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

醉酒

「你胡說!」孟湘靈通紅著一張臉脫口而出,可就這三個字說出來的時候還險些咬了自己的舌頭。

裴顏抿著唇,頗為慈藹的拍拍她肩以示安撫:「彆氣彆氣。」轉而對另一個娘子笑道,「還有李娘子,您又怎麼知道我對懷王府的路也是熟的呢?」

「啊,」她驀地一拍腦門兒自問自答起來,「是我糊塗了,畢竟太妃喜歡我這事兒好像也不是什麼秘密。」

這話說的就有些沒臉沒皮了,可愣是把幾人嗆的啞口無言,只得怒氣沖沖的瞪著她。

畢竟都是十五六歲的娘子,又出身高門,哪裡真的面對面當眾同人爭吵過,見有人已往這邊側目,幾人都有些面紅耳赤。

「你,你真是太不要臉了!」李拂露氣的指著裴顏的手都在抖,「那你敢說鄭娘子說的話都是假的?出身國公府又怎麼樣,還不是在粗鄙不堪的地方長大,你不過仗著你阿翁是懷王殿下的老師,除了這個你還有什麼?」

添雪忿然作色,她們這話分明是朝自家娘子的背脊上戳,也虧得自家小娘子居然還能不生氣。

可裴顏不氣,她氣!

李拂露的話卻像是給了孟湘靈底氣,她陰陽怪氣道:「是啊,說到底裴娘子還不是仗勢欺人,當真為人不齒!」

言罷,裴顏驀地輕笑出聲。

孟湘靈氣不順道:「你笑什麼?」

「說的好好的,怎的又開始酸言酸語了。」她聳肩攤手,神色無辜,「有勢仗我為什麼不仗?」

「……」

邊上不知是誰率先笑了出來,孟湘靈幾人臉色更難看了。

「阿顏。」

裴顏聞聲側頭。

鄭挽霜咬了咬唇,怯生生的喚她:「你不要誤會,我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湘靈和拂露性子直率,無心冒犯你,若是讓你不舒服了,我代她們給你賠不是。」

裴顏被這話說的有些懵了。

方才她還沒感覺什麼,眼下倒是真覺得有被鄭挽霜這話給冒犯到。

她低頭認真的想了想:「莫不是鄭家祖上是靠刀器生意起家的?」

鄭挽霜有些不大明白的看向她:「家中祖輩皆是讀書人,許是有什麼誤會,不知阿顏是從何處聽來的?」

「那就怪了,」裴顏細眉輕挑,「不然鄭娘子怎的如此擅長兩面三刀這麼回事兒呢?」

「……」鄭挽霜面上頃時一片煞白。

裴顏不欲與幾人多做糾纏,她適才在沈謝那兒惹來的一點兒氣,這會兒也算是全都散光了。

也不在意幾人的臉色,心情愉悅的便準備朝食案處走。

「哦,對了,」走出兩步,她像是想起了什麼,步子一頓,「倒是忘說了,我這人看上什麼人從來不屑在背後搞小動作,我都是直接當面搞動作的,所以鄭娘子不必擔心我背地裡同你搶心上人。」

她說的大大方方,反倒顯得她們幾人有些小人之心了。

孟湘靈氣的一副要拉裴顏同歸於盡的模樣,袖子卻被李拂露扯住。

「你扯我做什麼?」孟湘靈皺眉。

李拂露同她耳語了幾句,孟湘靈臉上哪還有半分氣:「你說真的?」

李拂露點點頭,沒忍住瞧了鄭挽霜一眼,兔子急了都會咬人,何況是人呢。

裴顏沒再搭理她們,徑直走到食案前坐下。

案上置著的茶餅皮薄餡兒酥,恰是明前龍井做的。

裴顏拈起一塊送入口中,香不見花,甜不頂口,甫一咬下去,齒間便漫開一股醇郁的茶香,隱隱還帶了絲輕淺香甜。

她在口中細細咀嚼,還沒來及將它咽下,便見鄭挽霜坐到了自己對面的那張食案后。

仍是那一副嬌嬌柔柔的樣子,還勉強的對她擠出了一個笑。

裴顏就這麼被她的笑給噎了一下,乾乾的茶餅堵在喉嚨口不上不下。

添雪嚇的趕忙去替她叫水,好在送酒水的婢女來得及時,她前腳剛走,酒水便被遞到跟前。

裴顏旋即給自己灌了兩杯,這才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

鄭挽霜這笑可真是太毒了。

她順順胸口,便又喝下一杯。

等酒水過喉,這才察覺出了不對。

素日春宴上,娘子們大多飲的是果酒,酸酸甜甜,且不醉人,郎君們飲的才少許烈些。

裴顏沾不得烈酒,適才喝的匆促倒沒發覺,眼下卻是感到喉嚨有些火辣辣的,臉上也覺得有些燒。

她想喚人給她取杯水來,可跟前一時也沒人供她使喚。

靠在身後的樹榦上閉目靜了小會兒,再睜開眼的時候,裴顏眼睛里已然覆了一層空濛水色。

她支著案幾搖搖晃晃的起身,腦子裡已暈作了一團。

抬步欲走,腳還沒落下,身子就朝邊上歪了過去,連連退了好幾步,險些一跤跌坐下去。

鄭挽霜見狀,趕忙來扶她。

裴顏雖醉意上頭,此時卻還識得清人,她尚沒掙脫,鄭挽霜卻有所感似的先鬆了手。

見裴顏要走,鄭挽霜又扶住她的胳膊,將她整個人調轉了個方向。

她輕聲哄道:「阿顏,你走錯了,崔世子在那裡。」

裴顏揮開她的手,一步三晃的朝著花林中走,雖是醉了也記著不能就這麼回府,不然一定要被阿翁責罰。

所以,得找崔朗幫自己。

哪裡知道越走越暈,腳下一個踉蹌,便一頭栽進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上。

她揉揉被撞疼的鼻子,下意識的扯住對方穩住身子,一臉茫然的抬頭看。

「嗯?」她哼出一聲鼻音,含糊不清的傻呵呵笑,「醉了醉了,居然撞到樹上頭去了。」

「……」

可是,她頭重腳輕的走了那麼一會兒,真的好累!

想著,便又將腦袋砸了過去。

沈謝猝不及防,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弄的悶哼一聲,生怕她摔著似的,手下意識的拖了她一把。

垂眸之際,便見倚在自己懷中的少女朱顏暈酒,聲音也軟酥酥的,帶著微微的顫音,像是對著心裡歡喜的郎君撒嬌一樣。

「那個沈謝太可惡了,我都那麼慘了,他還不幫我,我知道,他從小就看我不順眼,他就是想看我嫁給曹三,想看我阿耶把我嫁的越慘越好,這樣他就高興了!」

「……」沈謝一噎,他什麼時候這樣想了?

不等他反應,裴顏笑眯眯的伸手將他一把圈住:「抱抱。」

紅撲撲的面頰在胸前柔軟的衣料上輕輕蹭了蹭,而後微微仰著頭神色惺忪地看著他,像是只等待主人順毛的小貓。

沈謝一僵,連帶著心跳都不由的快了一拍。

他適才剛到園中就覺得她有些不大對勁,尤其見鄭挽霜引著她朝林中走。

這花林深處聚了一群玩樂的郎君,裴顏醉時又有個喜歡粘人的嗜好,如此這般,鄭挽霜的行為就不得不引人深思了。

平日看著挺機靈一人,怎的沾了酒就成這副模樣。

沈謝無奈皺眉,有些遲疑的抬起手在她身後輕拍了拍。

可是懷中的少女哪裡知道他這些心思,早已醉的矇頭轉向。

乍然聽見前方似有人聲傳來,這才想起來她還要去尋崔朗。

她雙手抵在沈謝胸前,打了個酒嗝兒:「對,要去找明疏。」

沈謝黑了臉,醉著都不忘找崔明疏,合著他只是個樹榦?

他伸手復將人扯回來,許是醉著的緣故,裴顏整個人都似在打飄,被這力道猛地一拉,腳也跟著崴了下。

「呀——」她輕呼一聲,攀著郎君的肩膀。

目光所及是一瓣淡淡的粉,猶似春日初開的桃花惹人垂涎,隱隱還沾了股桃花香。

她舔舔嘴唇,忽然很想去品一品這桃花花瓣是不是也甜的,便鬼使神差的踮起腳尖真的品了上去,卻因腳下不穩品歪了。

林中的桃花花枝橫斜,伴著東風搖曳生姿。

少女閉著眼睛,細密的睫毛微微輕顫,卻都不及此刻沈謝內心的顫動。

唇角柔軟的觸感,讓沈謝腦子難得的空白了一瞬。

他低垂著眉眼看著身前主動送香的少女,眸中不驚的波瀾早已不見蹤跡。

一池春水,滿樹飛花,都不及懷中少女來的半分嬌媚。

他下意識想要將人推開,不想少女卻自己先移開了腦袋。

裴顏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好像不是甜的。」

她朝後挪了一步,東倒西歪的晃了晃,惹的沈謝不贊同的皺了皺眉。

他連忙伸手扶住,生怕她摔著。

裴顏卻不管不顧。

她半歪著腦袋,眼前的郎君清雋端方,眉眼像是用上好的紫毫筆畫出來的一樣。

好看的郎君也在看著自己。

過了會兒,似是雲霧撥開,他像是被什麼東西取悅了似的,眉間倏忽一松,驀地漾開一抹溫溫雅雅的笑,好似月照花林,梨花飛霰。

裴顏揉揉眼睛,嚇了一跳:「……怎的?!樹竟成精了?」

沈謝:「……」

她晃晃腦袋,迷惑的瞠大了眼睛又看兩眼,對著眼前模糊的重影倏爾驚愕的伸手虛虛指了指:「怎、怎麼還有點兒像沈謝……?」

沈謝挑眉,倒是長進了,能認出來了。

他心裡頭的愉悅還沒來得及停留,便見裴顏托著自己的臉仔仔細細看了起來。

等像是確定了什麼,卻見她忽然蹙起了眉,坨紅的小臉擰成一團。

接著,「哇——」的一聲就吐了出來。

沈謝頃刻黑了臉。

她這是有多嫌棄自己?

明明被佔便宜的人是他,這會兒倒同反過來了似的。

沈謝強壓住把她丟出去的衝動,可是顯然裴顏沒有這個覺悟。

她扯過他的袖擺胡亂在臉上擦了兩下,瞥見前方人似崔朗,便又叫了一聲:「崔明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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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心情起伏如過山車.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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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娘子她撩人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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