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

第 93 章

薛溯鳶心裡一驚,手上便不自覺的鬆了些,嘉皓從她手中脫手出去,跳下軟塌,圍著她的腳邊小聲叫喚。王定看向搖頭擺尾的嘉皓,目光冰冷,微微擰著的眉頭滿是不耐。

面對眼前幾乎滯凝的氛圍,薛溯鳶只能輕微地吸了口氣,擱下手中的帕子,起身規矩拜下:「臣妾有失遠迎,聖上萬歲金安。」

王定只是站著,久久無言,嘉皓許是覺出了不對往王定身邊走了幾步,圍著王定試圖撒嬌。薛溯鳶心中一跳,王定卻是想也不想便是一腳朝著嘉皓踹了過去,這一腳幾乎沒有留情,直把嘉皓踹的重重摔在地上,滑出了一小段距離。嘉皓痛的直叫喚,一會子后又爬起來,有些踉蹌地走了兩步,嗚咽著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薛溯鳶的身子眼見著顫抖了一下,穩住后這才緩緩直起身子站定。又眼睜睜瞧著嘉皓還試圖往王定身邊走。

王定蹲下身來,伸手,嘉皓又搖著尾巴朝他跑過去,王定大掌摸著嘉皓的腦袋,一下一下。薛溯鳶盯著他的手,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只覺得自己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果不其然,王定惡狠狠地揪著嘉皓頭頸處的皮毛,力道之重,掐的嘉皓慘聲嗷嗷直叫。

薛溯鳶的心也跟著揪了起來,死死看著,不自覺就紅了眼眶。王定的卻是看也不看痛苦哀嚎的嘉皓,只一雙眼鎖定了站在昏暗處的薛溯鳶。薛溯鳶心中雜亂,對上了王定惡狠狠地眸子,她的嘴唇微微發顫,神經也緊繃起來。

她和王定的相處之中,從未見過他這般兇狠的模樣,惱怒、憤恨,更叫她摸不著頭腦的是,她不明白,這份怒火究竟是為何?又是為了誰?但是眼前的情形容不得她再考慮,不過瞬息,她還是上前,抱住了嘉皓的身子,一隻手覆上了王定的手背:「聖上,嘉皓不過是個畜生,好端端的何必如此呢?」薛溯鳶竭力穩著自己的聲音,希望看起來更若無其事。

王定順著她的力道鬆開了嘉皓,卻是緊緊攥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逼得薛溯鳶瞬間便軟了手上的力氣,不敢再做掙扎,由著他拉著站了起來。

薛溯鳶軟了身體,由著王定將自己扯過去,兩人的臉幾乎都對上了,王定高挺的鼻樑就抵著她的臉。薛溯鳶實在有些抵不住,微微避開了他的眼,王定冷哼一聲,低頭在她耳邊開口:「宜昭儀好厲害,竟敢為了個畜生忤逆於朕。」

薛溯鳶好久才從發緊的喉嚨里吐出話來:「臣妾不敢。」

只是話音才落,也不知是哪裡觸著了王定的霉頭,只叫這個天子宛若被激怒了一般,越發兇狠起來:「這世上竟也有你不敢的嗎?宜昭儀將朕的心思捏的這樣准,連朕也任由你戲弄於鼓掌之間。」

薛溯鳶閉上了眼,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她知道不能和王定硬撐,仔細回憶了今日的種種,只能狠了心腸,話還未落卻是先落下淚來。嘉皓也是怯生生地圍著循循善誘轉悠,小幅度地蹭著她的腿,不知該如何是好。

王定看著薛溯鳶水霧繚繞的眼眸,紅彤彤的眼圈淚水爭先恐後地往下落,只不自覺地便鬆了手上的力道,心裡也有些泛酸。

薛溯鳶敏感的察覺到了,心也定住了,當即便甩開了王定的手,撇過頭去,只帶著哭腔啞聲道:「聖上既不喜臣妾何必遷怒於旁人,這一腳就該落在臣妾身上,也好叫臣妾知道知道好歹!」

王定手上一空,尚且還未來的及生氣,就先被空落的情緒佔據了。薛溯鳶滿腹委屈的話重重鎚在他的心上,淚水已然澆滅了他心頭的怒火。

二人沉默良久,王定這才有些生硬道:「好端端的,哭什麼。」

話音剛落,薛溯鳶卻是捂嘴強自咽下了哽咽之聲,繞過王定便要出去,被王定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你倒先和朕鬧起脾氣來。」

「左右也是臣妾不知好歹,擾了聖上清靜,便叫臣妾離得遠遠地,眼不見為妙。」薛溯鳶只管垂首低泣,滿頭青絲垂落下去,叫人看不清面容。

王定此刻也是冷靜下來了,只是叫他這麼息事寧人他卻也是不甘心的,當下便也硬氣了兩分:「你捫心自問,朕對你,還不夠嗎?」王定目光如炬,強行摟過了薛溯鳶的身體,緊緊扣著她的手,要從她的淚眼中看出什麼一般:「倒是你,薛氏溯鳶,你對朕,又有幾分真心!」

薛溯鳶心中亂成了一團,面對著此時冷靜下來的王定,她的危機感反而達到了頂點。只是形勢容不得她多想,只能強行以眼淚混淆視聽:「皇上是九五之尊,臣妾低賤之身,哪裡配的上聖上的寵愛。」薛溯鳶卸了渾身的力氣,若非王定強行抱著,幾乎就要坐到地上,此刻更是聲音嘶啞:「聖上寵愛臣妾和寵愛一隻小貓小狗有什麼不同?臣妾不過是個玩意,是個隨時可丟棄的玩意罷了!」

王定的目光幾乎要釘在薛溯鳶身上,手上的力氣確實是慢慢鬆懈了,由著薛溯鳶癱軟在地上。

薛溯鳶手撐著地面,抬頭對上了王定:「聖上對臣妾,生死尚且可以不論,何況是真心呢?」這一句話極其輕緩,其中心碎傷感幾乎就騙過了薛溯鳶自己。

王定心中好似被重物壓住了,喉嚨發緊,似是有些喘不上氣來,連帶著身體也好似站不住一般微微退了小半步。此時的薛溯鳶褪去了華服巧妝,一張臉上滿是清淚,長發披散越發叫人心生憐愛。薛溯鳶仰著的脖子尚且可以看得見箭頭留下的疤痕,自重傷以來,即便再如何小心將養著,如今的薛溯鳶依舊是個身姿消瘦的模樣。如今薛溯鳶重提生死之事,卻是狠狠踩著了王定的神經。

「朕……」王定想要說些什麼,只是開口之後卻是幾度滯凝。他想要說些什麼叫眼前這個牽動他心緒的女人停下滾滾而出的熱淚,想要她不要用這般眼神看著自己。

「聖上不必覺得心有愧疚,傷口長好了,不流血了,自然就不會痛了。」薛溯鳶垂下頭來,抬手掩面,聲音低微:「左右都是臣妾自己求來的,從來不怨旁人。」

殿內只余死一般的寂靜,薛溯鳶的眼淚不要錢的往下落,只是卻是咬緊了牙關再未發出聲音。王定的手死死地攥在一起,微微動了兩次卻是都安安分分地擱在身側。

「地上涼,起來吧。」

話音畢了,王定卻是疾步離去了,緊接著便是殿外的恭送之聲。薛溯鳶隱約聽見王定低聲囑咐竹瀝記得給她熬上薑糖枇杷水,待王定的腳步聲遠了,薛溯鳶的肩膀這才停止了顫動,放鬆了下來。

嘉皓緊緊地靠著她,一個勁往她懷裡鑽,薛溯鳶這才得空將它攏進懷裡,微微使勁抱緊了,有一搭沒一搭地摸著它的頭頂:「別怕,別怕……」聲音低垂,微不可聞,也不知是在安慰嘉皓,還是在安撫自己。

竹瀝忙不迭地跑進來便看見薛溯鳶呆坐在地上,連忙三步並作兩步上前來扶她:「主子,地上濕寒,快些起來。」

薛溯鳶這才由著她攙扶起身,坐回貴妃榻上,嘉皓緊跟著上了榻。薛溯鳶這才記起它被踢了一腳,將它抱過來揉了揉,嘉皓當即發出小聲的嗚咽聲。

「明日一早請周醫監來一趟,替嘉皓瞧一瞧。」

竹瀝面上已然滿是愁容:「好端端的,聖上為何朝嘉皓撒氣?可有挨著碰著主子?」

薛溯鳶冷冷勾起了一邊唇角:「它是替本宮受過罷了。」

「主子?」竹瀝拉著薛溯鳶的手,有些緊張:「可有哪裡傷著了?」

薛溯鳶無聲的搖了搖頭,微微垂下眼睫,面上只有無盡的冷漠:「再可怖的事情都過來了,還怕這麼些小打小鬧么!」

「聖上再惱火,終究還是顧及主子的,再不濟,咱們還有兩位殿下呢,主子莫要傷懷。」竹瀝心中百轉千回,也不懂王定這是發的什麼無名火。說起兩位殿下,竹瀝百年記起還在紫宸殿的王安和王嬋媛,此刻薛溯鳶心緒低落,她少不得要思念兩個奶娃子:「主子可要奴婢去將兩位殿下接回來?」

「現在可沒有比紫宸殿更安全的地方了,就讓他們在那兒待著罷。」眼下正是亂的時候,皇太后一死,後宮少不得要亂一陣子。水渾了,易生事端。

「主子說的是。」竹瀝見薛溯鳶心緒穩定,面上也是波瀾不驚,這才小心替她擦拭臉頰的殘淚,低聲問起到底是為著什麼才鬧成這樣。

薛溯鳶卻自己也說不清,也不願再提,只平平淡淡道:「怕什麼?所謂寵愛,從前沒有,如今也不必稀罕。」

竹瀝心中酸澀,到底依著薛溯鳶,服侍著歇下了。

太后的葬禮場面宏大,單單是次日的入館便是滿宮裡聲勢浩大的一場戲。只一夜起來,薛溯鳶出門的時候已然是滿宮的擺件門廊儘是白麻,薛溯鳶此時也是一身麻衣,只簡單挽了髮髻,幾支銀白的釵環,鬢間已是一朵白色扎花。耳畔只是一對小巧的珍珠耳墜,神色也襯的多了幾分頹然和虛弱。

昨夜王定才走,後腳李尚便傳了王定意思解了薛溯鳶的禁足,這朝令夕改的勁頭雖叫眾人摸不著頭腦,對於鸞鳴宮來說卻是好消息。

竹瀝扶著她,眼瞧著薛溯鳶揮退了轎夫,面容輕鬆地在有些濕潤的宮道上緩步前進:「路面濕滑,主子當心腳下。」

薛溯鳶淺淺一笑:「下了這些天的大雪,眼下總算是放晴了,倒是難得。」

「雪停了,喪儀也能松泛些,對大家都好,可見老天爺有眼。」竹瀝附和,這是實話,皇太后的喪葬之事,極盡繁瑣禮儀。不說別的,單單是每日前往興聖宮便不知要叫宮裡宮外多少嬪妃命婦叫苦不迭,更何論到時還要跪靈,里裡外外更是苦差事。

「也是太后素愛禮佛,為祖孫後代積德。」薛溯鳶這話說的別有意味,孫茗香有今日,可不是咎由自取,什麼因得什麼果,怨不得旁人。

竹瀝反正是高興都來不及,沒了皇太后處處以長輩的身份壓著,主子的日子好過許多,二皇子也能順理成章的回來鸞鳴宮。對於皇后,沒了這麼個姑母幫襯著,皇后自此也沒法與皇帝硬抗,依著聖上對主子的寵愛疼惜,只有好事。

二人說著話的功夫,便進了興聖宮的門,眾人瞧著跟個沒事人一般的薛溯鳶心裡再不願面上也是笑容滿面:「嬪妾等請宜昭儀娘娘安。」

更有甚者,上前恭維道:「今日娘娘一身素服,更顯姿容了。」

「皇上對娘娘何等情深義重,哪裡捨得叫娘娘吃苦,嬪妾早便知曉娘娘不必困守鸞鳴宮,這不,可見娘娘盛寵。」

如此云云,聽得薛溯鳶心裡好笑。這些人都是難得見上一面的采女、御女,位份低又入宮有些時候了,趕上皇太后的喪事,這才叫齊聚一堂。她也是好久不見這麼些愛折騰又莽撞的姑娘們了,臉上掛著幾分笑容,順著推脫幾句,場面上過去了便也是了。

薛溯鳶坐定,身側是趙如意,此時她正側身過來和她閑話。

只是這邊薛溯鳶才坐下的功夫,眼瞧著這些鶯鶯燕燕便聚在一團,也不知是討論些什麼,個個面上煞有介事,頻頻看向柳雲山。

柳雲山坐在趙如意下首,此刻面上一片冷凝,垂首吹著手中的茶盞,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薛溯鳶心裡奇怪,看向趙如意,低聲道:「這是怎麼了?」

「不過一群長舌婦,都是些子虛烏有的事。」趙如意身子傾過來,壓低聲音:「今日一起來,滿宮裡都是流言蜚語,說的三皇子不詳,剋死了太後娘娘。」趙如意眉頭擰的緊緊的,撇嘴:「誰不知她安的什麼心,當真是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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