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回魂夜
涼夜稀薄，旺盛了一天的人氣，在天黑之際，悄然散去。黑暗和陰森，再度籠罩了李家老宅。
傳說，人死後的第七天晚上，魂魄會返家看看生前居住的地方，然後才會回到地府，無牽無掛的轉世投胎。
今晚，是李海山的頭七，為了能確保見到他，我早早的開始做準備。翻了一下午的古籍，終於讓我找到了一個辦法，那就是做一盞引魂燈。
普通的鬼魂頭七還魂，是不需要引魂燈的。但李海山死的蹊蹺，說不定現在成了迷失了方向的孤魂野鬼，點一盞引魂燈，可以給他指明回家的道路。
引魂燈做法並不麻煩，用厚白紙剪折成燈罩，燈罩外寫上李海山的生辰八字。白紙板剪折以後，粘在燈罩下面，做成燈盤。燈罩上面用三根紅繩吊著，裡面的蠟燭上纏了十根李海山的頭髮。
這十根頭髮，象徵著李海山的三魂七魄。點燃引魂燈，李海山的魂魄，能在冥冥之中，感到一絲牽引。只要他的魂魄還在，沒有被禁錮，都會應召而來。
不過，我的引魂燈只是簡易版的。正式的引魂燈，蠟燭外面是需要貼上一張引魂符咒的。這種引魂燈，依靠符籙的威能，甚至可以強行溝通幽冥，從地府拘來鬼魂一問。
但我爸留下的符咒里，沒有這個，我又畫不了，只能做了個簡易版的，好在是頭七回魂夜，簡易版的功能也足夠了。
我和阿文、林峰、馬沖四人，窩在林峰兩人開來的大眾SUV車裡，這車比起阿文的桑塔納空間大，自然更舒服一些。方隊長為了方便我們行事，故意將車留給了我們。
我和馬沖半躺在後座上，眯著眼補覺，這倆小子休息了大半天，比起翻古籍翻了一下午的我，以及幫著李海山忙裡忙外的馬沖，精神多了。
此時，兩人正瞪著賊大的眼睛，緊緊盯著門戶大開的李家老宅。
「老謝，你說你們這都什麼破習俗，不就是死了個人嗎，犯得著家家戶戶在門前擺上祭祀用品嗎？」林峰低聲問道。
這兩小子才不過在一起混了一天，居然變得十分熟絡。真是應了那句話，男人關係鐵，其實很簡單，一起開過襠，一起同過窗，一起扛過槍，一起嫖過娼……
咳，當然，最後一個我們堅決抵制。不過，昨晚我們也算同生共死了一回，林峰也自然而然放下了架子，和我們三個山村小子打成了一片。
只聽阿文牛逼哄哄的吹道：「你丫的一個市裡小警察，懂的什麼叫鄉里鄉親，知道什麼叫樸素熱情，在我們這裡，一家有難，八家支援……」
林峰撓了撓頭，道：「可是，老謝，這丫的也太多了，家家擺上祭品，李海山若是都笑納了，不得撐死？」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李海山陽壽未到，進了陰曹地府，不會立刻轉世投胎，而是廝混在枉死城。你說，到了一處新地方，人生地不熟的，不得拿點禮物，打點打點上官，交交朋友，鋪點路啥的？」
「也是……」林峰個二貨，居然深以為是的點了點頭。
我迷迷糊糊地，聽了個大概，心裡好笑，也懶得理會這倆傢伙，只是換了個姿勢，繼續睡。
「小默，馬沖，差不多快子時了！」阿文坐在前座，回過身來，伸手推了推我。
我坐起身來，伸手推開窗戶。車子里開了空調，雖然不熱，但是四個人待在裡面，多少有些氣悶。
剛剛伸了個懶腰，我眉頭瞬間皺了起來。外面的天空，之前還是繁星點點，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變得漆黑如墨。
股股夜風嘶嘯而過，冰冷刺骨，我伸出車外的胳膊，竟有種針扎般的刺痛。
我連忙取出李奶奶給我的柚子葉，取了兩片貼在眼皮之上，口中急誦道：「天清地明，陰濁陽清。六丁六甲，覆護吾身。三火羸弱，陰眼請開！」
咒語念完，一陣陰涼的感覺傳入眼眶，我頓時覺得眼前的世界亮了一些，似乎視力也得到了延伸，眼睛的視野，也變得開闊起來，只是一切都灰茫茫的。
呱呱……
遠處烏鴉夜啼，聲聲刺耳，帶給人一種說不出的壓抑。附近的房屋，陷入了灰霧之中，死氣沉沉，沒有一點人聲。
「謝……謝哥，這是怎麼了？」馬沖緊張的小聲問道。
噓……
我做了個噤聲的姿勢，將裝有柚子葉的小瓶遞給他們，低聲教他們開陰眼的咒語。
呼……
一陣陰風呼嘯而過，昏暗的街道上，突然多出了一個個虛飄飄的人影，他們大都穿著過時的衣服，一個個面色慘白，失魂落魄的樣子。
「沒……沒有腳，鬼……」我一把捂住了馬沖這小子的臭嘴，及時把他即將提高的聲音，堵了回去。
「周……周默，怎麼會有這麼多鬼？」林峰低聲問道。
「卧槽，是中元節！」我愣了愣，突然一拍腦門，想了起來。
前幾天，我媽還從店裡拿了些紙錢，準備祭品，說是中元節要到了。我這兩天忙糊塗了，卻是忘了，今天正是農曆七月十四。
中元節，又叫鬼節。傳說，中元節前一天的晚上，是陰氣最重的一天。這一天的子夜時分，鬼門關大開，凡是留在地府沒有轉世投胎的鬼魂，都可以在這一天回陽世看看故居，享受子孫的供奉。
每一家每一戶，除了要給逝去的家人，準備祭品以外，還要另外備上一份，供給那些孤魂野鬼，化解他們的怨氣，這樣積德行善，也能減少自己的厄運。
林峰剛才的話，我睡的迷迷糊糊地，沒有多想，現在才反應過來，這各家擺在門前的，不就是準備給孤魂野鬼的祭品嗎？
說來，這李海山的頭七回魂夜，遇到中元鬼節，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不過，鬼門關大開，倒是給李海山的魂魄回魂提供了方便，只要他鬼魂還存在，沒有失去自由，今晚就必來無疑。
我們四個趕緊搖上車窗，縮在車裡，屏氣凝神，努力不讓自己發出聲音驚擾那些鬼魂，只是小心的盯著眼前的李家宅門。
鬼影分散，漸漸稀疏，偶爾能看到一兩個似曾相識的面孔，從我們車前飄過，飛入附近的一處人家。
也有些蓬頭蓋面、面黃肌瘦的孤魂野鬼，四處遊盪，不時的到其中一些人家門前，用些祭品。
可奇怪的是，李家老宅門前，卻冷冷清清半個鬼影也沒有。按道理講，李家幾乎絕戶，得有不少冤魂死鬼不曾投胎轉世，今日該是他們合家大團圓的日子。
尤其是李海山，哥們我費盡心力，為他準備的那盞引魂燈，決不是擺設。你丫的，多少給點面子好不？
看多了，就見怪不怪，此時，阿文三個混賬小子渡過了剛開始那會的緊張驚懼之後，居然壓低聲音，有說有笑的，甚至對著一干鬼魂評頭品足起來。
什麼旗袍女鬼的胸部性感堅挺，短裙女鬼的屁股扭的很帶勁，長裙女鬼的腰肢擺的很有風情……聽的哥們腦仁疼，真想把他們一腳踢下去，讓他們去找那幾個性感風情的女鬼，談情說愛滾床單去。
「周……周哥，我表……表哥來了！真的來了！」馬衝突然長大了嘴巴，急聲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