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鞭子

一鞭子

憐舟反應過來,第一時間甩開她的手,不知是驚是嚇,心不停鼓噪。渾身的尖刺如利劍豎起鋒芒,眼神警惕,聲音如被挑弄的弦,顫悠悠的:「你別、別這樣。」

嗓音低到塵埃,落了一地驚惶。

晝景的手被甩開,俊秀的眉從方才到現在一直沒舒展開,對婚後的計劃生出濃濃擔憂,她盯著肩膀顫抖聲音也顫抖的少女,不忍再強求索性退開一步,「好。」

春遊弄得彼此都有些尷尬。

回去的路上,晝景始終與憐舟保持一臂之距,她隱約猜到了什麼,不說出口,安靜地保持沉默。

憐舟別彆扭扭地坐在「他」對面,有心說兩句緩和一下微僵的氣氛,話到嘴邊,看到晝景那雙若有所思的眼睛,沒來由的心虛。

如果不是鄭、宋兩位公子強行將她送進府,以此人的能耐尋個合適的人選假成婚再和離,應該相當容易,會完美配合「他」的計劃,哪怕肢體接觸都不會出現當下的局面。

憐舟厭惡男子,戒備男子,這使她即便簽訂了契約,也不能很好的與之配合。

大周自由戀愛盛行,尋常女子十五歲家裡就可安排議婚,像她這種十八歲還沒同異性牽過手的,少之又少。

正因為知道自身情況,憐舟這輩子都沒與人成婚的打算。可就是一個「假未婚妻」,她都做不好。

「我很抱歉……」憐舟低聲呢喃。

「不需要道歉。說起來還是我無緣無故把你牽扯了進來。」想到那被混進來的人物小像,晝景語氣輕鬆:「慢慢來,總之我不會傷害你,你不要怕。你幫了我,我不會虧待你的。」

婚事上達天聽,聖人的賞賜都頒了下來,她就是想反悔,也遲了。

起初她看中寧姑娘心有防備不會對她動真心,如今想來,寧姑娘大抵是無法接受男子的親近。這份防備,甚至懼怕,比她想象的還重。

馬車停在客棧門口,車簾被掀開,晝景率先跳下來。

憐舟遲疑一晃,素手虛搭在對方手臂,而後很快分開。她彎了彎眉,小聲道:「我是不是很怪?」

「這有什麼?」晝景笑道:「照你所說,我是不是更怪?」

兩個因為各種原因不願成婚的「怪人」湊在一塊兒,看清她眼底無偽的真誠,憐舟發自內心地揚起一抹笑。

晝景將她明媚燦爛的笑容收進眼眸,也跟著一笑,「走罷,我送你進去。」

「景哥哥!」

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身後響起,馬背上的紅衣少女手握長鞭,瀟洒利落地翻身而下,小跑著來到晝景面前,「景哥哥,你出門怎麼不提前知會我一聲?」

晝景回頭,禮節周到透著冷淡疏離:「十七公主。」

「景哥哥你又忘了,不要喊我『十七公主』,我不喜歡~」

晝景被她擾得一頓心煩,乾脆閉口不言。

不好在他不開心的時候糾纏,李十七暫且按捺住情思,變臉似的冷眼瞪著寧憐舟,神情倨傲:「你就是迷惑了景哥哥的狐媚子?本公主告訴你,趁早死了這份心!景哥哥是我的,誰都不能把他搶走!」

無端端被扣上「狐媚子」的帽子,憐舟心生無力,「見過公主。」

「你到底有沒有聽本公主說話?」李十七一把將人帶離晝景身邊,沒留意晝景陡然微冷的眸色。

憐舟身子踉蹌幾步,卻也曉得多說多錯的道理,反正不管說什麼,這位公主都會百般挑剔。

她老老實實做著晝景的擋箭牌,柔柔順順的姿態看得李十七火氣徑直竄上來,揚鞭而起!

「啪!」

衣衫崩裂。

晝景疼得白了臉,削瘦的身板如青嫩竹葉在風中晃了晃,音色寒冽:「鬧夠了沒有!」

「景、景哥哥?」十七公主慌慌張張地丟開紫金軟鞭,「景哥哥,你、你後背流血了!」

……

陌生的氣息陌生的光影籠罩在憐舟頭頂,春風裡淡淡的血腥味飄來,驚呼不斷在四圍此起彼伏,她僵硬的身子顫了顫,看到晝景光潔如玉的額頭生出的冷汗,手顫巍巍伸到他後背。

觸手溫熱,是血。

晝景臉色慘白,凝在眼尾的妖冶化作隱忍的怒與寒,饒是此時,面對她名義上的未婚妻,她還是虛弱地笑了笑:「我無礙,舟舟,你先回罷。」

憐舟渾渾噩噩不知是怎麼回去的。

她坐在圓凳,怔怔地抬起手,指尖血色刺痛了她的眼。

被公主揚鞭訓斥的恐懼,以及晝景箭步衝來罩在她身前的單薄光影,一幕幕在她腦海回放著。

她後悔了。

她應該關心他一下的。

……

「景哥哥?景哥哥你疼不疼?我錯了,我沒想打你的!」

「公主還是回去罷。」晝景膚色冷白,被婢女攙扶著上了馬車。身後少女哭哭啼啼的聲響煩得她眉頭緊鎖,她閉了眼,狠狠記了一筆仇。

「景哥哥?景哥哥!」

……

世家府邸。

晝景長發披散,趴在榻上疼得哼唧兩聲,雪白瘦削的脊背鋪著一道極其礙眼的血痕。

為她上藥的婦人眉目端莊,瞧她疼得狠了,忍不住嗔笑:「哪有人上趕著挨打的?你體質特殊,怕疼,光顧著出風頭。活該。」

內室,紗帳隨風微擺,晝景眼尾泛紅,隨著逼出的淚漬淌出一股子說不明的媚意。九州第一美男子,剝去那身男裝,內里竟是再出挑不過的女兒身段。

她素來怕疼,如瀑的長發散在肩側,悶吭兩聲,「總不能看著她吃鞭子罷。她看起來比我還嬌弱,再說了,身份放在那,我若眼睜睜看她挨打,臉面給哪擱?十七公主嬌縱成性,這次必須給她一個教訓,她纏我日久,我快要煩死了。」

「李十七是該長長記性了。」婦人為她抹好葯,折身從內室拐出來,手裡拎著染血裂開的衣袍,面無表情:「將這血衣送入宮,旁的無需多言。」

「是。」

門開了又合,婦人回到內室時,榻上的人早已昏睡過去。

一睡便是三個時辰。

醒來室內昏昏,晝景背上蓋著薄被,沒敢動彈,婦人輕聲道:「醒了?」

「嗯。還是好疼。」

「下次還敢嗎?」

晝景嗤了一聲:「下次李十七再敢當著我面揚鞭子,我拆了她!」

「阿景。」

「嗯?」

婦人莞爾,面上生出慈愛:「阿景莫不是看上人家姑娘了罷?以身替之,這事你以前可做不出來。」

「我?看上舟舟姑娘?」晝景像是聽到天大的笑話,眸子微亮:「花姨,你猜猜我發現了什麼有意思的事?舟舟姑娘可不是能對男子動心的,她不喜歡男人。」

「這樣說來,她喜歡女人?」

「誰知道呢。反正不會喜歡我。」她乖乖趴在那,「我以男子身份和她相處,蠻安全的。她根本不願近我半步,始終心存防備,但願我這鞭子沒白挨,不然還怎麼做戲?」

婦人愛憐地瞧她後腦,「這輩子你就不打算成婚了?是男是女都不要?」

「不要。」

「那位舟舟姑娘也不例外?」

晝景「噗嗤」笑了:「花姨,你想多了。你知道我的,我這樣的哪好意思去禍害旁人?我只是覺得她好玩,逗逗她罷了。」

「別逗出火來。」

「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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