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殺戮
在支離破碎的「沙沙」聲中，崖上的參天大樹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強行撥開了繁盛的枝葉，將下方雲霧繚繞的清清水澗顯露出來。於是，整座被樹木蔭蔽的綠洲忽然之間亮堂了起來，耀眼的陽光從遠空之中毫無阻礙地直射進來，仿若一支支無情的冷箭，狠狠地射在了黑裙女孩的身上。
女孩緩緩起身，一股股淡淡的風元素漸漸凝聚起來，那雙血紅色的眼睛微眯，死死地盯著那個從天空之上一步步走下來的白髮男子。
這個白髮男子身穿一件四相紋絡的曳地黑袍，修長的雙手自然而然地負於背後，猶如漫步走下無形的樓梯一般，周圍那些遮掩水澗的樹木枝葉無聲地為他讓開了道路。
白髮男子擁有一雙血紅色的眼睛，瞳孔極暗極沉，卻也極為純凈透徹，看起來似乎與女孩的眼眸有些相仿。
只是，他的這雙眼睛更加地冷漠無情，猶如降世的魔神一般，毫無憐憫地望著這方足以堪稱是世外桃源的地方。
整個水澗一下子寂靜下來，那潺潺流動的溪水此刻竟然自行凝滯住了，彷彿這裡的時間忽然之間靜止了一般——只是，水中遊動的小魚依舊還在費力地掙扎著，卻像是被某種可怕的力量強制性地摁住了，無論如何都難以從水底上浮。
本來有半人高的青翠草坪忽然間消失了，所有的草葉都瑟瑟發抖般地匍匐在地上，零零落落的灌木也深深地彎下了腰，宛若在迎接著某位神明的降臨。
現在，只有那位女孩還可以站在這裡了。
「你是誰？！」女孩微微皺眉，有些不安地看著水澗的詭異變化，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絲怯意。
雖然這個男子明明只有五星階七級左右的實力，但卻帶給女孩一種極度危險的感覺——甚至不亞於上次見過的那個殿主。
「你不認識我。」白髮男子從半空中緩緩走下來，冷漠的視線在女孩的身上駐留許久，「但我認識你。」
「在這五藏山，還有人不認識我么？」女孩冷哼一聲，想要微微退後半步，卻極其驚訝地發覺，她的身後似乎有一堵無形的屏障，即便是風元素似乎都難以通過。
這是什麼力量！？
「我認識你，不是因為你在這裡。」男子漠然地搖了搖頭，冰冷的視線從女孩的身上稍稍移開，望向了不遠處凝滯的溪水，「你以前做了別的事情，讓我認識了你。」
隨著他的聲音緩緩落下，溪水重新開始潺潺地流動，水中倖存的幾條魚兒也終於恢復了生氣——只是，溪水流動的方向不再是向著下游，而是詭異地向著水澗的方向倒流而去，
有什麼詭異的力量控制了這裡的水！
「難不成，你是哪個小勢力的人？」女孩雖慌不亂，大量的風元素開始暗中凝聚，強橫的風壓猶如潮水般逐漸上漲，形成一股極致的扭曲力量。
女孩的第五技能——風壓極靈閃開始逐漸醞釀。
「不。」白髮男子緩緩轉過頭來，本來淡漠的眼神忽然變得暴怒起來，凌厲的白髮肆意地飛揚舞動，猶如一團白色的烈焰，「你殺了人！」
一股無影無形的巨力憑空襲來，重重地壓在女孩嬌弱的身軀上，令她不由自主地半跪下去，雙手使勁地撐著草地，渾身不住地顫抖痙攣著，甚至連骨骼都發出刺耳的「咔咔」聲。
環繞在女孩身周的風元素徹底潰散，化為一陣劇烈的狂亂風暴，緊貼著地面吹拂而過，撕碎了無數的草葉，卻沒有一片草葉向上飄飛哪怕一個指頭的距離。
「你殺了人！！」白髮男子伸出一隻手，對著女孩很緩緩地虛握成拳。那股無形的力量隨之再次暴漲數分，將女孩狠狠地壓倒在地，連頭都抬不起來，甚至開始向著軟軟的沙土下沉。
「這個世界不就是這樣么？」女孩試著用風元素來輕盈自己的身體，然而效果甚微，彷彿連無處不在的風也受到了這股力量的壓制，難以發揮什麼作用，「弱肉強食，物競天擇……他們比我弱小，那就要接受死亡！」
她奮力地仰起髮絲凌亂的腦袋，強行支起不住顫抖著的身體，對著白髮男子聲嘶力竭地吼著。那股龐然巨力已經令她有些喘不過氣來了，就像是有一座看不見的山壓在她的身上，令她的每一個動作都宛如死亡之前的最後掙扎。
與此同時，女孩腦海中的吟詠聲也越來越大，就像是忽然身處無間地獄之中，被迫聆聽著無數只惡魔的瘋狂低語——那個人就要出來了！
「你說的沒錯，這個世界現在就是這樣……」白髮男子微微吐了一口氣，語氣逐漸趨於平淡，但眼中的血色卻愈發凶烈，看起來宛若忽然著了魔一般，「但是，你可不僅僅是在這個世界上殺了人……」
「轟——」女孩的腦海中倏地變得一片空白，無數混亂的思緒猶如蟄伏百年的蟲子般紛紛鑽出地面，將一個個支離破碎的記憶畫面呈現在她的視野之中。
「還記得那場大屠殺么？」白髮男子的聲音已經徹底回歸平靜，然而其中卻也深深地蘊藏著一股滔天的怒火，如同一座火山般隨時都有可能爆發，「那個時候，這個世界可還不是這個樣子的……
「那一天，你殺了多少個人呢？一百？一千？還是一萬？
「或許，你自己都記不清了吧……而實際上，我也不在乎這些空洞無力的數字——也許沒有你的存在，這些人也終將被這方新世界無情地抹殺殆盡……
「畢竟，新世界的規則早已經註定了，那些懦弱卑微的東西不可能繼續苟活下去，否則便是對這個新世界的褻瀆。
「但是，你還殺了一個人。
「一個你不該殺的人……」
白髮男子靜靜地注視著這個匍匐在地上的女孩，眼中蓬勃燃燒的怒火忽地止熄了不少，只餘下一點微不可察的火種，耐心地等待下次爆發的機會。
然後，他緩緩地從自己的身上拿出了一把黑色的摺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