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8冷笑

康熙帝自言這是自己在年病後就開始草擬遺詔，隨筆自記，年來從未間斷。宣讀遺詔是重臣李光地。在蒼老的誦讀聲中所有人匍匐在地，這份準備了年的遺詔所言半是回顧玄燁生，半似是在表達對現實的失望。

胤禛仔細聽著，生怕漏了什麼提示，當聽到提及康熙年的大病，他的心就是跳，太子之傷真是永遠的痛苦，而說到「或有小人希圖倉卒之際廢立可以自專，推戴人，以期後福。朕息尚存，豈肯容此輩乎！」這指的必是胤禩之黨。「朕之生也，並無靈異，及其長也，亦無非常。齡踐祚，迄今年，從不許人言祚符端應，如史冊所載，景星、慶雲、麟鳳、芝草之賀，及焚珠玉於殿前，天書降於承文，此皆虛文，朕所不取」這毋庸置疑是在譏諷眼下無數冒出來的祥瑞，不曉得胤禟若在會作何感想？當數千字的「遺詔」念完后，也沒有任何繼位的消息，這樣不明確的做法是何意思呢？

起身立在旁的胤禛沉思著，越是模稜兩可越是讓人浮想聯翩，直不被帝王認可但是卻受官擁戴的胤禩明顯的是要我行我素下去了，這幾年裡朝堂之上早已經是遍布『賢王』黨羽。誠親王？這些年直在著書立說，在文學上的造詣和貢獻很大，但是論起政治他還差的太多，處事也太文人。這些人里，最有條件的，胤禛抬眼向對面看去。貝子正臉正色的看著前方的地板，他的旁邊站著的是仍是阿哥服色的胤祥，同樣肅然的表情。只是眼，胤禛的心裡就刺痛了下。他慢慢平穩著心情。上面康熙帝還在追憶往昔，那些年輕時的大作為，胤禛也在追憶。他追憶的是自己的親弟。

胤禎是個非常聰明的人，不論是在學業還是騎射上，因為年齡相差的很多，在***煌的時期，在胤褆和胤礽相爭的時候，胤禎還太小，小到讓人輕易的忽略。而自己是故意去忽略的。德妃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這個兒子身上，帝王隨行也總有他，因為性格疏豪直爽各種朋友都很多，除了胤祥和自己，他好像和誰的關係都不錯。待大些了世人眼裡的胤禎就是個有情有義的形象。到了現在胤禛不得不承認對這個親弟弟這些年做的很好，好到讓有著同樣血緣的自己那麼晚才開始著重防備！

隨著胤禎的成熟，他開始在另個舞台展現能力，就是軍事。年烽煙再起，准格爾部進駐拉薩，燒殺搶掠，把這個千年佛城毀之將盡。胤禎在朝堂上提出了自己的建議部署，得到了很多將領的認可，雖然請纓未果但胤禎的果敢謀划手段給胤禛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想沒有表態的康熙帝定也看在了眼裡！

胤禛那晚失眠了，他聞到了危險的氣息，也預見到胤禎遲早有日會不顧切的奔赴戰場，然後在那裡建功立業。戰績遠比政務要更奪人的注意，胤禛不想有日站在地上去仰望被旌旗里環繞的弟弟如何的自得。所以他晚都在想對策，最可堪用的就是年羹堯。這是個絕對好棋，沒有人比自己更清楚此人的軍事能力，所以胤禛部署了年，希望能把年羹堯調動到更重要的位置，策略是對的，但實行起來卻頗有難度，年家雖被抬旗可到底是漢人出身，那些兄弟們哪個不是人精兒，豈能輕易的讓胤禛如願了？而現在，在康熙帝開始公布所謂遺詔，到底會造成個什麼局面呢？胤禛猜不出來。

由於康熙帝並沒有宣布繼任者，所以切重新恢復到混沌不明的情況中。而入冬后的康熙帝又開始生病，朝堂時常是空位，在宮門外等候的時候胤禛總是安靜的站在旁，他身邊的胤祥也很沉默。這時候太監魏珠或是李德全就會來宣布上不上朝。這種朝會的等待總讓胤禛感到煩躁和憤怒，他看到那些老態龍鐘的大臣不是在寒暄，就是說笑，要麼就是打盹，胤禛知道但上了乾清宮，讓他們做出決斷了就定是閉口不談，或推出去幾個年輕官員發表意見，然後再統附和。場朝會往往什麼也論不出來，這樣的「仁政」實在是胤禛無法容忍的，他也知道這是為什麼胤禩會有那麼多追隨者的個原因，寬厚仁善？這可不是現下的社稷所需要的，多年來掌管戶部的他最是了解這個國家真實的情況。但胤禛什麼都不能做，就只能像現在這樣沉默，雖然心裡的那團火都快將耐心燒沒了。

又次突然撤銷了早朝，這讓胤禛沉默且憂心，他擔心康熙帝的身體，病的那麼重了還要去親自去照看皇太后，這年齡還有愈發頻繁的生病，只怕那日不遠矣，胤禛豈能不憂！沉思中的他在胤祥的示意下看到乾清宮的太監陳福正明目張胆的和胤禩在談話，看到燈籠瑩瑩的光線下閹人那滿臉諂媚的笑胤禛的火氣下就上來了，如今的乾清宮人有都被買通了，康熙帝的舉動都會及時報到爺黨那裡去，別說每日召見誰了，就連夢話、廢紙的信息都會被人送出去。

「哥。」胤祥壓低聲音道：「最近坊間有千金買亂的說法，您可聽說了？」

胤禛嗯了聲，他走的更快了些，胤祥追了兩步，「我曾去那裡看過，難道是效仿孟嘗君？真是教流各種人都有。最近看不到汗阿瑪，他老人家直在寧壽宮，不會真亂吧？」

胤禛篤定道：「他們沒那個膽子。何況西北有戰事，想亂也得平了那邊。」

「汗阿瑪真不知道？還是說……沒法子了？」

見胤禛抿了抿嘴不說話了，胤祥回頭看了眼黑暗中聚成團說笑著往外慢慢走的人們，他的眼裡有利光閃過。方才的話他沒有說完，其實稍有頭腦的人都會想徐徐圖之的爺就是在耗，耗到那日，切就都順理成了。他又去看胤禛。哥做事有的自己是知道的，有的卻是看不透，難道就這麼忍下去。就這樣坐視他們愈發強大？

「今日無事，哥下來去哪裡？」

凌冽的風吹眯了胤禛的眼，他邊舉手去擋邊淡淡道：「柏姜寺。」

康熙年臘月初皇太后博爾濟吉特氏終於是沒有等到歲的生日到了，彌留之際的她在恍惚中聽見有人叫自己「額涅」，視線模糊的老人看到的了玄燁，不是坐在乾清宮裡佝僂著身體花白了頭髮的那個，他還是來歲的英俊少年。正在為不能完全掌握這個江山而煩悶，幽幽的香繞在青春的臉上，顯得很憂鬱。即位后孝庄太后運用女人所有的魅力和手段周旋在群豺狼虎豹中間，皇太后太強所以少年對她多的是敬畏，歲的皇帝在公開場合都要盡量表現的更有帝王的力量。只有在自己這個不懂政治，簡單的多的女人這裡他才偶爾會像兒子那樣小小的撒下嬌。玄燁最愛說的是自己的理想，也會說多麼希望能和赫舍里氏身體能好起來，還總說起那個性子古怪的表妹佟佳慧，他甚至覺得文師傅是不是喜歡姐姐了。

博爾濟吉特氏總是微笑的聽著，說著自己想法，有時他會同意，有時他又不語。直到後來玄燁慢慢再也不來徵求意見的時候，那會兒孝庄退到了幕後。年輕的帝王開始把江山緊緊抓在自己的手裡了。而她仍舊安靜的和那些先帝后妃們起居住在紅牆之中，這麼多年看過太多生死離別，這次終於輪到自己了。

「額涅。」

這次太后看清了，康熙帝、不，她的玄燁是多麼憔悴和蒼老啊，病態的樣子和方才夢境中的模樣點都不樣。權力雖好。卻是要用太多珍貴的東西來交換，花兒，還是你這樣好啊。最尊貴的女人曾這樣感嘆，我這樣好么？有多久都沒有人叫過自己花兒了，她有點臉紅畢竟旁邊還有孩子在，赫舍里偷偷看著自己，她的眼睛里有好奇也有濡沫之意，但是沒有過幾年這孩子就不再用這樣的眼神看自己了，她帶著威嚴的用皇后姿態優雅高貴的對待所有人，對他們這樣的老人也只剩下了恭敬。

博爾濟吉特氏平靜的接受著改變，她對誰也沒有說過，自己最厭煩的就是恭敬，無邊無際的恭敬就像是牢籠，她多希望做個最平凡的女子，有個可以依靠的丈夫，有淘氣可愛的孩子而不是這些虛無的東西。

太后微笑著，她想問：「皇帝怎麼來啦，你不是也病著么？」可是她發不出聲音，眼睛也沒有絲神采，就像被風吹就熄滅的蠟燭。

康熙帝流淚道：「額涅，我在這裡。」

太后直這麼看著他，就像個母親在看自己的兒子般，不捨得閉眼，不捨得鬆開手。康熙跪在榻前，因為腳浮腫了半個月疼痛難忍他並沒有穿鞋子，他像個孩子般的哭了。

訥敏默默流著淚，注視著他們，這個時刻她覺得這些尊貴的人其實也很平凡，他們是人不是神，大殮的東西已經準備好了，太醫下過最後的診斷了，這是僅剩的日子，當年的人個個都不在了。這些年直照顧著太后，訥敏對她的感情很深，她也已經對自己的將來有了打算，守陵。康熙帝對自己的懇請也同意了。不知道佟佳主子會不會怪我？她淚眼模糊的看著門外。那裡跪著地的人。雍親王，皇子，胤禛，這最後的路奴才不陪你了。希望切能如您所願，也能如我所願。

月初晚，孝惠皇太后薨。城內全孝，全權操辦喪事的正是胤禛，他素來嚴苛，這場規模盛大的喪禮從人到物，從儀式到規格切都很妥當。皇子皇孫大臣們或真心或假意的都在嚎啕大哭。胤禛落淚，是因為他看到了皇父康熙實在是太過悲痛，這讓他想起了裕親王去世時的樣子，除了年廢太子那次，皇帝再也沒有那麼撕心裂肺的痛苦過。胤禛想他能夠理解是什麼讓年逾旬的父親在孝惠皇太后薨后個月直住在震蒼門裡，那個時代的人就像枯黃的葉子樣開始落，直到最後片，直到新的皇朝到來。雪是白的，孝服是白的，紙錢是白的，全白之中胤禛站的筆直，希望那天是屬於自己的，現在他正為此努力著，而且絕不會放棄。

康熙年的新春北京城如既往的有著濃郁的過節氣氛，爆竹聲中姓們過著平靜的日子，誰會繼任東宮是他們的談資之，至於遙遠的西北邊陲的戰事完全沒有沒有影響到他們的生活。和平的日子太久，誰都忘了戰爭的殘酷。康熙帝最是清楚這次西北動蕩意味著什麼！他的憂心也最為深沉。放眼朝堂，當年得力的武將不是告老還鄉就是早已去世，年前施琅已經不是弟1次的遞交了請辭奏摺，還是帝王再懇請，他才答應留下只是在朝堂走動以穩君心。康熙帝不是無人可用，他是擔心年輕人紙上談兵！正月過後拉藏汗請求援兵的急奏已經是封了，事態緊急，康熙帝最終決定由侍衛色愣和西安將軍額倫特率兵出征。同年月他們各自率領數千精兵從青海出發進兵西藏，戰役打響后，因為戰術問題清軍遇準噶爾伏兵突圍不成，相持月有餘，又因糧草運輸問題最後終因彈盡糧絕而全軍覆沒。

當這個消息傳來，朝野震驚，兩支部隊大約萬人不到個月竟就全毀了！這是康熙帝選的人，也是他的定奪，誰敢說用人不當，只得大罵敵人太陰險。康熙帝很憤怒，同樣也很失望，他並沒有大發雷霆，而是鎮定的詢問對策。眼神所及之處老臣人人迴避，誰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出來擔下責任！和前次樣有不少年輕些的官員出來請纓，這些人里還站著帝王的子固山貝子胤禎。戰爭不是兒戲，它能成就個人。但也可能萬劫不復！經過了長時間的討論，直到日康熙帝仍舊沒有做出最後的決定到底由誰來主持這場必須打贏的戰役。雍親王胤禛直觀察著，胤禎請纓他不意外，重點是爺黨的態度。應和舉薦啊。胤禛冷笑。

日的早朝，首要議論的自然還是西北的戰事，但今日居然還有人不合時宜的提出復立太子的事。翰姜院的人聯名奏請復立胤礽為皇太子，他們的哀求之音在康熙帝看來簡直就是種尋死的挑釁，所以這些人當即就被下了獄。

退朝後心事重重的胤禛和胤祥回到了竹苑，對方已經出棋了他們需要商議下步的對策。線報說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