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第二日一早，隨州琉璃坊的掌柜便到了李熹微的住處報道，那掌柜的姓許，他在半月前就接到了少東家要來隨州開設錦記商會分部的消息，也知道這少東家是還未及笄的大家閨秀，同時這大家閨秀又是未來的安慶王妃，心中要說有多惶恐倒談不上，只求這少東家別胡亂指手畫腳的就行。

被下人引進到李宅回事處的時候，許掌柜的被回事處里站着的黑壓壓的一排男子給驚了下神，許掌柜在小廝指定的位子上站好。不是他不坐，每個人身後都有座位，卻沒一個人坐，他在三教九流里混跡久了，人生信條的第一要列就是不要特立獨行，便也依樣站着。

不一會兒，許掌柜就見一個穿着華貴的豆蔻少女在四個妙齡丫頭的簇擁下從里廳往回事處走來，身旁還跟着一個眉目儒雅的中年男子，那少女在首位上緩緩坐下，正是李熹微帶着南星忍冬白英和玉竹以及趙若芙的前任嫁妝管事，李熹微的現任總管事羅束。

李熹微一落座，站着的一群黑壓壓的人齊聲躬身朝李熹微道：「給東家請安！」

許掌柜也跟着請了安，心中卻道：這大小姐派頭還挺足。

李熹微點點頭道：「請各位掌柜落座。」掌柜們依言落座，接着便有小廝陸續從內里出來，給這些掌柜的上茶。

李熹微又道：「掌柜們不遠千里奔赴隨州，此份情誼我李熹微自當記在心頭，除了之前談好的各項補貼外，在座的掌柜都將參與所掌管的店鋪紅利分成，具體細則到時候會分發到各位手裏。」

坐着的掌柜們頓時嘩然起來，紛紛道：「多謝東家！」

錦記商會依靠布行發家，行至今日其產業涉及礦產，工藝製品，糧行，水運隊，之前李熹微的第一批船隻造了十條，試運成功之後，李熹微便要趙簡與秋陽帶着造船的大匠們一起改造了其中八條，李熹微臨行前還給趙簡安排了年底要提供給她二十條新船的任務，可謂時間緊任務急。又因邕江的的支流是沒有經過隨州的，故此李熹微從京城帶過來的掌柜分別有掌管礦業的，琉璃坊的，糧行的，卻沒有水運隊的。

之前李熹微從趙若芙手裏選人的時候就把來隨州的利弊都與這些掌柜們講好，只要來了隨州，便在這邊安置房產，配備車馬，工錢不僅與在京城無異，還給補貼，要是攜帶家眷過來的，連家人也一併安置。現在李熹微又說到了年底有紅利分，這些掌柜們自然是高興。

許掌柜並不知李熹微所說的各項補貼是什麼，但是光憑年底紅利分成，他便激動不已，因他知道琉璃坊才開業月余，便即將回本，這一年的營利可想而知有多豐厚。

接着李熹微便不說話了，由羅束安排接下來的事宜，待羅束安排得差不多之後，李熹微對着一個面相憨厚的男子道：「李掌柜，以後便由你與許掌柜一起掌管隨州這邊的琉璃坊，肅親王妃那邊的分成你記得每月要按時送去。」

被李熹微點名的男子站起來躬身領命，被分了權的許掌柜一時沒回神，等他也起身領命的時候，李熹微已經帶人走了。

等李熹微聽着羅束來報各店鋪的開業日期已是半月後，這半月來『在府中靜養』的姜寧也忙得如陀螺一般，只要能擠出一點點時間便跑到李宅與李熹微共進晚膳，避暑山莊已經建得差不多，秋陽那邊也早已安置妥當，他們又藉著錦記商會開設琉璃廠的名頭悄悄在綏山置辦炮火營，兩人都忙得昏天暗地。

又是半月後，隨州城的錦記布行開業，城裏熱鬧非凡，大家都聽說了原來安慶王早已婚配，這錦記布行后的少東家便是未來的安慶王妃。又有人疑惑為何一介商賈能攀上安慶王時，便有好事的說這錦記商會背後可是京城裏四大世家之一的永城候李家，這未來的安慶王妃則正是這前永城候的嫡女，至於為什麼是前永城候，又是一番牽扯，讓這些好事之人都盡了興。

而這段時間在隨州城百姓嘴裏出現次數最多的兩人，此時正在驪山腳下的隱秘處與浮生接頭。

姜寧沉着眉聽着浮生的稟報：「郡王，此處有私兵兩千人，這些人除了監督村民們挖礦，還每日操練，挖出來的礦都存放在礦洞不遠處的一個穀倉里，那裏有重兵把守，我與長風兩日前才想辦法摸了進去，裏面除了礦石，全是兵器，最多的便是一種□□，樣子看上去與李小姐的強弩差不多。」

李熹微與姜寧對視一眼道：「兵器庫？劉致挖出來的礦沒拿去提煉售賣，就只這樣存放在兵器庫里，目的何在？」

浮生說出自己的猜想道：「這些人看着倒不像是私兵，更像是真正上過戰場的鐵血士兵，幸好少主之前從那個姓姚的嘴裏獲得不少重要信息，才讓我與長風能有驚無險的找到了他們的秘密基地。」

姜寧搖搖頭道：「肯定不止這麼簡單，姚安在呂叔手裏都沒吐露出兵器庫一事，證明這個兵器庫對他們至關重要，且他能在呂叔手裏守住秘密便說明此人絕對不簡單，一個小小的私兵絕對做不到。」

李熹微問道：「他們潛伏在此多長時間了？」

浮生道：「從劉致在這裏上任起便有，從最開始的不到百人擴大至如今的兩千，前段時間又新增了近百人。」

姜寧眉毛一沉對浮生道：「他們怎麼區分新增的人手？」

浮生道：「新增的人手名單在一個姓姚的將領手裏，那個將領正是姚安的親叔叔。」

姜寧道：「他們一般多久新增一次人手？」

浮生道：「之前多久一次無從查探，不過我與長風進來之後遇到兩次了，且我曾聽伙夫們抱怨過，最近人手增加越發頻繁，口糧卻沒跟上。」

李熹微道：「這麼說來最近一月新增兩次人手，是比之前頻繁的，那這些人又是打哪裏來的呢？」

姜寧道：「那個姓姚的將領，你們有幾分把握能不動聲色的拿下？」

浮生道：「現在長風是那人的『親侄子』，六七分把握還是有的。只是拿下之後會有些麻煩，那姓鄭的比較難纏，他雖然只是個千夫長，但實權卻與那個將領差不多。」

姜寧沉思片刻道：「今夜子時我在這等你，你回去便與長風想辦法把那個將領送出來，那個將領先由長風替著。事不宜遲，速去。」

浮生領命后便走了，姜寧帶着李熹微直奔避暑山莊，找到季宣密謀一番。姚安早已轉移到了避暑山莊的一處暗牢，呂叔接到姜寧的吩咐便一頭扎進了暗牢裏。待到亥時三刻姜寧與秋陽便去了驪山介面處，姜寧擔心此行有危險，便把李熹微留在了山莊里，李熹微自知此時幫不上忙，便沒跟着去讓姜寧分心。

到了子時一刻，姜寧與秋陽果然帶回了一個昏迷不醒的壯漢。姜寧把人安置在暗牢連夜審訊，本以為這個將領會比姚安更難審訊，卻沒想姜寧還未讓呂叔出馬，這人便吐露了個乾淨。

反之那姚安受不住呂叔的手段，差點自盡都沒說出兵器庫的事，待姜寧把從將領嘴裏獲得的消息拿去試探那姚安時，姚安才臉色刷白，徹底崩了防線。姜寧一看那姚安的臉色，便知這將領說的都是真話。

次日一早，通宵未睡的姜寧便和李熹微光明正大的入了驪山，同行的還有秋陽與一眾暗衛加上連詞和季宣帶過來的人，人數近百剛好對上驪山新增人手的數量。

眾人在驪山村口接受着『姚將軍』點卯時，李熹微見到了上次刺探礦洞時碰見過的那個與『姚安』不對付的管事，原來這人就是浮生口中的鄭千夫長，在軍中與姚安同級，卻比姚安更有實權，在軍中的威望甚至與『姚將軍』不相上下。

此時正好點到李熹微，只見那人打量了李熹微一眼，對長風扮的『姚將軍』道：「將軍，怎麼這等身量的也派到這裏來？您那侄兒呢？」

長風在這裏潛伏多日，早已掌握那『姚將軍』的習性，他支著『姚將軍』那張絡腮鬍子臉不耐煩道：「誰知道這是哪家安排來的，別提他了，掃興。」又指著正站在李熹微眼前的一個士兵道：「你手腳麻利點，別耽誤老子的正事。」

那士兵滿口稱是，加快了點卯的速度。

鄭千夫長冷笑一聲，心道，一大清早便一身酒氣還能有什麼正事，那姚安真是活該，被一個這樣的酒囊飯袋壓得翻不了身。他隱去眼中的厭煩之色，清了清嗓子道：「某還要去礦內一趟，這裏的事便有勞將軍了。」說着也不等『姚將軍』同意，擅自帶着親信離開了。

姜寧等人被安置在驪山村子裏臨時搭建的兩個大營帳里，村裏的將領都是獨自住在之前驪山村民們住的農院裏，這裏新增的人手越來越多了之後，便搭建了很多這樣的行軍營帳，這種營帳與普通的行軍營帳相差無幾，營帳內的兩邊一邊設有一個一通到底的通鋪，中間是張木板與石板混堆的長桌，領路的士兵交代他們每人分配一個鋪位一個餐位，又交代了一些練操的時間點就退下了。

待到夜半，鄭千夫長忙了一天，正準備休憩，就聽小卒來報說『姚將軍』找他有要事相商，鄭千夫長本不想去，卻想到他今日新得的任務，覺得此時正是關鍵之時，不能因一己私利與『姚將軍』多生事端，壞了主子大事，便起身去了。

到了『姚將軍』住的小院時，見裏面燈火通明，心道莫非這『姚將軍』今日也得了什麼任務？鄭千夫長看了自己的親信一眼，沒有多想便進了小院。

進到裏屋時，那『姚將軍』正坐在燈火旁與今日點卯的那個士兵說着話，嗓音洪亮：「怎會如此？」

那士兵身後還站了幾個士兵站在暗影里，瞧著依稀是今天新增的人手。

『姚將軍』見到鄭千夫長進門，便要小卒把門關上，不等鄭千夫長質疑，便拉着鄭千夫長急急道：「鄭賢侄，你今日可曾見到那姚安？」

鄭千夫長眉毛一皺：「可是出了什麼事？」

『姚將軍』臉色怒氣未消道：「我喚你來協商要事的同時也派人去找他，這廝卻來報說找不到他人，他又去問了旁人，都說已經有一天未見到這小子的身影了。」說着也不等鄭千夫長回應，便拉着鄭千夫長往桌子那邊走邊說：「我不過是昨日裏訓斥了他一頓，他就這樣不顧軍紀，我一個做叔叔的，還不能教訓自己的侄子嗎？」

鄭千夫長被『姚將軍』拉着往前，此時的他應該很是無奈並在心中嗤笑這『姚將軍』一番才對，但他卻莫名感受到一陣殺氣，他心中頓時警鈴大作，正要使個巧勁掙脫被『姚將軍』桎梏住的手，卻發現怎樣都掙脫不開，情急之下另一隻手正要摸上自己腰間的暗器，卻見身側有一道寒光刺來，電光火石間便直指他的喉間，他看着已經挨在自己皮膚上的利刃，眼睛艱難的瞥向自己身後的親信，卻見自己的親信也被人拿住了命門。

他臉色難看陰冷的朝『姚將軍』道：「將軍這是意欲何為？」

『姚將軍』冷笑道：「你別裝了，我早就知道你在謀划什麼，你是不是想等此大事成了之後便要在主上面前告我一狀，拉我下馬。」

那鄭千夫長好像是輕輕地鬆了口氣道：「將軍是聽了哪個小人挑唆？」他確實早就看不慣姚將軍作為，但是有他壓着姚安倒也很合他的心意，因此雖然平日裏不曾給予這姚將軍什麼臉面，卻從未想過要拉他下馬，他們之間又不曾有什麼深仇大恨，因為他才輕易來了此處，卻不想這『姚將軍』竟然還有此一手，他心想，今日便認個栽，等這次事成后不愁報不了今日之辱。

他想到此處，正要再多說幾句，便見那『姚將軍』欺身上前，他心中狂跳，一種不好的預感由心而起，他睜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姚將軍』背後的冷汗如寒冰刺股般直直刺進他的心裏，不可置信的道：「你不是。。。」可惜話未說完便軟軟的倒了下去。

秋陽與浮生一個人一個放倒了鄭千夫長與其親信，姜寧與李熹微從暗影中走出，長風對姜寧道：「郡王，除去這些農房，這裏一共四十個營帳，如今都已深睡。」

姜寧問：「那些礦民的婦孺都關在哪裏？」

長風道：「在地牢中。」

姜寧道：「去找季宣和連詞，把婦孺和礦民都救出來先安置在一起，這裏的士兵留下一半安置到地牢裏去，其餘人全部轉移到避暑山莊的暗牢去，呂叔已經帶人在外接應。」

長風與浮生領命，帶着鄭千夫長下去了，姜寧則與李熹微前去查看兵器庫。兩人不一會兒便到了浮生口中的穀倉門口，這個穀倉大概是村民們合建的，比一般的穀倉要大一點兒，此時本應重兵把守的門口，一個人都沒有，兩人舉着火把進去，看到眼前的東西時還是心驚了一跳，這裏密密麻麻堆放着刀槍，和成排的□□，正是浮生曾和李熹微說過的那個，李熹微走上前，拿起一架□□查看一番后發動機關朝門□□去，『嘭嘭嘭』三支利箭應聲而出，准準的射在在門檻處。

李熹微環顧了一下四周對上姜寧的視線道：「這裏的兵器數量，不止是兩千人的量。」

姜寧看着那排□□道：「每半月來百人，來多少我收多少。」

李熹微順着姜寧的視線，想起姜寧在姚姓叔侄口中獲得的信息，安撫道：「劉致這回要栽了，且這□□沒有咱們的射程遠威力大」

姜寧聞言，心中一輕，回頭笑看着李熹微道：「是。」

兩人看完兵器庫后便去與季宣等人匯合，今夜饒是季宣與長風等人要麼是訓練有素的暗衛要麼是孔武有力的士兵也累了個夠嗆。

近百人數安置兩千於人，直到天色大亮才安置妥當，幸好姜寧給的葯藥性足，中途沒一人醒來，等這裏的千人安置在地牢后，姜寧又讓人給這些人重新灌了一次葯，讓他們有足夠的時間來擴建地牢。

李熹微去看了看獲救的礦民們，原來朝廷派發的災銀劉致確實拿來買糧了，卻被劉致用來安置私兵，災民們被劉致趕到這裏為劉致挖私礦，每日只獲得一些少得可憐的餬口的口糧，平時動輒要被這些私兵們毒打，婦孺們都被關了起來要挾那些不聽話的災民們。災民們被困在此處，叫天天不應，直到姜寧等人救下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