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第 81 章

斜陽落日,空氣有些微濕,只聽見窗外涼風瑟瑟,吹得院子里的光禿禿的竹枝丫刮擦著發出簌簌之聲。轉眼已經入了臘月了,眼瞧著凜冽的冬天席捲了天地,宮內的來往走動也好似少了些。

鸞鳴宮的炭火燒的正旺,葡萄花枝串聯著百花圖案的銅籠罩著炭盆,只余偶爾閃過的一兩點火星。薛溯鳶就在相隔不遠的軟塌上斜倚著看書,慢條斯理地翻動著書頁,在室內她穿的不多,一身夾棉帶毛領的長衫外蓋著毛茸茸的毯子,長發只用一隻釵別著束成一束垂在腦後,額側垂落幾支碎發,姿態嫻靜。

一身黑亮短毛的嘉皓從偏殿竄過來,擠著門帘兩側的縫跑了進來,嘉皓已經長到小腿處了,強壯修長的身軀一看便知行動迅捷。嘉皓兩三步跑了過來,薛溯鳶自然地往裡靠了些,將身上搭著的毛毯微微掀開。嘉皓輕巧地躍了上來,貼著薛溯鳶的身體卧了下來,薛溯鳶將毯子蓋好,一人一狗安安靜靜地,薛溯鳶另一隻手有一搭沒一搭地在它的背上撫過。

嘉皓舒服地攤開,探著腦袋搭著薛溯鳶的手臂,乖乖倚著她的肩,眨巴著大眼睛盯著薛溯鳶看。

靜謐的時光沒過多久,勒人便掀簾而入,抖了抖一身的寒氣,好似好沒有從冰冷的室外適應過來,看著眼前安樂自得的娘娘一時都有些恍惚,上前:「娘娘,柳才人、沈美人和趙才人來給娘娘請安了。」

薛溯鳶點頭,只微微抬頭看了眼:「請進來罷。」

勒人這便退出去了,親自掀簾領著三位主子進來,柳雲山小心的扶著肚子已經鼓起老高的沈殷,邁過門檻,給薛溯鳶見了禮。

薛溯鳶連忙開口:「妹妹不必多禮,快坐。」她將手中的書隨手扔在案上,撐著身子坐起來,胳膊上的嘉皓不想動,順這薛溯鳶的動作緊緊貼著她,軟軟靠在薛溯鳶的胸膛上,薛溯鳶也由著它像抱著孩子一般抱著,低頭在毛孩子的腦袋頂上親了口。

樂之替三位主子上茶的功夫瞥見了,心裡生出了幾分羨慕,看著嘉皓的毛腦袋擱在薛溯鳶的胸前,腦袋頂在薛溯鳶的下巴上蹭蹭。不過是個畜生,被娘娘當兒子一樣養著,上床下榻,得空了薛溯鳶還會親自替它洗澡,十足十的金貴。

沈殷看著,笑道:「嘉皓當真是黏人的緊,像奶娃娃似的。」

薛溯鳶點頭:「嘉皓長得快,但狗狗永遠是長不大的毛孩子,自然需要疼著。」薛溯鳶說話間,嘉皓也配合著哼哼了兩聲,嬌嬌的,可愛的很。

沈殷看著羨慕:「瞧著它長得好,嬪妾也想養個寵物逗趣呢。」她覺得養個貓貓狗狗陪著孩子也是好事,但說完便自覺有些失言了。在宮裡養寵物並不是什麼隨便的事,但凡寵物弄出來什麼好歹才是真的說不清。薛溯鳶懷裡的這隻可是王定送的,更何況她是修容,僅次於皇后,自然不一樣。

趙如意接話道:「沈美人若喜歡養一個也無妨,沈美人和柳才人同住一宮,姊妹情深便也沒有那麼多講究。」她和嘉修媛同住一宮,從來不敢找事,自然沒那麼自在。

「過一陣子再說吧,現在還抽不出功夫。」柳雲山說起太后:「太後娘娘也抱恙了好幾日了,日日都要召太醫前去把脈,也不曉得這個病是真是假。」

趙如意嗤笑一聲:「這回恐怕是真的。別說是太後娘娘,自打孫大公子被放出了刑部,孫夫人都起不來床了。」

孫英五天前被聖上特赦放了,不過人是出來了,卻是被抬回了孫家,人已經廢了。聽說重刑之下,手腳都折了。孫太后命了太醫去診治,說是再也站不起來了,往後生活恐怕都難以自理,只能好好將養著,以求平安。消息傳遍了京城,孫夫人當即便人事不省了,就是孫大人這回也是真抱恙了。

柳雲山低頭喝茶,見薛溯鳶眉毛都沒有動一下,好似並不放在心上,繼續道:「眼下太后是當真氣壞了,連皇后都不見,倒是咱們得了清閑。」這是真話,上頭鬧起來,便也沒工夫理會沈殷這邊了。

薛溯鳶笑了:「但願吧。」她看向沈殷的肚子:「最後關頭,仔細些便是,左右平安第一。」她不認為太后是真的就被這事打擊得起不來身,這也不是太后第一次稱病,她一把年紀了玩起柔弱,別有所求是肯定的。

沈殷的笑容漸漸收了,柳雲山握住了她的手:「咱們在一塊,沒什麼好怕的。」

薛溯鳶的眼神也柔和了些,也是難得純粹的感情,安撫道:「本宮會叫周醫監照看一二的,柳妹妹再捏緊了產婆在宮外的家人,不怕她們不聽話。」周醫監也是有真本事的,這個人嘴巴嚴,是個前途無量的。柳家是名門,在京城行事方便,拿捏幾個產婆還是輕而易舉的。

柳雲山臉上的笑也真誠了些:「多謝姐姐。」這些她雖然都想好了,但又薛溯鳶照拂著總是方便些,她們在宮中行動多有不便,指個太醫都是難的。

過了兩日,太后的身體轉好些了,皇后也總算能進的了興聖宮侍疾了,就連皇帝也是每日都要去興聖宮跑一趟的。一時之間,太後有帝后這兩尊大佛抬著,體面和尊貴一如從前。只是王定心裡的不耐大家都心知肚明了,不說別的,就薛溯鳶伺候王定筆墨就能看道王定時常在宣政殿發脾氣。

薛溯鳶和王定說了將周醫監調去百合宮照看沈殷生產的事,王定沒怎麼放在心上,隨口道:「你對她倒是很看重。」

「沈美人性子溫柔,是個明事理的,且她的肚子就比咱們孩子小了一歲,正好做個伴,也熱鬧。」薛溯鳶趕緊撇清,省的王定多想。

王定點頭:「就按你說的辦吧,如今宮裡頭事多,你照看好自己就是,有什麼事都交給朕。」

薛溯鳶偏頭看向王定:「那……臣妾便指著陛下給臣妾撐腰了。」雖然王定沒說什麼,但也是給她通了氣了,那她便等著了。

李尚伺候王定用膳的功夫,提起了皇后:「聖上,皇後娘娘請了護國寺的僧人入宮,為太後娘娘講經、做法以保康壽。」

薛溯鳶看了眼眼皮都沒有跳一下的王定,知道了,這是說給自己聽的。笑著:「太后一貫是喜歡禮佛的,皇後娘娘想到這個,想必太后也能安心。」

李尚繼續道:「娘娘說的是,只是皇後娘娘還說了,要在宮中為太後娘娘開堂做法,待選了好時辰,要請六宮主子們一同參拜,方顯誠心。」他說著,眼神卻是直往薛溯鳶身上看,瞧著心虛得很。

薛溯鳶擱下筷子:「也是應該的。」

薛溯鳶說完,卻是不動筷子了,臉上也沒了笑,只將目光投向桌子上精巧的玉筷枕。李尚只得將目光投向了王定,王定似有些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揮手叫宮人都下去。

待人都退下了,王定伸手拉過了薛溯鳶的手,不自覺地撫摸著薛溯鳶手腕內側淺淺的傷疤,一點點的凸起,已經看不出來了,但王定還是能準確找到它的位置,能感受到血肉里微弱的脈搏。還未出聲,心已經軟了,語氣的溫柔自己都有些不習慣:「鳶鳶,你信朕。」

薛溯鳶抬眼看向王定,她很想表現出一如既往的信任和溫柔,可目光不自覺的帶上了探究,似乎是在分辨王定說的有幾分真假。她暗暗活動了發乾的喉嚨,彷彿千百遍練習一般,勾唇一笑:「臣妾明白。」

只是這一眼,卻叫王定平白生出了幾分不安,他抓緊了薛溯鳶的手。

薛溯鳶面不改色地抽出了手,拿起湯勺替王定盛了熱湯:「陛下先用膳吧,都放涼了。」她做完,收回的手自然而然地用帕子擦了擦,好似是沾上了湯汁。

王定看著,臉色卻冷了下來,捏著小勺,食不知味。薛溯鳶倒是重新拿起筷子,不緊不慢地吃著,低眉垂眼,認真極了,臉上瞧不出一絲情緒。

王定到底是沒喝完,重重將湯勺扔在碗里,轉身盯著薛溯鳶神態自然的側臉,像是要透過她的身體看出想法似得。薛溯鳶這才偏頭,投給王定一個疑惑的眼神,停了筷子,擦了擦嘴。

薛溯鳶還未張口說話,人就被王定一把扯進了內殿,大手死死地圈住了她的手腕,進了殿卻是將人摟到懷裡,抱著,只低聲念著——鳶鳶。

薛溯鳶眼見著王定的煩悶和不知所措,突然笑了,心裡也定了下來,伸手攀上了王定的背,將頭靠在他的肩頭:「怎麼?陛下倒委屈上了?」

王定不說話,只是圈著女人的手更緊了。

薛溯鳶轉了轉眼珠子,放柔了聲音:「陛下什麼都不說,只想叫臣妾忍著,臣妾答應了,可還有什麼不妥?」

王定將人推出懷中,捏著她的肩頭:「朕沒有想叫你受委屈……朕怎麼捨得叫你受委屈?是你不信朕,言語笑容都是在敷衍朕!」王定沒得真的覺得憋屈了,自己從前對她所做錯誤良多,可他信任她勝過任何人。但這個對他千依百順的女人卻不信他,她的柔情蜜意彷彿隔著霧一般,遇事也不會依賴他,叫他生出幾分抓不住的心悸。

薛溯鳶沒有面對過這樣的王定,伸手觸摸了王定的眉眼,王定對她的要求信任?薛溯鳶看著幾乎炸毛了的王定,看他急於解釋卻又不得其法的樣子,安撫道:「臣妾沒有……」話未說完,王定卻是死死盯著她,眉毛皺的能夾死蒼蠅。

薛溯鳶嘆了口氣,順著他做了幾分愁色,主動躲進了他懷裡:「那陛下告訴臣妾,許臣妾一個安心,好不好?」這一個問句伴隨著薛溯鳶的發香,叫王定有些招架不住。

這話有些越矩,但王定反而安心了,憑他們的關係,薛溯鳶以後定然會更尊貴,會更走進他的世界。但她對自己知之甚少,她不該什麼都被瞞著,他相信她會一直站在自己身邊保護自己。二人坐在軟塌上,王定深吸一口氣:「太后抱恙,皇后請的法師,已經想好了說辭——太后體虛,恰與二皇子八字極合,若有二皇子相陪定能轉危為安,此事太后也該是曉得的。」

薛溯鳶閉上眼,關住了滿眼的不耐,這個早晚要滾蛋的皇后還想對付王安,也不曉得孫家受不受得起。再抬眼,看向王定,眼中已是微微閃著水光:「陛下,太后要帶走咱們的安兒?」

王定連忙將她穩住,摟著她的肩頭:「你放心,只是一時的,朕必叫她孫家自食惡果!」薛溯鳶的眼淚對他一貫是有用的,她素來外柔內剛,但為自己流的淚不少,他怎捨得叫她再傷心。

王定這話薛溯鳶還是相信的,王定對孫家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憑王定對王安的喜愛,大廈傾頹就在眼前。

「陛下……」薛溯鳶要保證王安的安全,叫王定費心:「安兒體弱,從未離過咱們,陛下定要照看著他的平安。」薛溯鳶說著,苦笑,淚卻是說掉就掉:「說起來,安兒再過些時日便該學步了,也能叫人……只是,臣妾是不能親自教他叫父皇了。」

「胡說!」王定保證道:「朕會安排好,無人能動咱們的安兒,朕日日都去看他。」王定拉著薛溯鳶的手,眉眼含情:「朕親自教他說話,第一句,便是教他喊『母妃』,好不好?」

「那……臣妾便全仰賴陛下了。」薛溯鳶仰頭,淚光閃閃,動人極了。

薛溯鳶被抱在懷裡,事情搞清楚了,卻是還要拉著王定拉鉤約定。王定看著薛溯鳶嬌嬌的伸出了一隻小小的小指頭,自覺自動地勾著他的手指,撒嬌般的搖晃著,只覺得自己的心也被這麼一根小小的指頭騷動著,面上笑容燦爛。

王定政務多,薛溯鳶卻是直接被留在了宣政殿內殿午休,王定親了寵妃的臉頰便回了書房,李尚跟著後面離去。忍不住回頭,看著薛溯鳶在宣政殿怡然自得的模樣,心裡嘖嘖稱奇,哪有妃子在皇帝的宮殿就像待在自個家一般。宜修容倒好,皇帝還在處理政務呢,她倒在宣政殿午睡,休息好了才去伺候皇帝,當真是個活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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