許是希望得到涓寒的認同，我告訴他上次那條匿名短訊，有極大可能Paul發給我的。

「他為什麼不與你見面？」

「一定有他原因，也總有見面的一天。」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好，作為兄弟，言盡於此。」涓寒向我告辭，「做完了早點下班，林升那邊有什麼問題，儘管告訴我。」

「這事不要告訴任何人。」我叫住他。

「知道，歐沛鳴一再叮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