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正面剛

顧景悅心頭有幾分不悅，忍了忍，只當沒聽見玲婕妤的話，並且含笑屈膝：「臣妾見過愉妃。」

後者見狀，冷淡地看了她一眼，第一眼看去倒像是個冷美人兒。

不過很快，愉妃眼中便多了分不屑，冷哼了聲，微抬下巴，示意她起身，倒也沒多做為難。

那邊楊淑儀見狀，位份比顧景悅低，也只好行禮。

楊淑儀暗暗咬牙，翻了個白眼，連膝蓋都沒玩彎一下，像是只扭了下腰，也沒等顧景悅說，自己便起身了。

長眸微眯，顧景悅也笑吟吟地起身了，愉妃沒為難她，她自然也不會為難那邊的人。

只是在心中暗暗思量著。眼前這幾人，既然有了玲婕妤在裏邊兒，也就是說明，她們都是蘇貴妗的人了，一個鼻孔里出氣，還是得離得遠遠兒地。

心中打定了主意，顧景悅便道：「時間快到了，臣妾便先進去了。」

愉妃不屑地瞥着她，頭一回近距離打量她，才發現這張臉不知比這後宮里多少人好看。

這也難怪皇上會被這個女子迷了眼，這分明是一個狐媚子。

愉妃在心底暗罵着，還沒張口，便聽玲婕妤便冷笑道。

「愉妃還未曾進去，你倒是先進去了？莫不是近來得寵，眼睛都快長到天上去了吧。」

眼底掠過些陰翳，愉妃很快轉開視線，罷了，對付這種貨色，玲婕妤便足夠了。

「我還是奉勸你一句，在這宮裏啊，還是別妄想着飛上枝頭變鳳凰，皇上對你不過是一時新鮮罷了。」

新鮮嗎？她也不這麼認為，只是，聽玲婕妤如此說，想到近來皇上的作為，心中難免不平。

顧景悅微微含笑，眼神卻偏冷，垂下了眸，卻沒說話。

一拳打進棉花的感覺又來了，玲婕妤氣結：「莫不是病得太久，連話都不會說了？我看你剛剛還會說話啊，一眨眼就忘了？」

「我看吶，月婕妤之前恐怕是得了些什麼見不得人的病，知道自己見不得人，所以躲在那房間里呢。」楊淑儀掩唇嬌笑着接話，眼中卻閃過幾分怨毒。

有人搭了個腔，共同攻擊顧景悅，玲婕妤這下笑了，煞有其事地點頭道：「我看也是，月婕妤，你現在可是真的好完了？沒有好完全便快快回房間里待着吧，別出來禍害人。」

玲婕妤像是突然又想起來了，手臂張在眾人前面，護著連連後退了好幾步，整張臉都寫滿了不屑，誇張道：「還真差點忘了，我們可得離你遠點兒，免得你當真是出來禍害人的，害我們也得在床上躺個十天半個月的。」

眼見她們後退，也真是做足了這場戲。顧景悅微微抬頭，看着她們似乎高人一等的模樣，神色之間終於多了幾分冷。

不錯，她的確不願意在這後宮里惹麻煩，只想安安靜靜的生活。

可，風彥恆這近一月以來的陪伴當真只是陪伴嗎？風彥恆考慮到她，不知她是裝病，心裏擔心，便專程派了他的貼身嬤嬤趙嬤嬤過來。

後來大抵知道她是在裝病，也未曾有過什麼責罰，令她侍寢也不張揚，借口政務繁忙，近一月沒有翻其他嬪妃的牌子，一心和她過着兩個人的小日子。

在開始翻牌的時候，第一個便翻了她。

那日她同他說了許多話，胡亂地說着，她自己記不太清了。

在說之前固然是有一個考慮的，也固然是有一個「劇本」的，可真的開口，便只剩下滿腔的真心了。

這近一月的生活，難道就未曾撬動她的心？

她早便清楚，任何事情都有雙面性，靠近皇上的確是會有無盡的榮寵，同時也會面對後宮女人的勾心鬥角。

先前她不願，因此拼盡全力隱藏自己，可現在，心動的是她，那個雙面性，便變成了，她得承受後宮的勾心鬥角，但會有一份愛在心頭。

只早已做好了準備，所以顧景悅現在也不打算一昧隱忍下去，該發脾氣時她也絕不心慈手軟。

但她仍維持着最後的溫和。

「大家同為皇上的嬪妃，何必苦苦相逼？你們說呢？」

「苦苦相逼？」楊淑儀像是吃驚，掩埋下眼中的陰霾，又呵呵笑起來，「什麼苦苦相逼？同為皇上嬪妃，月婕妤。」

她頓了一下，楊淑儀面上又擠出一個彆扭又嘲諷的笑容。

「月婕妤，恐怕是你不知所謂吧？我看玲婕妤說得倒是不錯，你以為皇上是真心喜歡你？不過當一隻小寵物養在身邊罷了，偶爾逗逗趣兒，真把你當回事兒了？很快便會失寵的，你在這顯擺什麼呢？還苦苦相逼，怕不是你……」苦苦相逼後宮眾人。

她的話沒能說完，因為顧景悅打斷了她。

「怎麼？楊淑儀是什麼時候升了位份？我在清景閣里待太久沒聽說嗎？忘了給楊婕妤道聲恭喜？」

這話來得實在是無厘頭，可楊淑儀的神色瞬間就變了。

不僅僅是因為後宮裏不允許擅談位份之事，更因為此刻顧景悅的神色。

顧景悅本就生得美，素日裏從未生過什麼氣，偶爾會有，也只是瞪一眼，卻也是賞心悅目的。

但此刻，顧景悅整張臉都冷了下來，一個人竟帶出了一股莫名的氣勢，瞬間就將楊淑儀壓到了塵埃里。

更可怕的是，這種氣勢，竟格外的熟悉，皇上大怒之時，似乎，也是如此。

好在這份氣勢不過一瞬，顧景悅便迅速收回了，只似笑非笑地瞧著楊淑儀。

楊淑儀晃眼一看，十分沒出息的嚇得腿都軟了，小臉兒煞白煞白的，可再一看，眼前的顧景悅哪還有方才半點氣勢？

興許是她看錯了。楊淑儀在心底安慰著自己，一邊恨恨地看着顧景悅：「月婕妤，胡說些什麼？！宮裏這些話是能亂說的嗎？你最好給我閉嘴！」

「哦？」顧景悅無比順暢地接下了她的話頭，面上依然溫婉，笑容卻驀然多了幾分嘲諷，「那就是說，楊淑儀未曾升過位份，卻對着一個婕妤，目無王法，口出狂言。」

盯着楊淑儀，顧景悅笑吟吟地將一個個帽子扣下去：「難不成宮中的教習嬤嬤教楊淑儀時未曾盡心儘力，你連一個福禮都行不好，或者說是扭到了腰？壓根不會行禮了？」

她的笑容更加歡快：「如此，那我勸你還是儘早看病，否則耽誤了治療，日後影響了生育。」

這一通話下來，簡直是驚呆了一旁的兩個人，玲婕妤一時更是有些發懵。

之前她與顧景悅過招，顧景悅像個啞巴一樣，她所有的拳頭總是像打進棉花里，每每氣得她半死。

但現在，顧景悅終於不是啞巴了，她才突然意識到，眼前這個人，這張嘴是有多厲害。

楊淑儀此刻卻更是蒙圈，聽那一溜的話放鞭炮一樣放出來，嘴唇翕動都不知說些什麼。

最終還是愉妃最先回過神來，臉色陡然一沉：「月婕妤，寬於律己，嚴以待人嗎？」

「愉妃，您也看到了，我自問自己沒有什麼失禮的地方，只是楊淑儀，身為一個淑儀，卻連宮中的規矩都不清楚，出去給皇上丟臉嗎？」

眼神轉開，顧景悅迅速地接下話來，重又看向愉妃，面上一派溫婉，卻是半點也沒退讓的意思。

這狐媚子！愉妃一時更是氣得不輕，張嘴就呵斥道：「都是宮中姐妹，月婕妤，你說話未免太難聽了些，才這多久就恃寵而驕了？連本宮也不放在眼裏了。」

當然沒在她眼裏，顧景悅心中暗道，面上卻掛了毫無破綻的笑。

「您看見了？我看倒是愉妃娘娘，將我攔在這裏不讓進去做甚？我看着天色，時辰應該也差不多了，您是故意想看我遲到嗎？再不進去，可不止是耽誤了我的時間，更是耽誤了皇後娘娘的時間，不尊重皇後娘娘。」

說着，顧景悅扭頭就走：「三位聖娟正隆，自是不怕擔這個責任，但我可擔不起，幾位慢慢來，我便先走一步了。」

再這樣耽擱下去，恐怕是真的要遲到了。

愉妃瞪大眼睛，萬萬沒想到，顧景悅於她臉上做得漂亮，卻真能說走就走，絲毫不將她放在眼裏。

愉妃一時氣結，厲喝一聲：「站住！」

誰料前面的人像是壓根兒沒聽見，反倒是御花園的兩個小宮女好奇看了過來。

方才大家都是正常說話，那邊倒也聽不清這邊說了什麼，這突然一聲厲喝，便立即引起了那邊的注意。

但愉妃是不想驚動皇后的，見狀，立即閉了嘴，卻依然恨恨地看着那邊。

楊淑儀剛剛被毫不客氣訓斥了一番，此刻更是怒火中燒，過去便道：「愉妃娘娘，我看她根本是不將你放在眼裏！」

「不將我放在眼裏，恐怕她連蘇貴妗也未曾放在眼裏吧！」愉妃神色間頓時更加陰冷。

眼看着那主僕幾人腳步輕快地進了鳳舞宮，后三人氣得不得了，卻也暫時奈何不了她什麼。

「罷了！此人，後面自有她好果子吃，我們不急於一時。」半天，愉妃才總算收拾好自己的情緒，神色已然平靜下來。

畢竟現在可不是她一個人想找顧景悅的麻煩，還有蘇貴妗，再加上有了昨日那遭事兒，這後宮里得有多少人想對她下手還說不清呢。

念及此，愉妃的心情總算好了些，轉頭走向鳳舞宮，冷然道：「先去給皇後娘娘請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