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瘟疫 上

第二十四章 瘟疫 上

八月底,這連綿一個多月的雨終於停了,胤禛仍然在黃河區督管主持當地的災民救治和災后重整,前天給府里來了一封信,告訴災情控制住了,但還需要呆到九月中旬。

一大早兒,雨水沖洗過的空氣格外的新鮮,潤福深深的嗅了一口,舒服的眼睛都眯了起來,剛剛轉了圈,活動了下身子骨,覺得爽利極了。早飯讓綠袖燙了豆漿,熬了小米粥,在院子裏就能聞到香味兒。

潤福從書房裏出來準備去用了早餐,剛走到門口,就被躺在窗枱下的一團黑黑的東西引得她的注意。

潤福好奇的往前湊了湊,一隻燕子死在了台階上。

它身體歪斜的貼着地面上,腳爪子無力的彎曲著,渾身濕透的羽翼,還沾著連日來的雨滴,最後的一聲求救似乎停留在微張的嘴巴上,和著土腥氣,散發着點點的惡臭。

潤福略有些嫌棄的皺了眉頭,喊來小廝,處理了那燕子。

小廝拿着一把鐵鍬,把燕子鏟在了鐵鍬里,原來躺着屍體的地方,頓時蟻蟲亂爬。

好心情被破壞的怠盡。

潤福心裏有些壓抑,她想起了災區的那些民眾,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目光獃滯的看着生存後面臨的死境:家破人亡。

坐在桌子旁,看着早膳濃稠的小米粥,青翠的鹽滷蘿蔔,剛磨的豆漿,卻沒什麼胃口。

「主子,怎麼了?可是不合口味?」杏兒在一遍看着潤福怏怏的不動筷,不解的問著。

潤福冷笑了下「這樣還不滿意?那就得做孽做死」說完,她拿起筷子,快速的吃着飯,一點都沒剩下。

綠袖看着乾淨的碗「主子今兒早上胃口倒還行,要不再煮點?」

潤福搖搖頭,「你們兩個的份兒自己留下了吧?以後就一鍋煮出來就好了,免得浪費」,淡淡的吩咐著,說完,「綠袖,杏兒,你把這幾年不合身的衣服什麼的揀出來,還有那首飾的,也分分,我自有用處」

「是,主子」綠袖收拾著桌子,應着話兒。

剛進了那拉氏的院子,容嬤嬤見着潤福進來,忙放下手上的臉盆兒,有眼見兒的小丫鬟忙接了過去。「鈕鈷祿福晉吉祥,您可來了」一臉的苦悶。

「怎麼了?可是福晉身子?」潤福見狀,緊走了幾步。

「哎,是主子,不過倒不是身子的事兒,好像是貝勒爺——」容嬤嬤一邊打着紗簾,一把小聲的說。

潤福進了屋,外屋除了灑掃的丫鬟也沒有別的人,容嬤嬤緊上前打了內屋的帘子,「鈕鈷祿福晉,您直接進去吧,不礙事,主子早就起了」

潤福一進了屋子,就見着那拉氏歪在炕上,臉色煞白,身上的衣服也不甚整潔,潤福心裏一凜,這是怎麼了?

「福晉,怎麼了?」潤福拉過那拉氏的手,問著。

「怎麼辦?怎麼辦?」那拉氏見着是潤福,忙拉過潤福的手,死死的攥著。

潤福沒有拉過手,輕輕的拍著那拉氏的手背,「怎麼了,福晉?別着急」

「潤福,貝勒爺,貝勒爺,貝勒爺出事了——」那拉氏對上潤福的眼神,緊緊的盯着,神色戚若。

潤福聞言,心裏一顫,怕是——

「果然,果然那面出瘟疫了,滿城禁閉,滿城滿城呀,貝勒爺和十三爺十六爺都在城裏啊」那拉氏用着顫抖的聲音,止不住的寒顫,嘶吼著,聲音里透滿了悲涼。

紫禁城,太和殿

康熙一臉悲痛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朝臣,緊鎖的眉頭掩不住眼神里的悲慟。他抬頭望向太子,隔得很遠,看不清太子的模樣,他深深的嘆了一口氣,良久,「都起來吧」

「密宣,封城,禁閉!」康熙閉上眼睛,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出來。

「皇上有密旨,宣,封城,禁閉——」李德全在康熙喊完,傳達旨意

突然,「皇上,三位皇子,都在災區啊!」一個頭髮花白,鬍子一大把的老臣,痛哭流涕的跪在地上說。

「皇上三思,皇上三思啊!」一時間太和殿此起彼落。

「內閣擬旨吧,加急三百里」康熙睜開了眼睛,一片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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潤福聽着那拉氏的話,手顫抖了下,臉上一片平靜。

「福晉,封鎖消息」潤福輕輕的對着那拉氏說。

潤福的話,如同醍醐灌頂一般,將那拉氏從悲傷中拉了出來,她的目光漸漸堅定:「榮嬤嬤,把請安的打發了去,說我今兒個身子不舒服,傳內外管事進來見我」

「是,主子」榮嬤嬤凜著表情,下去了。

那拉氏勉強的勾起了嘴角「讓妹妹見笑了」

潤福低着頭,搖了搖,半響,她輕輕的說「我去吧——」

那拉氏聽了,猛一抬頭,「你——」

潤福又抿著嘴,輕輕笑着「福晉要在貝勒府做這個定心骨的,十三福晉那兒也要你多去打點下,貝勒爺素來親厚十三爺,這十三福晉也懷了孕,我們自然要護她周全。而貝勒爺向來吉人天相,只是禁閉而已,並沒有焚城,相信貝勒爺一定無礙的。而且,有個萬一,弘暉阿哥還需要你照顧」

潤福點到為止。

心裏嘆了一口氣,夫妻一場,胤禛,我終究做不到旁觀。

那拉氏神色複雜的看着潤福,遲遲的說「如若,你救得了貝勒爺,我那拉氏,願以福晉之位,相讓」

潤福一聽,忙俯身「福晉,這也是我的本分,且不要這麼說——」

那拉氏微微笑了「綠袖,伺候好你家主子」

綠袖在旁邊嚇傻了,聽到潤福的話,早淚流滿面了。哽咽的說「福晉的吩咐,奴婢定當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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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夜打點好行李,潤福帶的東西不多,只帶了綠袖,杏兒留在貝勒府。

「主子,奴婢要跟着一起去伺候你」杏兒哭的不住抽噎。

潤福摸摸杏兒的腦袋「杏兒,這院子裏至少得留個人兒照看下,別人我不放心」

蒙蒙夜色,薄霧籠蓋住了整個四九城,出了永定門,潤福挑開車簾,望向偌大個北京城,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小姐,你休息下吧,昨晚上一宿沒睡」綠袖面帶慮色的看着潤福。

潤福半靠在車篷上,後面和下面已經墊上了厚厚的棉花墊子,顛簸的少了,而且早上還感覺不出太熱,鬱鬱蔥蔥的數目衝天立在官道旁,隨着馬車的駛過,不停的被落在了後面。

如此怡人的景色,如果換了時間,換了心境,潤福定會好好欣賞一番,但此時她就只是覺得為什麼這馬車走的這麼慢。這可是貝勒府里的良馬,雖不能日行千里,但走個七八百里還是不成問題的。

中午的時候,潤福看着手上的泛黃破損的羊皮卷,從京城出來,一路路過高碑店、涿州、定州,現在就是剛過了定州的官道,在靈壽縣的地標處,一個茶棚坐下來吃口茶,歇下腳。

趕車的王管事是府里的老人了,憨厚的很,下了車,把馬牽到馬棚,就找了個桌子要了點花生小菜的,喝了一盅。

潤福和綠袖也不是很餓,車裏還帶着點吃食,潤福倒是帶了一些乾糧,肉乾,不過沒捨得吃。

看着桌子上的碗裂的指甲大的口子,裂痕處還帶着點黑色的,綠袖有些嫌棄的看着桌子上的碗,望向帳篷里的一對老人和小孩,準備讓他們重新換了碗筷。

潤福拉住綠袖的手,努嘴讓她看看其他的桌子,這一看,綠袖不說話了,原來,有的碗比她們這桌的還破。

潤福夾了菜,溜邊喝了口粥,輕輕的說「就這些,可是多少人奢望的」

綠袖不說話了,她其實也是打苦日子裏過過來的,哪裏會不懂的這些,只是沒想到,主子竟然也懂。

吃過飯,幾人照常趕路,準備在天黑前出了直隸。

就這樣,直到第二天晚上,方趕到邯鄲。

看着隔着邯鄲城望向安陽緊閉的大門,門口的整整兩排的士兵把守在門口,潤福吐了口氣。

終於到了。

「主子,我們到邯鄲城了,出了城大概兩散柱香的功夫,就到了安陽鄉了」王管事憨厚的聲音帶點兒捲舌的土味,不過聽起來倒讓人覺得踏實。這一路來,本本分分的駕車,不該說不該問的,一句不說一句不問。

「主子,我們先找個客棧投宿,明兒個在再過安陽吧?從安陽到新鄉還得個半天的功夫兒,別累倒了過去不太妥當」

潤福點了點頭,「也好」,於是幾人下了車,四周望了望,天已經黑了,整個邯鄲城從安陽方向的城門外圍着一圈一圈的難民,邯鄲城縣衙在城外布粥。

找了一家客棧投宿,小二送了水上來,潤福洗了把臉,這兩天趕路,蓬頭垢面的。

「綠袖,你四下打聽一下,這情況到底是到什麼程度了」潤福聲音有些沙啞,對着綠袖吩咐。

「好的主子」綠袖應聲,起身去找小二打聽對面安陽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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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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