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

第 95 章

大戲落幕,眼見著眾人都散了,應蘿思好容易見到了閉門養病數月未曾見面的嫡姐應蘿倚,當下便趕緊三兩步趕上去拉著想敘話一二。二人之間雖有嫌隙,可到底是一同長大的,怎麼會毫不在意。

應蘿倚清瘦了不少,這陣子因著開罪了薛溯鳶,明著暗中不知受了多少刁難,而應蘿思雖有心相助,可她素來在宮中根基淺又是個沒主見的,只能幹著急。此刻應蘿思見著她,話還未開口,已是先紅了眼眶:「姐姐。」

應蘿倚一見她,神色微變,已是掛上了三分關懷,神色柔和上前兩步拉上了應蘿思的手:「你莫要與我過於親熱,如今我正是惹眼的時候,免得連累了你。」

一見姐姐出此關懷疼愛之言,她心裡再多的嫌隙也盡可消了,當下更是感動:「咱們姐妹一體,同進同退,妹妹又有何懼?」

應蘿倚見應蘿思的動容之色不似作偽,心中大定,當下更是神色戚戚:「我今時今日哪還有什麼進益?只是若為著應家全族,都是值得的。」

應蘿思一聽,頓時有些恍惚,問:「莫非父親此番升遷還有什麼緣故嗎?」

應蘿倚就等著這句話,自然做得一副心滿意足的模樣:「此番咱們家雙雙開罪了文武兩大重臣,此番脫困,自然少不得朝中新貴提攜。」

「這又是什麼緣故?可是劉大人之故?」應蘿思素來以姐姐馬首是瞻,對朝中之事不甚精通。

應蘿倚壓低了聲音:「若論得聖上倚重的能臣,自然非劉氏不可。」應蘿倚淺淺一笑:「我此番冒險開罪了宜昭儀,雖受罪不假,可卻是切切實實討了雲才人的好。」話到這裡,她輕嘆一聲:「父親危如累卵,我便也只能兵行險招。」

「這樣大的事,姐姐竟也瞞著我。」

應蘿倚看嚮應蘿思的眼神更是動容,其中甚至透出幾分疼惜來:「妹妹,你我雖為異母姐妹,卻是自幼情深尤甚骨血相連的親姊妹,如此種種辛酸苦楚,自有姐姐為你承擔。」應蘿倚說著,微微透出兩分哀切:「你是幼妹,又是父親母親疼愛著長大的,原該天真快樂,姐姐怎麼捨得叫你吃苦?」

應蘿思聽得萬分感動,更是憶起過往種種,當下便又是感動又是愧疚:「姐姐……我既為應家的女兒,但凡是為了咱們自家,叫我做什麼我都是願意的!姐姐如此這般愛護於我,可是叫我心中更是難受,但凡是姐姐說的,妹妹都絕不違背,還請姐姐莫要再瞞我。」

應蘿倚眼中淚光閃動,將應蘿思擁入懷中,做足了姐姐的疼愛之態:「妹妹既說了,我今後自然會告知。從今往後,咱們姐妹二人相互依存,一定要在宮裡站穩腳跟。」

如此姐妹情深之景,若是叫人瞧見了,恐怕都是要叫人動容的。

待姐妹二人分頭各自離開,青汝便眼見著應蘿倚面無表情地用帕子擦拭乾凈還掛在眼睫上的淚珠,微微清了清有些黏膩感的嗓子:「紅汝那邊,該說什麼她都清楚吧?」

青汝點頭:「主子放心,眼下二小姐正是動情的時候,紅汝必定叫主子事半功倍。」

應蘿倚這才勉強翹了嘴角:「她如今肯上道,也不枉我苦心籌劃一番。」

「主子,這雲才人態度飄忽,至今也沒個準話。主子這些時日受盡了委屈也不見她有什麼動作,她到底是要如何?」青汝想起雲才人那副清冷的模樣,心裡頭不是滋味。

那日應蘿倚精心謀划才叫人安排著和劉織同車前往圍獵,得以不打眼的和雲才人接觸一二,只是那日劉織對她尚且漫不經心的很,只談棋局,不問外事。可在薛溯鳶救駕有功之後,一舉得封昭儀不久,皇太后崩逝的關口。只昨夜一個照面,清高的雲才人便以一句:「小打小鬧也是無趣。」敲打了她。

不怪應蘿倚心急,應大人才得了好處,她也急著向劉織證明自己的能力。她之前只是與薛溯鳶撕破臉,以表誠心投誠,可論起實際卻是沒有給薛溯鳶造成什麼麻煩的。眼瞧著薛溯鳶如日中天,她得做出點成績來,才能真正成為雲才人的人,也可為在宮中風雨飄搖的自己多一層助力。

「如今和二小姐說通了,也算是有了幫手,以後也可方便些。」青汝面色略微鬆了些,這些時候的苦頭真的是吃的夠多了。

應蘿倚冷哼一聲:「算她還未絕了良心,知道為母族謀划。」

青汝笑了,多了輕蔑之色:「咱們二小姐是什麼性子,還能跑得出主子您的手掌心不成?有甚顧慮?」

青汝扶著應蘿倚進了有些荒涼空蕩蕩的殿內這才低聲問起:「奴婢不明白,主子也算和趙氏有兩分交情,怎麼還要特意避開,叫二小姐出面?」青汝句句話提及應蘿思皆以二小姐稱呼,如今應蘿思位份高於應蘿倚,她是萬萬不敢提起「應才人」三個字惹應蘿倚不痛快的。

「趙如意如今成了美人了,今非昔比,正是得意的時候,就是因為我與她有舊,對彼此過於了解了些,她不會信我。」應蘿倚此時倒有了心情,慢悠悠替自己燙了茶具,不緊不慢溫了一壺清水:「而應蘿思便不同了,勢單力薄、聲名狼藉,又一貫單純無能,趙如意正缺這麼一個追捧者。」

應蘿倚說到此處,聲音里也多了幾分雀躍,面上微微泛紅,瞧著氣色好極了。極其輕快道:「她必定如獲至寶,再難做得了如今這副逢迎姿態。」

青汝想著應蘿倚說的情景,也樂了:「那日聖上晉她位份,她那副如沐春風的模樣奴婢現在還記著,瞧著現在的樣子。」青汝上前替應蘿倚洗濾了茶葉,這是內宮局湊份例送來的殘茶,下下之品,應蘿倚平時從未碰過,今日心情暢快,才有心煮水烹茶。

「明眼人誰看不出來?那日皇帝哪裡是抬舉她……分明是抬舉宜昭儀!她還好意思在柳氏面前擺姿態。」說起趙如意那日飄飄然的模樣她都覺得好笑,那般登不得大雅之堂的模樣,實在可笑。

「宮裡的排的上號的這些人,宜昭儀能有今日,憑的是賣痴討好、精心侍奉,她雖低賤,城府卻深,委實也是有三分能耐的;嘉修媛出身高貴,姿容出眾,又幫手眾多;雲才人有與陛下孩提時的情分,又有一位得力的兄長;至於百合宮,恃才傲物,如今也算有了後半生的指望;唯獨趙如意,走到今時今日的位份,倒是運氣使然,難堪其位。」應蘿倚嘆了口氣,似真似假嘆了句可憐,顯然是不懷好意。

薛溯鳶不聲不響地用過了午膳,這才得空倚著靠墊放鬆了些,竹瀝和勒人這才一前一後上前來,竹瀝替薛溯鳶捂好了手爐,又搭上一條薄毯子在膝上。勒人這才矮下身子替她揉捏著膝蓋,一上手,薛溯鳶的膝蓋便不自覺地抽了一下。

竹瀝當即便心疼道:「奴婢晚些便去請周醫監開了葯來,晚上主子熱敷著再泡個腳,希望能好些。」

薛溯鳶神色疲倦,點頭:「莫要叫人曉得了。」否則又要怪她行事囂張,不敬太后,有違孝道了。

「主子放心,奴婢會當心。」

薛溯鳶沒把這些事放在心裡,她只顧著琢磨王定的心思,以王定的性子,此番如此反覆也不曉得究竟是為何。至於這些身外之事,從前尚且沒少忍,如今日子好過了,更沒什麼過不去了。

薛溯鳶腦子裡反覆就是王定那夜的神態和那隻字片語,若論其那日與孫芸之爭,自己賣弄可憐確實是表演痕迹重了些,可若說是為人母反應過激也可說的過去。今日來看,王定雖還嘔著氣,可到底是心軟了的,她這些年也不是白折騰。

伴隨著宜昭儀聖眷不改,一雙兒女也由紫宸殿親自照料,更是幾次三番當眾抬舉薛溯鳶。恰逢如今孫氏的皇太后入土為安,皇后失了一重保護,如今宜昭儀備受倚重更有實權在手,儼然位同副后,如何不叫人多想?

下午念過了往生經,晚膳之後在御花園消食溜達的功夫,許嵐倒是和莫筎湊到了一塊

孫芸這日起了大早,正是對鏡梳妝的時候,鞠娥進來的時候便提了一嘴:「今日莫才人勤快的很,已在偏殿候著了。」

孫芸心中一動,看向鞠娥輕輕哼笑一聲:「她倒是機靈。」

鞠娥淺笑:「宮中若論起識時務懂分寸,莫才人確是翹楚。」從前莫筎在喬姣跟前那般懦弱謙卑的模樣尚且還在眼前,如今便已將昔日舊主甩在身後了,此人不驕不躁是個會謀划的。

「可惜了,有薛溯鳶在前,她還想走她的老路,確是用心太過了。」孫芸的聲音十分穩當,儼然是穩操勝券:「請她進來罷。」

鞠娥點頭,這便囑咐叫人請莫筎進來。

莫筎一襲麻衣,只梳了一個斜髻,其餘頭髮都挽在腦後,髻上一紮白花,甚至連手腕上都掛著一串白玉佛珠,十足十純孝溫婉的樣子。

莫筎近前來,看到皇后正在對鏡梳妝,也不多看,規矩拜下:「嬪妾拜見皇後娘娘,皇后千歲金安。」禮儀周全,姿態放的極低。

孫芸偏頭看向她,打量著莫筎的臉,低眉順眼的模樣瞧著真是溫柔謙卑,只是在這深宮之中這樣能忍的女人確是野心勃勃。孫芸掛起笑容:「起來吧,難得你來的這樣早,可見心誠。」

「皇太后赫然長辭,嬪妾等已是無計可施,皇後娘娘純孝堪為天下表率。眼見著皇後娘娘為著皇太后的事費勁心力,嬪妾無能,只能請求侍奉娘娘左右,以求心安。」莫筎面容生動,一顰一笑十分自如,更是主動接過了依雲手頭的簪子,笑吟吟替皇后簪在髮髻上:「煩請娘娘不嫌嬪妾粗手笨腳便是嬪妾天大的福分。」

皇后聽著卻是笑開了,瞧著莫筎這般妙語連珠,心裡也是門清:「你有心了,本宮很滿意。」

莫筎煞有介事,盈盈拜下:「多謝皇後娘娘賞臉。」

她說的情真意切,皇后更是樂不可支,只是眼中有幾分譏諷嘲弄也就只有自己知道了。莫筎身為嬪妃,如此言論直將自己貶到了奴才的份上,為求孫芸器重,已然是拋捨去體面自尊,如此狠絕,對自己尚且如此,更何況是對敵人呢?

孫芸已然絕了莫筎子嗣的路子,無子無勢的嬪妃,她才用的安心。如今見莫筎這個路子,更是她手中有力的一把刀子,必定是有用武之地的。

孫芸和莫筎言語之間,倒是慢慢的歡聲笑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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