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第 89 章

薛溯鳶的轎攆這才在百合宮門口的雪地上落了腳,薛溯鳶由著竹瀝攙扶著出了轎子,徑直進了百合宮,隨後柳雲山便從殿內出來:「昭儀娘娘安。」

薛溯鳶擺了擺手:「無需拘禮,沈妹妹如何了?」

邊說著,薛溯鳶快步進了殿,由著竹瀝替她取了披風,將手中的暖爐隨手擱在了桌上,往內殿去了:「可告知宣政殿了?」

柳雲山點頭:「都叫人去知會了,現下還沒有消息。」

薛溯鳶一進內殿,便被血腥味熏得有些頭暈腦脹,殿內和殿外竟也是一樣的溫度,太醫和醫女就在殿門口的屏風后商量著,見著薛溯鳶到了都有些訝異,連忙請安:「請昭儀娘娘安,娘娘金安。」

「起吧。」薛溯鳶一掃,並沒有看見周醫監,有些奇怪,看向柳雲山:「周林呢?」

柳雲山已經急出了一頭的汗:「周醫監今日正好輪值給聖上請平安脈,其餘太醫又多是興聖宮輪守的,一時也調不開,周醫監午時才走的,誰料便發作了,只得就近抽調了黃太醫頂著。」

薛溯鳶這才轉向垂首等候命令的太醫和醫女:「諸位都是宮裡當差的,知道嬪妃生產乃是頭等的大事,但凡出了任何岔子,誰也保不住你們。」

眾人忙表忠心:「臣等定然竭盡全力。」

「黃太醫雖是初來乍到但到底是妙手仁醫,諸位醫女是伺候沈美人久的,美人的體質和以往用藥都該仔細說與黃太醫,缺了短了什麼便與本宮說,務必保母子平安。」說罷也顧不得了,緩步繞過屏風,走進了帘子遮擋著的內間。

帘子前的宮女正端出一盆子幾乎染紅了的熱水,白色的帕子上血跡斑斑,濃重的腥味勾出了薛溯鳶心中暗自浮動的恐懼。

薛溯鳶走進了帘子,沈殷大口喘著氣,幾乎要背過氣。慘白的皮膚在染紅的被褥上格外刺目,一雙手被緊緊扣著,只聽得見外間人們的走動和驚呼,沈殷咬緊牙關只聞一聲聲悶哼。

宮女看見薛溯鳶,連忙側身讓出位置:「主子,宜昭儀娘娘來了。」

薛溯鳶上前覆住了沈殷的手,她瘦弱的手背上彷彿只覆蓋著一層薄薄的皮膚,此時手腕內側的筋脈爆出,肌肉緊繃,只是身軀卻是溫涼的。

沈殷顫抖著睫毛看向薛溯鳶,低低地一聲呢喃:「薛姐姐……」

「妹妹,這個孩子註定是從你的血肉中剝落,在你的身體里哭泣,自今日起,他與你是命運的共同體,你們彼此保護,相互依靠,沒有人會比你們更親近。」薛溯鳶對上她的眼睛:「即便在我們走向墳墓之時,也只有他能在你的靈位前為你披麻戴孝。」

薛溯鳶的手微微用了力:「想想他,想想愛你的人和你愛的人。」

沈殷竭力點頭,面容因為用力而扭曲,額頭上青筋暴起,直勾勾地看著薛溯鳶走出去的背影,淚水已然盈滿了眼眶。

薛溯鳶一出去,正撞上了從宣政殿傳話回來的宮人,只是柳雲山的臉色難看極了,轉頭看向薛溯鳶:「娘娘,聖上政務繁忙,說不便前來。」

薛溯鳶點頭表示知道,看向小太監:「周醫監呢,可請來了?」

小太監搖頭,沒有說話。薛溯鳶也回過神來,王定態度輕視,對沈美人母子這般不在意,沒有他的旨意,底下的人自然不敢擅專。

她嘆了口氣,偏頭看向竹瀝:「你親自去一趟,就說為著沈美人的平安,告訴是本宮的意思。」薛溯鳶輕輕推開竹瀝扶著她的手,竹瀝便即刻轉身,薛溯鳶叫住她,將自己的披風遞給她:「去吧,別著涼了。」

竹瀝點頭,趕忙跑出去了。

柳雲山屈膝拜下,誠懇道:「嬪妾多謝娘娘恩德。」

前腳竹瀝的身影才出了門,後腳去鳳儀宮報信的便進來,腳步匆匆,神色也不太妙:「昭儀娘娘,主子,鳳儀宮娘娘說身子不爽利,未免衝撞胎神……不便前來了。」說著見柳雲山臉上難看,補充道:「不過皇後娘娘叫送來了好些東西,望沈美人平安生產。」

柳雲山冷冷的揮手叫退下了,身側的從彤冷聲道:「無非是見皇上不來,便不把咱們當回事,還要做這副樣子。」

柳雲山皺眉:「慎言。」

從彤這才閉嘴告罪,退到柳雲山身後。

薛溯鳶只作沒聽見,趙如意在內殿問過太醫基本情況后也出來了,神色不好看:「眼瞅著還有的熬呢,陛下不來皇后不到,其他人就更指望不上了。」

柳雲山看向薛溯鳶:「多虧姐姐掛記,若無姐姐主持大局嬪妾實在不知如何是好。」這是實話,上位者不看重,上行下效,底下的人少不得也不當回事,這太醫盡心不盡心可就是兩回事了。她們兩素來與世無爭,薛溯鳶就不同了,她在後宮之中位高權重不說,眾所周知她是王定的心尖子,有左右聖意之能,有她在才可定住局面。

「叫人將爐火燒起來,能搬來的都搬來,沈美人還有的熬,莫叫凍著了。」薛溯鳶手上抱著暖爐:「左右就咱們幾個,也不拘著要炭火,都搬去內間罷。」說著在一旁的靠椅上坐定,神色冷漠,不知在想些什麼。

柳雲山點頭:「姐姐思慮周全。」說著看向從彤,從彤便即刻去辦了。柳雲山便請趙如意坐下,叫人給二人上茶:「是妹妹疏忽怠慢了,還請兩位姐姐勿怪。」

趙如意忙道:「妹妹客氣了,此時自當以沈美人母子平安為重。」趙如意還是第一次如此直接的看見婦人生產時的情景,此時還有些驚魂未定,看向神色平靜的薛溯鳶,想起宜昭儀從前九死一生誕下雙生子的情形,再看看如今的榮光和權勢,實在是奇妙。

薛溯鳶手上捧著暖手爐子,聽著殿內人流涌動嘆了口氣:「妹妹進去陪著罷,也可叫沈美人安心些。」

柳雲山心中牽挂著沈殷,聞言行過禮謝過便匆忙進去了。

趙如意看著她離去的身影,有些感慨:「沈美人與柳才人真正當得起一句情同姐妹,著實叫人羨慕。」

薛溯鳶挑嘴一笑:「到底是自小一同長大知根知底的,旁人哪裡比的。」

趙如意看著空空蕩蕩的院子,此時大雪下的正凶,越發顯得冷落凄涼:「可見宮中人情涼薄,誰也不稀罕誰,過的卻都是仰人鼻息的日子。」她喃喃說罷,有些自覺失言,看向薛溯鳶:「妹妹有感而發,姐姐勿怪。」

「妹妹說的半點不錯,人生在世,自出生便以臍帶相連,與世間百般牽扯,豈能自由自在,少不得百般顧忌千般計算,世上如意二字最難求。」說著笑看趙如意:「觀妹妹的名字便可知家中長輩的寵愛期盼。」

趙如意笑了,點頭:「姐姐看人看事最為通透明白。」

這邊竹瀝頂著滿頭的風雪一到宣政殿便先求見了李尚:「李總管。」竹瀝匆忙一禮,著急求見周醫監:「奴婢奉昭儀娘娘的命令來請周醫監走一趟,百合宮沈美人發動了,恐怕不大好。」

李尚看了眼竹瀝凍紅了的臉頰,注意到她肩上披著的由白向紅棕色漸變的長毛大裘,毛髮鮮亮光滑,這是王定賞給宜昭儀的。王定是不把百合宮的胎放在眼裡的,但誰叫宜昭儀偏偏要管這個閑事呢,李尚只得推給周林:「咱家帶你去見周醫監。」

竹瀝點頭,這才見到了正在替王定看著熬養神湯的周林:「奴婢見過周醫監。」

周林有些詫異:「竹瀝姑娘怎麼來了?」

竹瀝語氣鬆了些:「周醫監你快隨奴婢走一趟吧,沈美人要生了,娘娘叫奴婢請您過去看看。」

周林倒是知道沈殷要生了,百合宮著人來報的時候他正給王定請脈,百合宮報信的急的直冒火可架不住聖上氣定神閑,眉毛都沒有跳一下,只點頭表示知道了,叫李尚安排送些補品便沒有下文了,態度之輕視叫人心中一緊。

周林有些猶豫,按理說自然是要從急,可王定明擺著不待見沈美人及其腹中之子,百合宮有孕以來便從未過問一二,種種安排皆是宜昭儀的主張。可奇怪的是,王定雖對宜昭儀言聽計從,可每每昭儀對百合宮的善舉卻並不能叫聖上展顏,反而聖上十分不情願。周林此時雖然乾的無關緊要的事,可擅離職守可大可小,若真惹了聖上不滿,他也吃罪不起。

竹瀝卻是不管這些,她只惦記著主子的命令,催促道:「周醫監,事態緊張,您倒是給個話呀!」

周林這才開口:「宣政殿的慣例都是要太醫親自看著的,煩請姑娘隨我去跟聖上說明一二。」

竹瀝一愣,見周林神色認真,雖然奇怪也只能點頭:「按規矩是該如此。」在她看來這完全是多此一舉,此事涉及聖上子嗣,聖上豈會因周林擅離職守的小事怪罪?

李尚幫忙通傳過後,竹瀝這才跟在周醫監身後進殿,給王定行了大禮:「奴婢拜見聖上,聖上萬歲。」

王定看見她就知道,薛溯鳶又扯上了百合宮,手上筆杆子不停,頭也不抬:「起來回話。」

周醫監這才將事情闡明,等著王定開口。王定卻是定定看著桌案上的摺子,沉默了好一會:「百合宮求去到了鸞鳴宮跟前?」王定此言語氣冷淡,微微透著幾分不耐。

竹瀝一愣,小心避重就輕道:「回聖上,娘娘一聽說沈美人發作了便即刻去了百合宮,因沈美人孕中一直由周醫監照看這才著奴婢來請。」

王定似笑非笑,分明是帶著三分惱的,哼聲道:「你們娘娘倒是宅心仁厚。」

周醫監是個人精,跟在贊同道:「昭儀娘娘素來平和寬宏,又掌協理六宮之責自然更費心。」

王定卻是不搭理他,看向竹瀝:「二皇子和大公主呢?她也帶著了?」

竹瀝一愣,老實回答:「回皇上話,天寒地凍、產房兇險,兩位殿下自然是在鸞鳴宮。」

「去吧。」王定為談話做了結局,便低頭不再理會兩人了。

竹瀝有些摸不著頭腦,看了眼周林,周林給她打了個眼色兩人這才一同行禮告退了出去,出了殿門竹瀝才壓低聲音:「聖上這是什麼意思?答應了還是沒答應?奴婢怎麼看不明白呢。」

周林有些恨鐵不成鋼,想不通宜昭儀這樣聰明的人怎麼有一個這樣的近身宮女,回話:「聖上這是不情不願的答應了。」

竹瀝更是想不明白,暗自嘀咕,她們主子還不樂意管這個閑事呢,說到底還不是聖上的子嗣,皇帝有什麼好不情願的?

周林恨鐵不成鋼,腳下步伐更快了,他只覺得薛溯鳶看重此胎是為了在後宮爭權奪勢,王定明擺著被宜昭儀牽動著心緒,哪有皇帝不喜歡子嗣豐茂的,無非是聖上對薛溯鳶和雙生子正上心著呢,來了沈美人的龍嗣橫插一腳,偏偏宜昭儀肚裡能撐船半點不上心不說,還對沈美人的孩子格外上心。

聖上也是男人,怎麼能不多想,若宜昭儀真心愛慕一個男子真能這般寬容大度?皇上不高興是在理的,只是眼見宜昭儀的心意真真假假卻偏偏能哄了真龍天子,此事就在一個心甘情願。

竹瀝吃力的舉著傘,跟著周林頂著風雪往百合宮疾步而去,看著周林大步的背影她心裡覺得怪不得主子這般提拔於他,這個周林是個辦實事的,令到人動,真是盡心儘力。

內間,沈殷自發作起已經是過了近兩個時辰了,自初時的尚能勉自行動至此已經是大汗淋漓,疼痛難忍,她握緊柳雲山的手都隱隱有些使不上力氣了。

柳雲山立馬便察覺了,當下便急聲喚她。

穩婆也是腦子發矇,見著情形心裡就是一跳,這才哪到哪?產婦陣痛一天一宿才生出來也是有的,這會便撐不住了,後頭使勁的地方還多著呢!

沈殷體弱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些年為著避著侍寢,十日有九日都是掛著小病的,產後再如何也不是一日兩日能補回來的,只是眼瞧著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這一步,看著塌旁的柳雲山,眼中含淚,意識卻是模糊了起來,只覺得困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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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絕對生……

鎖到沒脾氣,懶癌症晚期現在才發現被鎖文,也不知道鎖了幾天。

也沒有給我發消息,默默地把所有鎖了的章節都改動一點,等待重新審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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