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春日游
安嫻拿著新鍛造的匕首,與嫣嵐學習新一輪的招式。
她雖是有了紮實的基本功,但用起長劍來卻頗不順手,而可藏於身體各處的匕首反而耍得熟練異常,如魚得水,這也令她有些飄飄然。
嫣嵐手持匕首,瞟到場內的一棵大樹,眨眼間便將其擲出。
那匕首直直朝著大樹而去,深深地釘進了樹榦里。
「這個嘛,簡單,我閉著眼睛都能做到!」安嫻放鬆地說,帶著些許懶散,不復之前認真學習的態度。
她正要投出匕首,卻被嫣嵐握住手背。
「閉上眼睛投,投二十遍。」
她的聲音冷然。
自那日飲完酒後,嫣嵐面對安嫻時也總會露出幾分笑意,這是她少有的冷淡的時候。
安嫻心知自己這幾日來確實是鬆懈了不少,無怪乎嫣嵐生氣。
嫣嵐雙手環胸,走到一旁閉眼假寐。
安嫻見嫣嵐不再理她,乖乖閉上眼睛,循著自己的感覺找方向,用力投出匕首。
一遍遍拔出匕首,再扔出匕首,她做著做著就有些麻木。
在進行到第十七遍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小姐,盛公,啊!」
聽到銀屏慌亂的聲音,安嫻忙睜開眼睛,只見銀屏跌坐在地,驚魂未定。
她急忙跑過去將銀屏扶起,拍掉她裙上的灰塵,把住肩膀將人轉了一圈,細細看了,見銀屏只是模樣狼狽了些,才放下心來。
「天吶,我這次投得這麼不準的嗎?」
看了眼大樹,與銀屏的位置偏了大半方向,安嫻羞愧得雙手掩面。
「不,準頭和力道都很好。」
嫣嵐飛身過去,拾起跌落在地的匕首。
她將匕首遞過去,意味深長地盯著銀屏。
「身手不錯。」
剛剛她下意識察覺到不對勁,睜開眼時,見到幾隻閃著光的蝴蝶正迎面朝安嫻飛去,只不過中途正好撞上匕首,隨後化作點點亮光消失不見,而原本要扎入樹榦的匕首則在半路偏轉了方向。
銀屏恰好在這個時候出現,以她普通人的底子,本沒有可能躲過。
但銀屏躲過了,不僅如此,連一點擦傷都沒有。
銀屏苦笑一聲,「嫣嵐小姐莫要打趣銀屏了,銀屏不過是在以前討生活時假模假樣地練過幾招罷了。」
銀屏5歲時失去雙親,此後便一直在雲中城流浪,直到8歲時遇上正懷孕的連千凝將她帶回府中。
安嫻看著銀屏臉上苦澀的笑容,心想,這大概是勾起了她以往的傷心回憶。
「這大早上的是有什麼事情嗎?」她接過匕首,有意岔開話題。
安嫻這一開口,就把銀屏的注意力轉移了。
「是盛公子。」
「盛煊?」
銀屏點點頭。
安嫻拔腿欲走,被嫣嵐一把拉住。
嫣嵐面露凝重之色。
安嫻看了眼銀屏,示意她先走,回身握住嫣嵐的手。
「銀屏有問題,你信我。」
嫣嵐直視她,清澈的眼裡是浩浩長天。
安嫻走到前廳時,盛煊正在品茶,一副悠然愜意的模樣。
熱氣氤氳,更令他的眼角眉梢顯出幾分惑人的風情。
雖是滿身英氣的男兒,卻又會在不經意間露出嫵媚風流之色。
安嫻想,大概是他那雙細長的丹鳳眼之故吧。
而此時,那原本眼瞼下垂的眼睛,竟向她轉來,黑睛微藏,眸中光彩熠熠。
「我這雙眼,瞧得可還滿意?」
盛煊看著安嫻,似笑非笑。
安嫻煞有介事地點點頭,「甚好。」
盛煊笑了一聲,站起身,背著手走到她跟前,陰影將她整個人攏住。
「九月份要走?」他問。
安嫻鬱悶,「你又知道了?」
她抬起頭看盛煊,「我身邊有你的人?」
他不置可否,薄唇一彎,「總歸不會害你,擔心個什麼?」
那第一回進入遊戲時給她下蠱毒的可不就是盛煊嗎。
安嫻仍是對他抱有警惕之心。
「你與那杭修雅,不怕危險?」他彎腰湊近她耳畔,悄聲問道。
安嫻頗不適應地歪過頭,她後退幾步,避開盛煊的氣息。
她只看了盛煊一眼,臉上也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色,開著玩笑地問:「聽聞煊哥哥武藝精湛,那不如,煊哥哥與我們一同前行?」
依盛煊的性子,開開玩笑倒可,要是真較真起來,是對這些事情毫無興趣的。
她心下篤定,根本無所謂盛煊的答覆。
「好啊。」
盛煊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
安嫻的腦海里滿是疑問。
她問:「你沒有別的事情要做嗎?」
「九月我也要出一趟遠門,結伴同行未嘗不可。」
不等安嫻反應過來,他便施施然走出大門。
所以,不管他心裡想的是什麼,這明面上是要保護她的意思嘍?
要拉近和盛煊的關係繼而讓他保護她的想法,就這樣,還沒做什麼就成真了?
安嫻仍有絲不真實感。
回到演武場,安嫻繼續跟隨嫣嵐學習。
經過嫣嵐閉眼盲投二十遍匕首的懲罰,安嫻一掃慵懶之氣,恢復到原先認真的態度。
當然,這其中最大的原因還是一個月後就要離開國都去往陌生的地方,以及原先給她下蠱毒成功置她於死地的盛煊將要與她同行。
獨自一人在房間里,即使快要臨近睡覺的時辰,她還是拿著匕首在空中比劃。
「你這樣的握法,是無法把所有勁都使上的。」
李晴雙手抱臂倚在窗邊。
安嫻眼咕嚕一轉,換了個姿勢握匕首。
李晴搖頭,朝安嫻走來。
他大步一跨,沒幾步就到了安嫻身邊。
手掌輕輕附上去,竟將她的手包住大半。
安嫻呆愣愣地順著李晴的力道調整好姿勢。
「然後,再這樣。」他猛的使勁,牽著安嫻的手便將匕首破空一刺。
鬆開她,李晴沉聲問:「可有感覺?」
「有!」安嫻回答得不假思索,「你的手好細膩!」
李晴沉默了。
他站在原地,雙手緊緊握住,雖看不見神情,但莫名透露出幾分手足無措的呆愣感。
「我···」與教安嫻使用匕首時相比,他此刻的聲音虛了些,「我已經許久不曾拿過刀劍了。」
安嫻雙手捧臉,她感覺自己的臉頰在一陣陣發燙。
她是說了什麼話?
雖然有過跟別人親密接觸的時候,但那都是有意為之,因而她清楚地知道界限所在。
可是,剛剛那句完全是她下意識說出口的。
「嗯······」
「我···」「我···」
兩人對視一眼,又迅速挪開。
「你先說。」「你先說。」
他們的聲音又再次重合在了一起。
「我,我不說了。」李晴側過身,露出的耳廓染上緋紅。
安嫻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水,入口,那水已是微涼。
再開口,她已重新恢復自然。
「在你進入院子時,一般要弄暈幾個人?」
李晴想了想,「我第一次來找你時,是一個人,後來就變成了兩個。」
「一個在院子內,一個要離得更遠些。」
「好。」安嫻問他,「在你離開時,可以幫我把他們弄到院子里,然後把一直都在的那個人弄醒嗎?」
李晴點頭離去,不一會兒,他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安嫻拿著燭台來到院子里,見一個是四一,而另一個則分外陌生。
但這不妨礙她猜出他的身份。
李晴目光投向四一,「再過半個時辰他就會醒來。」
「謝謝。」安嫻道謝。
他微微搖頭,「舉手之勞。」
「如果沒有什麼事情的話,我便走了。」李晴說。
「嗯。」安嫻回應。
他拖著腳步,一點一點沒入黑暗中。
「誒!」安嫻突然出聲。
「什麼!」李晴迅速轉過身子,聲音難掩激動之情。
安嫻問:「我依稀記得你說過要教我武功,可還算數?」
「當然!」他急忙忙地說,「相信我,我不會比嫣嵐差!」
「好,那我們明天就開始吧。」
安嫻心裡的小算盤打得噼里啪啦響,有嫣嵐和李晴的教導,她的武功在出門之前一定會大有長進。
雙方又陷入了安靜之中。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李晴語氣遲疑,又帶著些許試探。
還要說什麼?
安嫻轉瞬間便想了許多。
是了,他一定最關心這個了,畢竟當初找她也是為了這事兒。
「我九月份就要跟杭修雅去雁來縣了。」她說。
「我知道。」李晴的聲音低落了下去,「我,恐怕不能與你一道。」
「沒事啊。」安嫻豪爽地說,「等我回來,一定把事情的真相給你說得明明白白。」
李晴凝視著安嫻,目光柔和。
「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