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始終5

故事的始終5

陸湜的確與應龍關係匪淺,不過他們算不得父子。

陸湜之所以叫陸湜,確實取自諧音「拾」。然而他並不是應龍的第十個兒子,也不是拾來的。這個「拾」真正的意義是,他是應龍放棄了十次之後,成功製成的泥人。

傳說上古應龍是女媧座下四大神獸之一,曾親眼見過女媧和泥造人。有一天女媧高興,隨手贈予他幾塊泥土。應龍不好拂了女媧好意,雖然覺得用不上,也沒隨手丟棄。

大戰過後,應龍隱居于山中,孤享山中漫長歲月,有天突然悟到當初女媧造人的原因:孤獨。他真的太想找個人來陪他說說話,於是他拿出女媧送他的泥土,仿照著自己的原型,嘗試捏出另一隻應龍。

應龍自認不是個有耐心的人,一件事情做了一百次還不成功,他就會放棄。所幸他天賦過人,學任何東西不過幾遍,便可融會貫通。

捏泥巴,第一次讓他有了挫敗感。女媧隨便甩個泥點子,都能化成人。他滿心虔誠認真仔細,捏出的泥像十分逼真,可惜沒有一個是活的。

應龍因而知道了自己的耐心極限,他失敗了一百次就失去耐心,順理成章放棄了。多了許久,他耐不住寂寞,重新開始嘗試,經歷一百次失敗后,再一次放棄。

周而復始,漫長的歲月便在和泥的過程中流逝。他在放棄了十次之後,又一次受不了寂寞,重新開始玩起了泥巴。

這一回,他成功捏出了陸湜。

然而這條生命跟他想的不一樣。女媧隨手造的人,落地就能歡笑亂跑,不久便會言語。在他的設想里,陸湜也合該如此,生來就能說話玩笑,二人作伴共度山中寂寥。

然而陸湜落地除了哭,什麼都不懂。最關鍵的是,應龍原本是想造出一個女孩,可陸湜是個男孩。後來應龍想明白,他照著自己的模樣,怎麼可能捏出個女孩。

應龍被他哭得煩了,想抱起來哄。雙手碰到陸湜柔軟的身軀,又縮了回來:他第一次知道,生命並不都像他那般強悍。陸湜太小太柔弱,他害怕傷了陸湜。

最後應龍發現,陸湜不僅不能與他胡天侃地,還沒日沒夜的哭鬧不止。他被吵得實在受不住,便將偷偷將陸湜放在天界。

這是應龍第十一次放棄了陸湜,這一次是真的放棄。

他再也沒有重新去捏泥巴,也沒有去將陸湜接回。他接受了山中的寂靜,停止了折騰。

「所以,你想把石頭的心,換成泥巴的?」應龍聽完悅人陳述,如是總結。

「是血肉的。」悅人強調:「看陸湜就知道,你可以創造出生命,一個血肉之軀。更何況,你創造的還不是普通人,而是跟您一樣的應龍。他雖然遠不及您的神力,但他生來就是神。」

應龍伸手,示意她打住,他看上去十分不爽:「陸湜不是不如我,他只是太小了,年齡經歷都不夠罷了。我想他這麼大的時候,也不過是個毛頭小子。」

悅人躬身致歉道:「抱歉,是我失言。」

應龍嚴肅道:「沒關係,不過沒有下次了。」他年齡大心更大,眾人還以為他不再理悅人,誰知他突然親和起來:「還有,別用敬語,怎麼又變成了您,顯得我怪老的。」

悅人道:「這是因為看到您,哦,不,看到你,內心的崇敬之情油然而生」

應龍不吃這套,沒有直接戳破,指著路簡的心口道:「別想騙我,你的情況跟他一樣。行了,不廢話了。不過我沒有單獨的器官,可不知道能不能成哈。」

應龍也是行動派,這就要起身,悅人忙道:「等下,還有一事相求。」

應龍這次沒廢話,站在原地等她開口。悅人道:「你知道這裡還有一個,看不見聽不到摸不著,想請你幫你為他捏一副軀體。」

應龍看向燕堯的方向,眼神卻游移,似乎不確定燕堯的具體位置。他道:「可他連魂都不算,有了身軀又能如何?」

悅人道:「人死為鬼,鬼死為聻。聻的存在天帝都無法察覺,而你神通廣大,輕易就能發現。更何況你連神都造得出來,一副養聻的身軀,對你而言應該不難。」

應龍許久沒被人當面誇過,相當受用。且這一路都是悅人同他說話,他對悅人的好感倍加。「有眼光,既然你都開口了,我便試試吧。可有他的畫像?」

悅人道:「路簡能看到他,你可以借用一下路簡的眼睛。」

應龍道:「行吧,那我先試著給他弄顆心,再試試做身軀,你別說兩個都相當挑戰。」

應龍走後,空氣有些凝重,燕堯用眼神示意路簡,二人一起走出房間。

「你叫我出來幹嘛?」

燕堯隨意:「出來看看天色唄。」

路簡的心變成石頭之後,為了讓自己正常,時常揣摩別人的想法和意圖。他覺得燕堯有事,只是他想不明白。「你是不是覺得悅人跟陸湜需要獨處。」

燕堯並沒有這麼想,「他們又不是我父母,我不擔心他們的感情。」

路簡:「可是我爹剛知道了自己身世的真相。」

燕堯不懂路簡的腦迴路:「那又如何?」

路簡謹慎地望了眼小屋,小聲說道:「不是說了嗎?我爹是泥巴捏出來的。他這個時候需要安慰。」

燕堯道:「你想多了,我叫你出來只是想跟你獨處。至於陸湜,完全不用擔心。我想他本人也明白,真相併沒有那麼糟糕。悅人剛才故意失言,你看應龍的反應,一點兒不允許別人說陸湜不好。」

「是這樣嗎?」

路簡是真沒感覺出來,自從他的心臟變成石頭,好像總是跟別人不在一個世界。過去他就算不通人情,但別人解釋過後,他還是能明白的。現在即便有人解釋,他也完全無法領會其中含義。他即沒反應過來悅人故意失言,更想不通她的用意。

燕堯道:「陸湜好歹是你爹,就算悅人的心是石頭做的,也絕不會說陸湜不好。就像你剛剛醒來時跟我道歉,與誠意無關,只是你知道自己要那麼做而已。同樣悅人也知道,她那麼說,明顯是為了讓陸湜知道應龍的態度。」

路簡不再糾結陸湜的問題,他想起燕堯叫他出來的目的,問道:「不聊他們了,你不是想跟我獨處嗎?是有話想要跟我說嘛?」

燕堯真的是對路簡的石頭心沒招,他坐在一塊石頭,看向幽靜的山中密林,道:「我只是覺得,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我們好久都沒有安靜的坐下來休息了。」

路簡害怕再破壞氣氛,乖乖做到燕堯身邊,與他共享這此刻天光。

捏一顆心臟說來不過一句話,應龍卻到天黑都沒有再出現過。

路簡跟燕堯坐在一起,不知什麼時候趴在石頭上睡著了。他在夢裡,感覺到石頭涼颼颼的,一股冷氣直竄胸口。他睡得迷迷糊糊,下意識伸手摸索,想拉過被子蓋一下。接著胸口突然空了,他有點慌,他胡亂伸手摸索,這次是想找東西填滿胸口。還未等他摸到,胸口有被塞進一個冰冷的物什。

路簡被冷的一機靈,伸手向那東西探去,他想捂熱這個東西。這東西似是感應到他的想法,一會兒竟真的熱了起來。一陣怦怦跳動的聲音響起,撫平了他剛才的慌亂。

路簡睜開眼,發現自己睡在床上。陸湜坐在他身邊,滿臉擔憂之色,見他醒來又恢復往日的冰冷。

路簡道:「爹,怎麼了?」

陸湜道:「應……應龍他給你換了心,你有沒有覺得不適?」

陸湜依舊不習慣提起應龍,稱呼他的時候還有些磕巴。

路簡聽陸湜這麼說,立即察覺到異樣。他動了動耳朵,好像聽到了正座山的動靜,風起雲湧葉落花開都逃不過他的耳朵。就連視力,都明顯比以前好了許多。

路簡尋思:這是換了顆心,連五感都敏銳了嘛。可是他的嗅覺,似乎還跟以前一樣。話說回來,換心這麼重要的事,燕堯和悅人竟然都不在。路簡問:「悅人呢?」

陸湜看不到燕堯,路簡就不問燕堯。

陸湜指著一扇門,道:「她跟應龍在另一個房間,給你那個看不到的朋友,製作身體。」

燕堯估計也在那兒,路簡放心了,又躺了回去。

陸湜猶豫了一會兒,問道:「你那個看不到的朋友,這一路都在嗎?」

路簡想到燕堯,嘴角不自覺勾起,他道:「對。其實爹你見過他的。」說道這個,路簡又開始難過:「可是你們都把他忘了。」

陸湜道:「這樣啊,等我見到他,一定跟他說聲對不起。」

路簡坐起來,笑著擺手:「不用的,爹,不是你的錯,是我沒把他保護好。」

「對不起。」

陸湜聽到這句話,突然低落地向路簡道歉。這可把路簡嚇壞了,他坐立不安道:「爹你幹嘛呢?」

陸湜看著通向隔壁房間的那扇門,道:「我沒把悅人保護好。」

先前路簡鐵石心腸,沒把悅人詭異的膚色放在心上。現在他恢復正常,卻不敢細想其中含義:她真的還活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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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要寫到我最發憷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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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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