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離開

第二百六十九章 離開

天氣陰冷,沒有一絲陽光。

周媛正擁着手爐坐在床榻上看書,忽然聽見外面一陣喧囂。她皺了皺眉,喚道:「阿奴?」

「女郎。」在外間忙碌的阿奴應聲而來。

周媛問道:「外頭是怎麼回事?」

「不想還是驚擾了女郎,「阿奴面上浮現出自責的表情,她說道:「阿奴正要去院中看看。」

周媛放下書簡,道:「我跟你一起去。」

已經半個月過去了,謝玄還在戰場上,也沒有再派人送來家書。周媛能做的,只有等待。

天氣越來越冷,她這幾日除了照常去阮氏那裏陪她用飯之外,便總是呆在房裏,也該走動走動了。

周媛下了榻,穿上裘衣走到外間,發現喧囂聲更大了,甚至其中還有刀劍出鞘的聲音。

阿奴快走兩步,替周媛拉開門,然後退到她身後。

周媛一踏出房門,便看見有幾隻正在院中覓食的鳥雀,被院中的喧鬧和開門聲驚到,喳喳叫着衝上屋檐。

「夫人。」見周媛出來,院中的人回過頭來,齊聲喚道。

周媛這才發現,離自己的房門不遠的地方,大概站了二十多名侍衛,他們全都拔出了自己的環首刀。而在這些侍衛對面五六步遠的地方,站着一個人,一個雖然不熟悉,卻絕對不會被她遺忘的人——衛原。

衛原冷冷的說道:「這便是你們謝府的待客之道?」

「少在這裏信口胡言,」張永反駁道。他將環首刀歸鞘,小跑到周媛跟前,稟報道:「女郎,衛原闖入府里,說是有要事必須見您。」

周媛點了點頭,道:「你做得對。」

說罷她又問衛原:「你不守着郗嘉賓,跑我們謝府來做什麼?」

她已經吩咐過了,謝玄出征期間,自己不見任何外人。衛原應當從大門那裏便被攔住,不過他功夫那麼高,自然有法子趁門侍不及反應時硬闖進來。

衛原仰著下巴,傲慢的說道:「我家郎君想見您一面。」

「他想見我?」周媛淡淡的重複了一遍,而後笑了起來,道:「但我未必想見他。你回去告訴你家主上,我與他之間,沒有什麼好說的。」

衛原將手放在環首刀的刀柄上,冷漠的說道:「這個我管不住,我只知道,郎君想見你,那我就要讓你去見他。」

「好大的口氣!」張永橫著環首刀擋在周媛面前,冷聲道:「想讓我家女郎跟你走,你還不夠資格。」

「張永,退下。」周媛命令道,她可不希望,他們在自己的院子裏大打出手。

張永沒有立刻讓開,他提醒道:「女郎,他是個危險人物。」

「放心,他不會對我做什麼。」周媛說着再次讓張永讓開。

張永看着周媛,明白她主意已定,只好退到了一邊。但他始終緊盯着衛原,以防他萬一對周媛動手。

周媛直視着衛原的眼睛,問道:「或許你應該告訴我,郗嘉賓有何事要見我?」

衛原語言簡練的答道:「我只是奉命進來帶你去見我家主上。」

張永不相信的質問道:「既然他讓你來,怎麼沒有告訴你他為何要見我家女郎?」

衛原瞥了張永一眼,沒有回答他。

周媛知道郗超絕不會無緣無故讓衛原闖進來,她思忖了片刻,點頭道:「好,我跟你去。」

她雖然不想再見到郗超,卻對他和桓溫的關係有些疑義。司馬昱即位之後,封桓溫為丞相,欲留他在朝中輔政,但桓溫卻堅辭不就,返回了駐地姑孰。不過這次,郗超並沒有和他一起回去,要知道,從前桓溫可是根本離不開郗超的。周媛想知道,這是不是表示,他和桓溫之間已經出現了巨大的分歧。

「女郎!」張永急了,他從來就不相信郗超。他那個人詭計多端,誰知道他要周媛去見他是打的什麼算盤。,

「女郎若是執意要去見郗家郎君也可以,不過,」阿奴看着周媛,懇求道:「必須多帶些人手。」

周媛知道大家都不信任郗超,畢竟他和周謝兩家站在完全相反的那一邊。她思索了一下,道:「你和張永跟我去便是。」

衛原想都不想便拒絕道:「不行,我家郎君說了,只見謝夫人一人。」

「衛原,你便弄反了,是你家郎君要見我,而不是我想見他。」周媛淡淡的說道:「你可算不上我信任的人,如果阿奴他們不跟着,我是不會跟你去見郗超的。」

說到這兒,她話鋒一轉,又道:「我知道你功夫高強,謝府的大多數侍衛在這一點上都不及你,但他們也不是泛泛之輩。只要我說一句話,有這麼多人在,你真的以為你能走出謝府大門嗎?」

衛原盯着周媛,像是在衡量她的話。過了一會兒,他冷冷的說道:「你這是在威脅我?」

「我沒必要那麼做,」周媛的語氣凌厲,道:「我只是要讓你看清楚,你應當明白一點,我之所以跟你走,並非是懾於你的功夫有多高強,而是給你家主上一個面子罷了。」

衛原沉默的看着周媛,良久,才點了點頭,同意周媛的要求。

郗超並沒有在郗府,衛原領着周媛一行直到城西那片最荒涼的樹林才停下。郗超的牛車,就在樹林的邊緣。

聽見馬蹄聲,他從車中走了出來,笑道:「阿媛,要見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周媛從馬背上看着他,道:「不知堂堂郗嘉賓,找我做什麼?」

「如果你是為衛原闖入謝府德爾事生氣,那我先跟你道歉。」郗超好脾氣的說道,「我進不去謝府,不得不出此下策。」

周媛的表情淡淡的,她說道:「有話直說,一會兒我還要回去陪阿母用飯。」

郗超瞅著周媛,苦笑着搖搖頭,說道:「阿媛,你真的變了很多。」

「也許說因為你根本不了解我,才會說這種話。」周媛的表情沒有任何改變。

郗超嘆息道:「我們倆人真正相互了解的機會的確很少,但不知為何,我總覺得對你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周媛沒有耐性的說道:「若是你大費周章讓我過來,就是為了說這些無聊的話,那麼,恕不奉陪。」

說着便拉起韁繩,準備調轉馬頭。

衛原見狀,驅馬攔住了周媛。

周媛回頭看着郗超,冷冷的說道:「我沒工夫聽你廢話。」

郗超回望着周媛,目中閃過一絲失落。然後,他對衛原做了個手勢,示意他放行。

見他如此,周媛反而停住,她跳下馬,追問道:「你還沒說,真正的原因是什麼。」

就算是不了解郗超的人也知道,他絕不是一個無的放矢之人,更不會走出任何沒有目的的舉動。他讓衛原闖進謝府,卻僅僅只是為了見自己一面,周媛根本不相信這話。

「所以我說,咱們之間有很多默契。」郗超面上露出了一點笑容,隨後又收了回去。他走到周媛跟前,說道:「我要離開建康一陣子,但離開之前,我覺得我應該見見你。」

周媛愣了一下,問道:「是去姑孰?」

「不,」郗超搖搖頭道:「只是想到處走走而已。」

周媛心中升起疑竇來,她試探道:「我聽說桓溫生病,你不怎麼去姑孰陪在他身邊?」

「大局已定,眼下我在不在他身邊,都沒有多大區別。」」郗超說着慢慢走近周媛,道:「你願不願跟我一起離開這裏?」

「我,和你?」周媛不可思議的看着郗超,經過這麼多事之後,他還沒有學會放棄嗎?

「我知道你根本不喜歡參與那些政事,」郗超眼中滿是憧憬的說道:「只有你和我,咱們兩人,做一對神仙眷侶,如何?」

周媛往後退了退,道:「即使我要雲遊四海,隱居深山,那也是和謝玄一起,而不是你。」

她聽懂了郗超的言外之意,看來他是真的打算離開桓溫了。

「阿媛,其實這件事,我一直想不通。」郗超輕聲道:「你為何不給我一個機會?為何,認定了謝玄?要知道,我可是認識你在先。」

「為何?」周媛笑了,她說道:「說這可沒什麼道理可講。況且,最先認識我的人,其實是阿碣。」

郗超不滿的說道:「阿媛,你當記得,賞花會上,最先出現在你面前的人是我……」

「不錯,」周媛沒有否認,但她接着說:「可我更記得,當時你和衛原正在為難我,是阿碣幫我解脫了窘境。」

遠處的衛原冷冷的看了周媛一眼。

周媛只做沒看見,她繼續說道:「你還忘了一件事,其實當年在東山,他已經救過我一次了。因此說起來,你才是後來的那個。」

當日郗超是和周太妃達成了協議,有目的的來接近自己的,如今卻還來問自己為何不選他。

「你說的對。」郗超的表情有些受傷,但面上依然帶着笑。他輕輕拉起周媛的手,說道:「那麼阿媛,再見吧。」

他才碰住周媛的手腕,周媛便往後退去。

郗超的臉色驀地一變,當下便愣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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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朝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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