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以後都不會再輸了
「你不是我的對手。」
陸大有教訓了馬大成，心頭舒暢了，話氣鄭重其事。
陸大有這是在說，你不是我的對手，所以不打了，這樣看來陸大有心底依舊善良，因為陸大有不想太傷人，雖然馬大成很討厭。
但有時候肉體上的傷，比不上心上的，陸大有是成熟了許多，但那指的是心性，至於為人處事方面總是磕磕碰碰的。
馬大成臉色像吃了蒼蠅一樣難看，陸大有的話很直白，而馬大成先前的豪言壯志仍然縈繞在耳畔。
「勝負未分，你不過是取巧罷了，我的刀，一定會劈了你的劍！」
馬大成聲音低沉，發出一聲野獸般的怒吼，便是雙手持刀，好似猛虎出籠般撲了上來。
蠻力、地痞！
陸大有皺眉，這和地痞流氓打架沒有什麼區別，馬大成只會劈，又劈的不精。
陸大有突然覺得自己不該生氣的，因為馬大成不夠格，跟地痞生氣，不是華山弟子該有的作為。
我應該一劍削了他的腦袋才是，如果這不是馬家村。
不知何時，陸大有對人命，有了一點的蔑視。
哈！
刀鋒所帶起的凌厲氣流吹起陸大有額前的髮絲，陸大有仍是不躲不閃，也不進攻，也不防守。
馬大成笑了，因為勝券在握。
但馬大成又不開心，因為經過剛才的那一下，這一刀雖然威猛無比，但這不是全力以赴，馬大成收了半分力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觀戰眾人也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這一刀下去就是劈成兩半。
陸小哥怎麼不進攻？
馬石堅有點急，腳下已經挪出了好一大步，手中的木刀隨時要揮出去。
馬靈珊心頭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小手拽的發白。
只有馬老漢看出了點什麼。
這就是門派訓練出來的武者嗎？即使是沒有名氣的用劍的門派。
而其他的大嬸、小孩子們都深深的憋著口氣不敢吐出。
說了很長，但是很短，因為刀快到了，馬大成的刀鋒離陸大有的額頭只有一分米的距離了。
馬大成心頭快壓抑不住的顫抖了。
我不劈他額頭，只擦破一層皮，好叫他看看刀客的厲害，看看我馬大成的厲害！
陸大有平靜如水的面龐笑了，笑的很自然，卻讓馬大成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陸大有動了，又好似沒動。
陸大有左腳向前外側邁出一小步，然後馬大成也同時前進了一小步，兩人的位置看似不變，但是刀就順着這一小步，從陸大有的衣袖旁滑了過去。
馬大成的臉色僵硬了，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怎麼可能，他這麼可能躲的過去！
眾人也是瞠目結舌，但這還沒完，因為陸大有又動了。
陸大有右腳抬起，然後往後面用力一蹬，便聽到啪的一聲，清脆又響亮。
後面是馬大成，踢中的是馬大成的屁股。
和剛才一樣，馬大成仍然是剎不住車，頓時摔了個狗吃屎，大門牙都磕掉了幾顆，嘴角磨破了。
但嘴上的痛還好，心裏的痛就讓馬大成心神失守，就那麼傻獃獃的趴在那，一動不動。
從雲巔跌下的感覺，讓馬大成沒有經過磨礪的心靈接近崩潰。
所有人都驚呆了，忘了呼喊，忘了尖叫。
馬靈珊一張小師妹般的面容寫滿了驚愕，蓄勢待發的馬石堅張大了嘴巴，一直以審視的眼神打量著馬大成的胖大嬸嘴角抽動了兩下，一直處於馬大成暴力統治下的男孩子們瞪大了眼珠，想笑，不敢笑。
所以在場的，只有兩個人動了。
一個是陸大有，陸大有平靜的轉過身子，平靜的看着馬大成。
屁股向後，平沙落雁式，還是屁股向天，馬大成劈刀式？
陸大有不知為何，又想起了大師兄說過的豐功偉績。
只是大師兄的對手是青城派赫赫有名卻又骯髒齷齪的青城四秀。
而陸大有的對手，或者說陸大有欺負的對象，是嘴上不積德的馬大成，人品則是不知。
此時此刻，陸大有抬頭望向遠方的地平線，那裏很遙遠，煙霧瀰漫，朦朦朧朧，好像可以看到華山。
華山的思過崖有着一個男子，男子在喝酒，喝猴兒酒，狂放不羈的頭髮披在肩上，心裏卻佈滿了枷鎖。
大師兄，我是在走你走過的路，做你做過的事情嗎？
陸大有眼裏有點迷茫，心也迷茫，我的人生，為什麼而活？
另一個是馬老漢，馬老漢早就料到自己的孫子會受挫折，但是沒料到會摔的這麼慘。
所以馬老漢心疼了，好像一陣風衝到馬大成的身旁，二話不說扶起馬大成。
看到的是馬大成嘴巴上粘著泥土和血絲，整個人渾渾噩噩，獃獃的。
馬大成接受不了，他不是一直被打敗的陸大有，他是在同齡人中從未嘗過一敗的馬大成。
是的，在馬家村，馬大成是最強的，就算是算上其他的村子，馬大成也自信自己能排上前三。
但現在馬大成輸了，輸了一次又一次，輸在了同樣的手段上，輸得一次比一次慘。
這一次，連臉都輸了。
陸大有低頭，看到馬大成的樣子，有點奇怪，有點不解。
只是輸了，有什麼好傷心的？輸了不很正常嗎？
陸大有想到自己。
前面的歲月，陸大有隻贏過馬大成，或者還有半個勞德諾，其他的時候，要不就不打，要不就是被打，所以陸大有不理解馬大成的模樣，因為陸大有是陸大有，馬大成是馬大成。
啪！
馬老漢甩了馬大成一個耳光，聲音很大，大的驚醒了周圍的人群，也驚醒了陸大有。
馬老漢怒了，口中咆哮，唾沫星子飛射。
「你個混賬東西，發什麼呆！不就是輸了嗎！你是馬家村的男人！馬家村的男人頂天立地！輸了就輸了，沒有輸不起的！
馬家村的男人無論摔倒多少次，會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站起來！
站起來打倒敵人！直到贏！直到贏！」
馬老漢的嗓門很大，真的很大，因為馬大成很快就醒了，眼神變的清明，接着眼中濕濕的，那是淚水。
「爺爺，大成錯了！」
馬大成聲音哽咽，卻幡然醒悟，充滿力道。
「好！這才是我馬家村的男人，這才是我馬雲龍的孫子！」
馬老漢心頭欣慰，佈滿老繭的手中一下接一下的拍在馬大成的背上，拍的馬大成的身體一下下前傾，卻又一次次倔強的挺起脊樑。
陸大有看到馬老漢訓斥馬大成，好像看到了大師兄訓斥自己。
是的，是大師兄，不是師傅，師傅很少訓斥陸大有，因為陸大有是最差的最懶的最不長記性的，所以師傅從第一次訓斥之後，就從不訓斥陸大有。
陸大有追憶的聲音響起，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
這是要發表勝利感言嗎？馬靈珊皺眉，馬石堅皺眉，馬大成眉頭沒有動。
「我以前時常輸。」
陸大有悠悠的說着，然後點了點頭，卻是引起了眾人不舒服的心態。
「嗯，時常輸，沒有贏過，但我不怕輸，然後上次我贏了一半。」
陸大有的眼神很清澈，馬大成從其中看不到一絲的踞傲，眾人也好像有點明白陸大有的意思了。
「這次我贏了兩次。」
陸大有說完了，看着馬大成，就像看着以前一直輸的自己。
馬大成站起身子，個子挺高的，好像山一樣高。
「陸小哥，我會一直向你挑戰，直到贏！」
馬大成原先有點傲氣的神色蕩然無存，彷彿一下子成熟了許多，一字一句都堅定不移。
陸大有從其臉龐里看出決心，雖然牙齒掉了幾顆，說起話來聲音有點奇怪，但這都不是什麼大事。
陸大有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因為他是陸大有，是陸猴兒，是時常輸的陸猴兒。
但是陸大有還要再輸嗎？
陸大有轉過腦袋，巡視了一圈周圍的人群。
陸大有看到男孩子、女孩子的眼裏有着一種叫崇拜的神色。
胖大嬸、花大嬸、馬老漢、還有很多很多大嬸們的眼裏都有一種很溫和的神色。
嗯，還有馬靈珊和馬石堅。
馬靈珊看陸大有的神色，是記憶里小師妹看大師兄的神色。
馬石堅看陸大有的神色，陸大有再熟悉不過了，卻又再陌生不過了，因為那是陸大有自己的神色。
陸大有以前總是這樣看着大師兄的，總是這樣。
陸大有懂了，他知道他想追逐什麼了，至少目前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了。
「陸大有以前一直輸，以後都不會再輸了。」
簡簡單單的話，沒有豪言壯志，沒有宣言，沒有揮斥方遒，平平淡淡。
平平淡淡的話，平平淡淡的臉色，但任誰都看出來了，陸大有說的，是真的。
馬大成的眼神看向陸大有，好像要擦出火花一樣，陸大有的眼神看向遠方的地平線，那是劍一樣的鋒利，那裏有目標，那個喝猴兒酒的大師兄。
「哈哈，大有和大CD是好樣的，只要你們努力，爺爺相信你們就是最棒的！」
馬老漢心頭暢快了，今天暢快的次數有點多，但是馬老漢現在真的很暢快，比以前都暢快。
暢快自己的孫子鬥志激昂，暢快自己的孫子和陸大有的關係沒有惡化，還有轉好的趨勢，總之馬老漢很暢快，很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