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拖延

眨眼間，形勢已經被逆轉，加蘭那不明顯的優勢瞬間蕩然無存。

奈亞拉托提普不停的將手往加蘭胸口裡送，本身就變化萬千的邪神此刻化身為病毒，飛快的感染加蘭全身，只是眨眼間，加蘭潔白的鎧甲就被污染為一片灰暗。

邪神手一抖，將加蘭高高的拋起，直往大殿角落飛去。奈亞拉托提普冷笑道：「我暫時不想弄死你，我想你一定動了手腳，就算你死了，封閉幻夢境的法術也不會解除吧？那麼你就給我休息一下，感染你可不太容易。」

感染加蘭不容易，可是想要控制加蘭更不容易。奈亞拉托提普本想入侵加蘭的思維網路，得到殘留在加蘭大腦中湘青穎的精神波特徵碼，可誰曾想加蘭竟然借著他的感染，飛快的分解自己的思維網路。而且這分裂竟然是不可控的，不僅在分裂加蘭的，甚至還在分裂奈亞拉托提普的。奈亞拉托提普什麼都沒探測到，卻差點被感染，萬般無奈之下，他只能將加蘭扔了出去，至於能不能控制加蘭，現在不是他考慮的問題。

奈亞拉托提普不再管加蘭，轉身向湘青穎追去。可是哪裡還能看見人，就在奈亞拉托提普和加蘭糾纏之際，她就扔下加蘭向縞瑪瑙城堡深處跑去。她不是邪神的對手，選擇逃跑是正常的，而且湘青穎逃跑的速度，讓奈亞拉托提普也吃了一驚。只是這幾分鐘時間，她已經跑的沒影了。

奈亞拉托提普邁開巨大的步伐，在每一個陰影里仔細的搜索著。但是不知道是湘青穎太會躲，還是他眼神不好，找了好半天都沒能發現那個人類。一路走一路找，終於在漫無邊際的門廳盡頭，華麗寬廣的主廳里，奈亞拉托提普發現了湘青穎的身影。

扭曲著身體的邪神冷笑兩聲，砰砰的猛踩地板，將巨大的身體擠進正廳之中，他龐大的身體將正廳唯一的門給堵住了。這正廳是眾神聚會的場所，寬廣的就像奢華的中央廣場，高到無法看清的天花板淹沒在黑暗之中。如此寬廣的廳堂，卻沒有任何的柱子支撐，除了神的技藝，沒有人能夠製造出來。

「啊哈，小兔子沒地方跑了。」奈亞拉托提普一步步逼向湘青穎，冷冷的笑道：「我們的大祭司怎麼這麼粗心，竟然跑進這個死胡同里？」

隨著邪神的逼近，湘青穎一步步後退。她緊張的打量著整個大廳，卻無法在那些濃厚的陰影中發現逃跑的路。

邪神輕輕一揮手，他身後轟隆一聲巨響，那唯一的門也給關上了。現在，他反而不著急了，搖晃著沒有五官的腦袋，得意的嘲諷道：「那麼，大祭司閣下，我該怎麼處理你呢？我好心好意的讓你成為神的一部分，你卻攪亂了我的計劃，壞孩子就應該被懲罰，你想怎麼被懲罰呢？是我將你掛在縞瑪瑙之城的頂尖，等著你的男朋友哭天搶地？還是將你扔到月球上讓他找不到，等到你的腦子被你的族人挖出來呢？」

「不如，我們這樣？」

湘青穎手一揮，原來深沉寧靜的大廳突然變得一片蒼白，濃厚的陰影被一種無法言明的白色取代。奈亞拉托提普心中一驚，突然生出了想要逃跑的念頭。可是剛邁開兩步，卻覺得雙腳猶如巨石般沉重，落下的腳再也抬不起來。

蒼白的幻影變成一根根觸鬚，開始往邪神的手腳裹上去。湘青穎輕聲笑道：「如果我沒記錯，這是你第二次中招了吧？你怎麼不長記性？」

「這是……幻象領域？」

奈亞拉托提普突然想起在冰島的時候，他的一個化身就是這樣被湘青穎給打倒的，人類無法學到的幻象領域竟然被如此輕易的施展出來，他竟然沒注意到。現在他知道了，湘青穎逃跑不是害怕他，而是要找個不被干擾的地方，真刀真槍的和他正面打一場。

似乎為了向邪神證明這是幻象領域，一個又一個湘青穎的幻影出現在正廳里。有的持劍，有的拿刀，有的捧著神聖的法器，將邪神團團包圍。湘青穎對奈亞拉托提普嘲諷道：「現在，我是不是該說，我要炒你的魷魚，老闆！」

話音剛落，那些幻影施展各自的武器，紛紛向奈亞拉托提普襲來。持劍的刺向他的雙眼，提刀的橫劈他的胸口，揮舞長槍的削向他的腳，手捧法器的放射出無法言明的聖光，讓奈亞拉托提普的動作越來越慢。

邪神驚訝的發現，被湘青穎捆住的手腳竟然越來越沉重，每邁出一步，就像要將他榨乾一樣。他變得像一個凡人一樣脆弱，不僅無法施展他的法術，甚至無法躲開那些幻影的攻擊，幾個回合下來，閃避開的少，被命中的多，他如枯木般的軀體上被刻上了密密麻麻的傷口。

奈亞拉托提普感到了一絲異樣，湘青穎的法術不大對啊，幻象領域可以將她的精神波具現化，可是怎麼能讓她控制其他人的活動？如果只是被她的思維纏上，奈亞拉托提普很容易就能掙脫，可是今天被纏上，怎麼卻一點辦法都沒有，他只覺得自己的思維越來越慢，連一個最簡單的法術都施放不出來。

「這……這不是幻象領域？」奈亞拉托提普驚恐的睜大眼睛問道：「這難道是干涉領域？你扭曲了這個空間的規則？」

「啊，你終於抓住忙點了。」湘青穎笑道：「我說過了，別以為我還是當初的我，你操控我們的時代結束了。」

邪神的一個疑問，讓他又一次付出了代價。兩個幻影一左一右的將戰錘向他的胸口砸來，他沉重的手臂阻擋不及，被狠狠的打了個正著，砰砰兩聲悶響，砸的邪神口吐鮮血，巨大的身體滑了出去。

這一錘，打得奈亞拉托提普半天沒爬起來。他不是凡人，卻感受到了凡人筋斷骨折的疼痛。可是，這個邪神竟然一點都不驚慌，卻反而發出了得意的笑聲，嗤嗤的笑聲彷彿在嘲笑湘青穎，被打倒的不是他，而是湘青穎一樣。

「有什麼好笑的？」湘青穎不解的問道。

奈亞拉托提普回答道：「我只是在想，是誰傳授了你干涉領域的？」

「和你有關係嗎？」

「也沒什麼關係。我只是在想，那蠢貨有沒有告訴你，干涉領域對你的精神負擔有多大？」

奈亞拉托提普話音剛落，湘青穎突然感到體內一陣空虛，她雙眼一黑，雙腳一軟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上，她幻化出來的幻影一個接一個的消失，很快大廳中的蒼白色就撤退得一點不剩，但萬幸的是邪神的陰影並沒有回來。

一聲怒嚎，奈亞拉托提普從地上一躍而起，扭曲的手臂如鞭子一樣猛抽在湘青穎左肩。身體發虛的湘青穎吃不住這一擊，被打得滾出好幾圈去，左肩頓時一片烏黑。

可是邪神也好不到哪裡，他這一躍一抽像是死魚最後的掙扎，又是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再也掙扎不起來。

「好，真是太好了。」邪神猛咳兩聲，吐出一口鮮血道：「你看來也傷的不輕，我們終於能好好聊一下了。」

湘青穎艱難的拖動身體，將一尊立在大廳中的石像當做支撐，一點點的將自己撐起來，靠著石像大口大口的喘氣。待氣息稍微平復，她艱難的問道：「我……我和你……有什麼好聊的？」

奈亞拉托提普也跟著動了動，卻也只能向湘青穎一樣，艱難的找一個雕像靠著。他深吸口氣說：「我想問問你，你為什麼那麼抗拒聖星會？」

「要是有人想把你的腦子挖出來你會怎麼想？」

「那我就踩爛他的臉。」奈亞拉托提普說道：「我的命可是很值錢的，誰敢動我？」

「那不就完了？我的命也是很值錢的，我生下來就只能窩在那個小山溝里，沒見過電視、沒見過汽車、沒見過手機，我為什麼要去成為百腦匯的一員？我甚至連戀愛都不能談。你說那山溝里有什麼好的，我才十五歲，就要被要求回歸聖座，我有病啊？」

「真是個俗人。」奈亞拉托提普不屑的說：「當你成為了神，這個世界你都能改造，你將為所欲為，為什麼要糾結於人類的物質的享受？我為你們搭建如此宏偉的計劃，你為什麼不能理解？」

湘青穎也不屑的冷哼：「我就是個俗人怎麼了？小姑娘的物質欲可是很重的，而且你這個蠢貨恐怕從來沒想過，隨著加入聖座的祭司數量越來越多，新任祭司完成課題的時間將越來越短。我師傅加入聖座時是二十三歲，我十五歲就已經達到了標準，這時候我對這個世界根本沒有什麼認知。什麼人類的命運，什麼毀滅的語言，什麼無形的壓迫，關我什麼事？我只知道我想有一個快樂的童年，可惜都被你毀了。」

邪神攤了攤手，似乎是表示根本無所謂。他說：「我太高估你們人類的心智成熟時間了。那麼現在呢？你在世俗的世界度過了這麼長時間，你對這個世界有什麼看法？醜陋？噁心？不公平？讓人想一鎚子砸爛它？」

「這倒是不錯，這個世界和聖星會一樣，讓人一分鐘都不想待下去。」

「那你為什麼還拒絕聖星會？」

「因為我已經有了朋友，有了關心我的人，有了愛我的人。陪我度過最艱難歲月的曉舟，將我從舊日的噩夢中拯救出來的舒文，還有很多人，他們都在用自己的行動向我證明，這個世界上還有值得我關心的人和事。」

「啊，看來我們還是有談判的基礎的？」

「談判？跟你？」湘青穎冷冷的笑道：「我想這話連你自己都不信吧？」

邪神偏了偏腦袋說：「先聽聽我的建議吧。你不久之前不是才和我交手過嗎？我承認，那時候在召喚儀式的現場，我曾經想把你徹底毀了，而那時我也知道你很強大，為了能一次性消滅你，我不惜讓不成形的聖王降臨。我想那時你就發現了，你並不需要將腦子連入聖座，就已經能控制聖王了，你操縱精神鏈接和精神具現化的能力已經出神入化，無人能及。那麼，你想過沒有？如果你掌握了聖王，讓聖王成為你的……你們怎麼叫來著……啊，式神什麼的，你想想，那是多麼強大的力量啊！」

「你的下一句話是，『我知道徹底控制聖王的方法？』」

「我知道徹底控制聖王的方法，沒錯，別打岔！」奈亞拉托提普不高興的說：「你想啊，我將聖王的控制方法教給你，你不用加入他們，就能獲得控制神的力量，這是多麼美妙的事情啊？」

「且不說這種事情是不是美妙，我想知道，你圖個什麼？你應該知道，我已經和聖星會鬧翻了，和你的那些徒子徒孫結的梁子也不小，我控制聖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將他們一個不留的全捏死，你用那麼多人換我一個，你怎麼會做這麼虧本的買賣？」

「哦，當然了，我是準備和你做交易的。你控制了聖王，自然就是我的最高代理人了，我不僅讓你控制聖王，還會傳授你更多神的知識，你只需要讓世人知道我的存在就夠了。」

「然後呢？我被舒文、冬瓜和賀梅舒一起記恨，成為公敵，被他們追殺到你們老家去，你覺得我會同意嗎？」

「我覺得你會同意，你是個聰明的女孩，你應該知道憑藉你的力量和聖王的輔佐，他們三個不會是什麼有力的敵人，不值一提，我覺得你應該同意。」

還不等湘青穎回答，突然從奈亞拉托提普身後傳來驚天動地的巨響，咔嚓一聲滾雷炸裂之聲，伴隨著一道電光，直接貫穿了邪神的胸膛，焦糊的血洞，霎時間污血四散飛舞，令人無法忍受。

漫天塵埃落定，有人出現在大廳另一邊的大門后，聲音無比洪亮的說：「可是，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