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新生

例行做完今天的「功課」之後，阿拉密爾並沒有像往日一樣練劍，而是獃獃的坐在洞窟里，看著插在地上的兩柄劍，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心不誠則劍不誠，這是西門吹雪告訴他的。

心有桎梏，劍出有痕，這是楊過告訴他的。

所以無論怎麼看，今天都不是一個練劍的好日子。

看著不遠處的兩柄劍，阿拉密爾放棄了強行練劍的計劃。

插在地上的，是他的師父們給他的佩劍。

兩柄劍一短一長，一輕一重，均是他的師父兼忘年交們，為他量身打造的武器。

長的叫樹，短的叫花。

輕劍取自天外的隕鐵，主材是那位誤入主物質位面的奪心魔長老的珍藏。

這頭奪心魔長老也是倒霉，好不容易來到主物質位面碰到了兩名半神，而且更操蛋的是，因為他們靈魂不屬於此界的緣故，他引以為傲的心智法術不僅大打折扣，而且兩位已經脫開武道桎梏的陸地神仙心智之堅，讓他滿身實力約等於無。

於是西門吹雪在殺死奪心魔長老后，在他的魔法口袋裡找到了一柄銀劍，再加上其他的惡魔的收藏，用他凝練出真火，打造了這柄利劍。

此劍以天外奇鐵為坯，加入了某個大惡魔的脊椎后，劍刃失去了閃亮的光澤，反而有種帶著金屬質感的骨劍味道，劍鋒三尺三寸，重六斤三兩，劍萼類似梅花的形狀，故此名曰花。

好巧不巧的是，這柄長劍的長短和形制，都好似西門吹雪的故人和半個知己的佩劍，所以為了紀念他，劍首被雕刻成了翻滾雲朵形狀。

那位故人，正是白雲城主葉孤城！

劍乃利器，亦乃禮器，每個劍客的劍就像是他的伴侶一般，要其伴隨一生的，所以劍的選制，要考慮執劍人的身高，臂展、心性等等。

好巧不巧的是，阿拉密爾的臂展體態還有某些氣質，據說都跟那位絕世的白雲城主類似，所以為了紀念讓自己蛻變的一生大敵和知己，西門吹雪把這柄劍做成了他佩劍的形狀。

並且還傳授了他那一式天外飛仙。

此時的西門吹雪，天下劍術俱在胸中，自然能用出那如同謫仙降臨的天外飛仙，而且比當日的白雲城主更加完美無瑕。

而且他告訴阿拉密爾，當日白雲城主那一式還是個半成品，未擺脫人間劍術的桎梏，只算是半步劍「法」，如同那花苞一樣。

若是他能完成這一劍，早就是劍中之神了，自己也會死於當場。

所以他傳授了李南未完成的天外飛仙，期待他只見過一面的知己的劍術有個傳承，能在阿拉密爾的手中，在異界開花結果。

也不枉他們惺惺相惜一場。

一花一世界，一劍生萬物，這才是「花」的本意，也蘊含了西門吹雪「聖」道的本意。

雖然西門吹雪平日里話不多，但當真是赤誠君子也。

而楊過聽到西門吹雪的話之後，沒幾天就把一柄重劍交到他手上，而不是像往日一樣，讓他用炎魔的精金斬首大劍練習重劍術。

此劍長六尺七寸，乃是寒鐵所制，同樣出自惡魔的武器，同樣被楊過凝練的「真火」重新洗刷煉製。

重劍無鋒，大巧不工，此劍通體光滑玄黑，毫無光澤，劍鋒渾圓，重達九九八十一斤，剛好是阿拉密爾的身高能夠完美掌握的尺寸和勉強能揮動幾下的重量。

浮世三千多變化，吾觀一樹一菩提。

菩提就是覺悟和智慧，意思是哪怕世間劍法千變萬化，只要掌握了最根本的劍道真義，何物不曾是劍？便是用這根不似劍的劍隨意揮舞，看似不成劍招，亦能破盡天下劍術。

沒有開鋒的大鐵棍子是劍，路邊開的小花是劍，甚至能從路邊的大樹中，就能觀得劍之真意，這個「樹」字不僅應和西門吹雪的「花」，也是劍魔一道的真意。

這「樹」與「花」，不僅僅是兩柄劍，亦是蘊含兩位絕世劍客的心血凝結。

出於阿拉密爾意料的是，在這個魔幻世界，用了這麼多高級材料，還用了兩位這幾年才練出的「真火」熔煉，按說這兩柄劍應該算是半個神器範疇了吧，應該有些什麼破邪啊，擊暈啊，吸血啊，暴擊啊的特效吧。

然而除了特別堅韌和鋒利外，什麼特性都沒有。

關於這一點，兩位師父觀點倒是驚人一致，不約而同說自己將那些花里胡哨沒用的「外物」給祛除了。

「劍便是劍，何須依靠外物？？」

「隨心所欲，不滯於物，劍氣所至，何物不是劍？便是無鋒亦可削金斷玉！」

好吧，聆聽過兩人教誨的阿拉密爾只能感嘆自己境界不夠，恭恭敬敬地接過了樹與花，拜謝兩位傳道授器之恩。

當時還在腹誹兩位大佬果然是站得太高了，你們這些「沒用」的東西你們用不著，我可是十分想要的阿拉密爾，此刻看著插在地上的兩柄劍，又是另一番滋味在心頭。

突然，他動了。

如同鬼影一樣，阿拉密爾突然出現在地上的雙劍之前，下一秒，兩柄劍的就突然出現在他手中，淡金色的髮絲隨風狂舞。

瞬間，一股堪稱暴烈的小型風暴在洞窟中出現。

毫無道理，不講章法，就如同平白出現的風暴一般，阿拉密爾手中的巨劍狂舞，整個人的隨著劍舞動、旋轉，帶起了一股黑鐵的風暴。

六尺之內，人皆敵國！巨大的劍鋒不講道理的斬擊，隨著身體和重劍的帶動，每一劍都是毫無招式可言，但是每一劍都威力十足，巨劍斬擊形成的風暴，將阿拉密爾周圍成了一個劍鋒形成的，流動著的「球」。

到了後來，已經說不清楚是人帶著劍，還是劍帶動著人不停的斬擊了。

風來吳山，如果有後世人在此，就會認識後世讀作大風車寫作劍刃風暴，實則大不一樣的巨劍風暴斬擊。

隨著阿拉密爾的旋轉加速到了一個極點，變化突生——

一股極為奪目的亮光自風暴中產生。

旋轉的風暴消失了，周遭一切都安靜了，從極動到極靜，似乎只用了一瞬間，彷彿整個空間中，就被某道一閃而逝的亮光所攝。

阿拉密爾手中的樸實無華的骨質銀劍，忽然化作一道光燦燦奪目的流星，直直地飛過洞窟的上方，彷彿要刺破虛空一樣。

猝不及防，也不可抵禦。

錚——隨著一聲高亢的劍鳴響起，藉由剛剛旋轉加速的阿拉密爾這一劍直刺，簡直快到了極致，劍鋒摩擦空氣，空氣發熱燃燒發光，好似流星摩擦大氣產生的長長慧尾！

這是極快的一劍，也是基礎劍招「刺」發揮到一個地步的展現，還是阿拉密爾模仿那天外飛仙刺出的一劍。

如果西門吹雪和楊過看到他此時的表現，定會頷首微笑，表示他已經入門了，終於走出了自己的劍法路子。

可惜斯人已去，空餘劍光遺恨。

此時阿拉密爾保持著出劍的姿勢，整個人不停顫抖著，渾身大汗的他，如同從水裡撈出來一般。

剛剛那一劍，是他第一次將輕重劍術結合起來，經由重劍劍刃風暴加速后，輕劍做驚天一擊。

這一招明顯不屬於他現在層次的劍招，已經耗盡了他的體力和所有精神，此時他體內空空如也，整個人也將近虛脫。

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

唯一「親人」的離別，讓阿拉密爾情由心生，符合了興之所至，劍之所至的獨孤九劍真義，而那天外流星一般的驚天一刺，則是他對於基礎劍招「刺」的感悟和升華。

雖然他創造出了這一劍招，但是方才同樣的劍招讓他再用出一次，已經是再也不能。

「此劍名曰——鴻漸！」阿拉密爾大聲地對著空空如也的洞窟說道，彷彿交作業的學生一樣。

此劍始於樹，終於花，暗合三十六計之樹上開花，所謂花與樹交相輝映，而成玲瓏全局也。

樹上開花，鴻漸於陸。後者出自於易經漸卦，指木植長於山上，不斷生長，也喻人培養自己的德性，進而影響他人。

阿拉密爾以鴻漸為名，算是對於兩位故人的致敬和紀念之意。

這是他穿越異界一來，第一次充滿強烈的情感，也是第一次有一種自己脫胎換骨的新生的感覺。

「他日再見，吾定會讓尊師得見，吾並未墮汝劍道威名！」看著洞窟的兩行字，阿拉密爾斂劍為禮。

再次深深地看著這個洞窟一眼之後，阿拉密爾收起劍，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