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周五,陳默送琥珀回家。中午一上完課,他就早早收拾好自己的東西,等在了女生宿舍樓的門口。

他剛等了一會,卻等來了琥珀宿舍的杜薇。杜薇是個標準的北京女孩,陳默私底下覺得,她把「小」這個字,發揮到了極致。一張精緻的小臉,號稱一米五六零的身高,愛打抱個不平,小嘴像挺機關槍,說起話來經常不分青紅皂白先來一梭子,那子彈嗖嗖地,噼里啪啦有罪沒罪的先掃倒一片。

雖然琥珀和杜薇在一個宿舍里的時間不長,杜薇卻已經儼然如同琥珀的保護人,處處敲打著陳默:「你得好好對待我們琥珀,她對你可是真心一片,別辜負了她,你要是有什麼風吹草動,我可饒不了你。」

陳默沒來由地被杜薇搶白一頓,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琥珀已經梳洗打扮好,從宿舍裡面走出來,她一邊把杜薇往宿舍里推,一邊連連說道:「好了好了,你先張羅好你自己吧,別瞎操心啦。」說完,她沖陳默擠擠眼睛,拉上他,一溜煙地跑出了女生宿舍樓。

陳默和琥珀兩個人走出學校大門,向63路公共汽車站走去。他們緊握著的手,一刻也沒有鬆開過,兩人還不時互相看一下,然後低頭不由自主地笑笑,臉上洋溢的,全是幸福的表情。

在已經破舊不堪的公共汽車站牌下,陳默看著身邊,如同剛摘下的蘋果一樣清新的琥珀,眼前清晰地浮現,昨天晚上他第一次親吻琥珀時的情景。那是在主教學樓高層,一段沒有燈光的走廊。琥珀先是臉色緋紅,手足無措,然後是立場堅定,殊死抵抗,嘴裡還小聲地接連說道:「抓流氓啊!抓流氓!」,直到陳默抓住琥珀的手,慢慢靠近她,靠近琥珀溫暖而柔軟的身體,他的耳邊是琥珀急促而不均勻的呼吸,在黑暗中,她濕潤的嘴唇,閃著一絲若有如無的微光,他猛地一下抱住她,用自己的雙唇壓住了琥珀低聲的呼喊,那是如同電光火石的一刻,恍若一道不期而至的閃電,霹靂而下,直接穿透了他們,穿透了那個年輕的夜晚。

琥珀抬頭看見陳默若有所思的笑意,好像猜到了陳默在想什麼,她先是嗔怪地瞪了陳默一眼,然後有點羞澀地,慢慢地把頭,輕輕地靠在了他穿著白襯衫的肩上。

我的白衣勝雪,我的牛仔褲是蔚藍天空的顏色,我的笑容,在秋日如同水洗的天空中,像身後的陽光一樣燦爛,像夏日夜晚,獨自盛開的煙火,一樣耀眼。

陳默與琥珀的事,迅速成為了班裡同學及各個宿舍談論的焦點,大家都對團高官能夠如此捨身幫助後進同學的做法,紛紛用各種比喻表達了自己的心情,其中出現頻率最多的是四種生物:鮮花,牛糞,癩蛤蟆,天鵝。

陳默和琥珀的這個班,由於學生全來自北京,所以毫無大學里別的班那樣,有一種大家來自五湖四海,今日華山論劍的氣象,倒像是在北京重新又上了一回高中,或不過是丐幫開了一個北京分舵,氣勢上就先短了幾分,因此,為了彌補這種氣勢上的不足,陳默他們宿舍的男生,在學校里處處以「我們北京學生就是牛X」的風格高調行事,在除了學習之外的各個領域,竭盡所能地將這個口號貫徹到底,好在Z大也是早有深謀遠慮,知道北京學生不好帶,早早就把學校保衛科的科長老詹,任命為他們班的班主任,以老詹的專業履歷,讓陳默他們輕易不敢越雷池半步。

老詹身材不高,面相極其和善,經常騎個自行車上下班,平時的愛好就是下個圍棋,打個乒乓球之類的,和保衛科科長這個稱呼,在陳默他們心中的形象相去甚遠。老詹是第一次帶班,也是第一次當班主任,第一次全班開班會的時候,老詹就說過:「你們到我這裡,我就要對得起你們,讓你們好好地從這裡畢業,誰都不許掉隊。」當時陳默還在心裡想:「這個笑起來如同菩薩一樣的人,原來竟然還是個理想主義者。」

陳默的宿舍在男生樓的214號,他的上鋪是劉磊,剛住宿舍的時候,大家給劉磊起了一個「劉死狗」的外號,這大概和他睡覺的樣子不無關係。

劉磊出身軍人家庭,酷愛軍事和足球,事實證明,他學會計專業,無論是對他自己,還是對會計行業,都是一種難以形容的災難。他在宿舍里年紀最小,但每當到了晚上大家上床卧談的時候,他卻頗有領袖風度,經常對著對面下鋪的老康說道:「老康,你不許睡覺,不許假借睡覺逃避組織對你的批判。」老康是一個到點必睡之人,備受劉的折磨。劉磊還有一個特點,就是睡覺時在上鋪不老實,經常在上面翻天覆地,陳默就跟著在下面搖搖晃晃,而且經常有書本,鋼筆,襪子之類的物體,不分時間,不分地點如炮彈般地從天而降,那份提心弔膽的滋味,大概只有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空襲下的英國人才能體會。

而不幸經常被劉磊批判的「老康」孫東東,因經常購買並食用「康師傅」速食麵而得名。並由此衍生出「老康」,「老孫」等外號。「老康」為人好乾凈,剛住宿舍的時候,經常利用中午休息的時間收拾屋子,為此曾招致陳默的嚴厲批評:「嚴禁在午休時間收拾屋子,嚴禁在我在的時候收拾屋子,嚴禁在我不在的時候不收拾屋子。」「老康」很有氣度,對陳默的批評虛心接受,從此再無人主動打掃衛生,一月有餘,214宿舍徹底變樣,按對面216宿舍,投資系二班周立松的話說,你們214現在就是一個現成的盤絲洞,《西遊記》劇組直接拉到這裡就能拍,你們這幫傢伙裹上被子往床上一趴,連蜘蛛精都省了。

孫東東愛喝個茶什麼的,經常主動去打水泡茶,曾經有一段時間他打的水供三個宿舍用。久而久之,總有人拿著飯盆直奔214,進了先拎暖壺,有水就拿走,沒有就大發脾氣:「老康呢?怎麼又沒打水?你是越來越懶了,一個人干一件好事並不難,難的是一輩子干好事,不幹壞事,你怎麼就不知道堅持呢?」躺在床上的孫東東完全無言以對。

在大學生活里,不能不提到吃,提到吃就不能不提到姚光輝。姚光輝又稱老姚,睡在「康師傅」孫東東上鋪,他有三大特點:第一是胖,二百斤左右,戴一副黑框圓眼鏡,胖雖胖,但老姚胖得憨態可掬,遠看與熊貓無異,可謂胖得有形有款。

姚光輝的第二個特點是吃,主要是能吃,每逢他有飢餓感時,半包速食麵,一碟花生米。幾根鹹菜絲,皆可入胃,蚊子雖小也是肉的真理,在他身上得到了充分的驗證。胖子能吃,因此對食物的判斷也極其準確。如果中午你和他一起去食堂打飯,走在路上他或許會突然來一句:今天食堂有叉燒肉。一去,准有。如果你拉他去買紅燒肘子,他先問你要買多少錢的,再拿眼一瞄,立馬挑出一個,價錢肯定八九不離十,上下浮動兩毛錢左右。陳默有一次和「足球小子」顧野去食堂,兩人合錢買了一隻小肘子,一邊買一邊緊張地四處張望,生怕被老姚逮個正著,膽戰心驚不亞於被通緝的逃犯,於是陳默和顧野臨時決定,這頓中午飯不能在食堂吃,於是倆人帶著肘子逃往階梯教室,一邊吃一邊嘿嘿傻笑,把旁邊自習的同學嚇得不輕,以為他們倆餓死鬼投胎,平生第一次吃到肘子。

姚光輝的第三大特點,就是好賭。每逢牌局,必有老姚,一有老姚,必輸無疑。這是他們幾個宿舍公認的規律。原因是有一天老姚和投資系的幾個小子打麻將,玩一,二,四毛的,他竟連輸三十多塊,老姚臉都打青了。回到宿舍,幾個人一勸,他也斬釘截鐵的說:「再也不玩了!」其決心之大,以他床鋪搖晃的程度,可以看出,他這一次確實是決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可是等到第二天,一臉嚴肅站在各屋門口宣布一缺三的,正是老姚。

顧野是班上的運動健將,最喜歡足球,他認為只有足球才是男人的運動。在強手如林的學校校隊,司職中場,因為身高的緣故,常自詡為「馬拉多納」,經常在比賽過程中充當「第二教練」,對隊友們進行現場指導,但是根本沒人買他的帳,這讓在看台上為他吶喊助威的214的同志們感覺很沒面子。顧野睡陳默斜對過的下鋪,常常對陳默進行「心理打擊」,諸如我要是長你這麼高個兒,我早進入國家隊了之類的話,他喜歡看人物傳記,也喜歡軍事政治,看完以後,頓覺人生平凡,生活乏味,於是長吁短嘆,感嘆沒有生逢亂世,成就他一番英雄事業。

顧野有著異乎尋常的自信,據他自己交代,他出生時,本來是三胞胎,兄弟三個只活了他一個,醫生說是因為他生命力強,在娘胎里就搶了自家兄弟的飯碗。出生時已是如此,長大成人更是近乎匪類,威脅別人時說的都是「我已經有兩條人命在手」之類的等等。

顧野很賴,這是劉磊對他下的斷語,打牌必定和別人吵得面紅耳赤,聊天時非要和大家爭個誰對誰錯,仗著自己聲大,誰都不服。搞得一個廣東同學剛跟他打了幾天麻將,就操著半生不熟的普通話說:「你們宿舍的顧野真是賴到家了。」

而在宿舍里和顧野棋逢對手的,正是他的上鋪,「野牛比爾」張然。張然長得很象只惡狠狠的兔子,呲著兩隻大板牙,眼鏡片後面是兩道奪人二目的寒光,臉上總掛著一絲若有如無的狡黠的笑容,讓人時刻提防著,不知道這小子又要冒什麼壞水。說到為人,他比顧野還賴,大家經常拿這兩個活寶沒辦法,打牌時他們倆人連蒙帶詐,贏投資系的錢,吃飯時搶老好人孫東東的飯,種種劣跡,舉不勝舉。但顧野和張然都很仗義,尤其是張然,他要是對你好,那種好法你真覺得只有跟他交定一輩子的朋友,才算對得起他。

張然平時說話,按北京說法是顯得很糙,說話做事不給人留什麼情面,而且動用的辭彙很是豐富,形神兼備,讓被他挖苦的人哭笑不得。

陳默宿舍里還有一個神仙級的人物,這個人就是邵峰,邵峰其人,人稱老邵,72年生人,人極瘦,其五官因毫無特色,被人稱之為白板,所以在麻將桌上,經常會有人大呼其芳名,如『老邵一對』,或『我杠老邵』等等。老邵一家都是學法律的,可謂家學深厚,沒想到,卻出了老邵這個一貫好吃懶做的會計,而且性喜清談,不喜上課,曾有老師授課一月有餘,而不識其「廬山真面目」。

老邵受中國文化毒害很深,認為淡泊寧靜乃是中國文化的精髓,他長期修鍊,小有成就。不管考試分數如何糟糕,都有一種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沉穩。陳默班上的諸多女生,認定瘦成一把骨頭的老邵,必定有非同尋常的愛好,才能修鍊成這一副大煙鬼的模樣,所以女生和老邵說話時都顯得戰戰兢兢,極為小心。先開始老邵很是得意,覺得是自己魅力非凡,引得女生對他另眼相看,後來得知真相,終於不顧中國文化多年的熏陶和修養,在宿舍里以蔣委員長的家鄉話,痛斥女生們的眼光短淺,有眼不識他這塊金鑲玉的白板。

而住在老邵下鋪的林克,按老北京評書里的話說,那是長得面若滿月,目似朗星,而且有一副好嗓子,唱譚泳麟最拿手,你要是在宿舍里關上燈,聽他唱一首《水中花》,會以為這是譚校長大駕親臨。林克是家裡獨子,年輕氣盛,七個不服,八個不憤的,就是有一個毛病,愛認死理,他與顧野張然的三人互掐,通常都是214的保留節目。

214對面的216,是投資系二班的宿舍,和214最熟的就是周立松。陳默記得第一次去216,看見他的床邊牆上,是他寫的一整面蘇東坡《前後赤壁賦》的草書,讓陳默嘆為觀止。不僅書法好,周立松的吉他羽毛球樣樣精通,為此在他們系引得不少女生側目。不過他為人不太愛說話,說話必定三思,正所謂「貴人語遲」。所以和他的交談,經常會陷入你說前門樓子,他說機槍頭子的狀況,讓人很是費心費力。不過他在聽說陳默和琥珀兩個人在一起時說的話,倒很是一針見血:「一個這麼熱愛學習,積極向上的團高官,要看走多大眼,才能和你在一起啊。」

周立松的話確實不假,在大家眼中,琥珀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好學生,她白天認真聽課,下課認真複習,晚上還要去上晚自習。而陳默的大學生活,對比琥珀,恰恰猶如一枚硬幣的正反兩面,他每天上課主要是聊天,下了課不是去和各個宿舍的哥們玩得昏天黑地,就是去圖書館借一堆書,如獲至寶地擺在床頭,蜷縮在被子里一直看到眼冒金星。經歷過自己如同煉獄般的高考,陳默好像是一個剛剛刑滿釋放的犯人,大口呼吸著自由的空氣,如饑似渴地享受著,可以任意支配的每一分鐘。

琥珀對陳默的這種做法很不理解,對他的學習態度更是覺得匪夷所思,但是每次說到他不好好學習的時候,陳默不是嬉皮笑臉地糊弄過去,就是發狠地說道:「我連這個該死的大學都能考上,還有什麼考試我考不過的!」琥珀只能半是生氣半是好笑地道:「這個大學最該死的,就是把你給招進來了!」

琥珀有一次給陳默講微積分作業,陳默指著練習題里,X上面的一撇,很是驚奇地問道:「這一撇是幹什麼的?是不是印錯了?」

琥珀看看題,再看看陳默,又再看看題,然後用難以置信的語氣回答道:「那是導數公式,用來解微積分的。」

陳默恍然大悟,然後看了琥珀一眼,開始小心地問道:「那麼,你能告訴我,這裡面,哪個是微分,哪個是積分?」

琥珀沒說話,直接拿起最厚的一本參考書,敲打起陳默的腦袋:「你到底每天都幹什麼去了?你聽過課嗎?馬上就要考試了,你連這個都不會!」

陳默笑著連連躲著琥珀,兩個人鬧做了一團。快樂與幸福來得如此輕而易舉,來得如此甜蜜,以至於陳默完全沒有看到,琥珀的眼底,那一絲不易被看到的失望。

轉眼之間,離開學已經過去兩個月了,走在校園裡,頭上一直是晴朗高遠的天空,校園的小徑上,葉子已是落得滿地金黃。身邊經過的每一張年輕的面孔,彷彿都在對著世界微笑,都在肆意地揮灑著,屬於青春的快樂與悲傷。陳默曾經有一次一時興起,在學校的布告欄里,寫過這樣一段話:「這是我們最好的時代,這是我們最聰慧的年紀,我們會找到生命中最初的信仰,我們還未曾見過人世的黑暗,這就是我們,宛如天使,身處天堂。」寫這段話的時候,琥珀就站在一旁,微笑著看著他,當時的陳默完全沒有想到,他的天堂,也許和地獄,只有一線之隔。

那天陳默剛從家回到學校,一進宿舍門,就感覺到一種不一樣的氣氛,宿舍里的哥們沒有平時和他的插科打諢,說什麼都哼呀嗨呀支支吾吾地躲著他,他正覺得奇怪,不一會兒,劉磊和張然進了屋,看見陳默回來了,兩人把門一關,互相使了個眼色,然後劉磊說道:「大個兒,大家都是哥們,今天有個事,得跟你說一下。」

看到他們倆的一反常態,陳默有點被驚住了:「什麼事啊,看你們倆搞得這麼嚴肅,你們是又和誰打架了?還是半夜出去喝酒被老詹逮著了?」

張然走過來,拿過一根煙給陳默,問道:「哥,你這兩天,沒和你們家琥珀在一起吧?」

陳默被問得有點摸不著頭腦,一邊點著煙一邊說道:「沒有啊,她說要最近要在學校複習功課,沒回家,我就沒送她,自己回家了,還說要給她帶點好吃的補補呢。」他看看一臉凝重的劉磊和張然,完全沒有了平日里嬉皮笑臉的樣子,再看著一宿舍的人躲躲閃閃的眼神,他不由慢慢收斂起剛才滿不在乎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們,。。。都怎麼了?到底出什麼事了?」

劉磊往前走一步,嘆口氣說道:「跟你實說了吧,昨天晚上,胖子看見琥珀和別人在一起了。」

陳默一下子呆住了,他好像完全沒有理解劉磊說出的話,然後他猛地轉過頭去看姚光輝,只見胖子也是一臉嚴肅的坐在那裡,用力地點點頭。

陳默忽然覺得宿舍里的日光燈,瞬間變得異常明亮,然後就在他的眼前,在他的腦海里,突然「嘭」地一聲,炸了。

在已近深夜的南平房的教室里,琥珀站在黑板前,一言不發。陳默站在教室後面,直盯盯看著琥珀。他們兩人之間的空氣,硬得像一塊巨大的鋼鐵。

為什麼?陳默一遍遍地問著琥珀,得到的,卻只是琥珀一再的沉默。她的每一次沉默,都讓陳默的心,陷入了比窗外的夜色,更加黑暗的深淵。

就這樣,陳默和琥珀的愛情始於深秋,而死於初冬。

所有的感情可能,都像王家衛的那一罐鳳梨罐頭,是有著自己期限的。而我們那時的愛情,可能,不過是那些隨著季節,稍縱即逝的花朵,在彼此的心中沒有理由的開放,然後,再沒有理由地凋謝。沒有人可以說出,她枯萎的緣故,也許是刺骨的寒冷,也許是徹底的絕望,也許,是一些別的什麼。只是,陳默在獨自走回宿舍的路上,默默地想,如果愛情來到的時候,沒有任何的徵兆,那麼當它離開的時候,我又為什麼,要如此地執著,一個分手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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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自經過的旅人之琥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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