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歸途漫漫
這小鎮原來是海邊的一個小漁村，叫滄口村。.wenXuemi.Com十多年前，北方遼國建立，與祁國簽訂停戰協議后相互通商。因這裡處北方的港口近，地理位置好，原來的漁村碼頭吃水又深，能進出大型商船，所以被一些商人選做港口，進出貨物來往與北方與祁國之間。小村便慢慢發展成小鎮，最興旺時，有一個小縣城的規模。
而現在，遼國與祁國又起了些零星征戰。雖然規模不大，但祁國怕外遼從海上進攻，所以實行海禁，並在海岸線上屯兵。於是，商船減少了與北方的來往，滄口的規模又從小縣城縮回到小鎮。
畢竟還算得上交通要道，來往人也比普通的小鎮要多些，街邊的商鋪多半開啟著，只是買東西的人並不多。人群中，乞討的佔了半數，大街角落、房屋檐下三三兩兩坐在地上，瞪著無神的眼睛，望著聞崇一行穿著整齊的人，盼望他們能留下些吃的。
「還有吃的沒？」一行人中，穿著與乞討的人最接近的昊魁又來問聞崇這個問題。
「哇！怎麼又來了。」眾人做鳥散狀，四處走開，裝做與昊魁不認識。
「不是，這些小孩乖可憐的，給他們些吃的吧。」昊魁指著街頭拐角處坐在地上的幾個小孩，年齡和他兒子差不多大小。
聞崇往身上摸了摸，然後雙手一攤，表示身上也是一文沒有。蓬諸山上要這錢沒用，下山來，師父只管給法寶不管給飯錢。
紅嫣也攤攤手，然後出了個鬼主意：「我們挑選家人家打劫吧。」
昊魁沒傻到給紅嫣亂擺布的地步，見這兩人解決不了問題，又去楊柱，「有吃的沒？」
給他這麼一問，楊柱摸著自己的肚子，轉頭看向他爹，管理錢財的楊巡管家。
「那就找家店，先吃點東西休息會兒，再趕路。」楊巡找了間街邊的包子鋪，揮手讓大家進去。
包子端上來，昊魁沒捨得吃，拿著自己一份走到街頭拐角處，分給那些孩子們吃。但分完后發現，更多的人圍著他要吃的，有小孩也有老人。
「人太多了，沒法分的。」楊巡朝昊魁走過去的方向看看，然後嘆了口氣，把自己那份交給他兒子，讓楊柱拿去街角分給乞討的人。楊柱實在餓急了，嘴裡塞著一個，拿著其餘的包子走出店鋪。
「你......吃得下？」紅嫣湊到聞崇跟前，問道。
「你沒聽楊管事說嗎？人太多了，沒法分的。」聞崇拿著手裡的包子，放到鼻子下聞聞，看紅嫣臉色不善，只能又放下，嘆了口氣：「你可以不吃，保持身材。我可是在長身體。而且我是你師弟，師父下山叫你照顧我，沒叫你照顧別人啊。」
紅嫣從聞崇那份里拿出一個包子放回他手裡，然後又拿起自己那份，走出店鋪。
走出店鋪的三個人很快回來，手裡空空，但跟在後面的人有一大群，而且越聚越多。
「人太多，真的沒法分。」昊魁進店后也是這句話，然後立刻拉起聞崇和楊巡，「快跑吧，這群人簡直餓瘋了，看見吃的要暴動。」
一個饅頭都能引發血案，帶餡的包子能引起暴動也算不得稀奇。
只是被人死死圍住的滋味確實不好受，人群擠壓的喘氣都不順暢。真不明白前世的那些明星們是怎樣生存下來的，也沒聽說過被粉絲們索要簽名被擠死的案例。只是現在這群包子的粉絲們太不愛乾淨，最起碼洗了澡再來搶包子吧！
聞崇在人群里緊緊地拽住紅嫣的手不放，看到她在人群里擠壓，臉上的表情也是欲哭無淚的痛苦狀，一身修為徹底報廢。楊巡也死死拽住他兒子，幾個人才算沒有被擠散。
全仗著昊魁力大，沖在前頭帶著眾人左突右擠，總算一個不少的逃出那家包子鋪。
......
「人太多了，沒法分的。」聞崇一路南來，終於體會到楊巡管家說的那句話。
剛來到這個世界時，見到蓬諸山那一座座凌空懸浮在海上的高山，以為這世界整個就是一個仙境，然而來到中州大陸后才明白，原來這世界絕大部分的地方是處在連年的戰亂中，讓百姓流離失所，露宿街頭。
五個人擠在一輛租來的馬車上，一路往南。路過的每個村莊、每座小城、甚至大邑，都有無數乞討為生的人，坐在地上，瞪著一雙雙無神的眼睛，眼巴巴地仰望著天空，彷彿在企盼老天爺大發慈悲，突然間降一場包子雨，好填飽他們的肚子。
昊魁此刻也仰望著，只是馬車廂內包裹著一層油布，看不到外面的天，只能望見車頂。
「你在看什麼？」聞崇忍不住問他。在車廂里幾人都不開口說話，氣氛一直沉悶著，實在無聊透頂。
昊魁口沒開，肚子先說話，「嘰里咕嚕」鳴叫一陣，然後開始討論三十多年來一直困擾著他的問題：「有吃的沒？」
聞崇探頭瞄了眼馬車外，路過的地方是處荒地，沒有人煙。「怎麼了？外面沒乞討的流民啊。」故意這麼說道。
「剛才路過的村子，看到那些流民，沒心情吃。現在實在是餓了。」昊魁在前面路過的村子時，再次忘記了教訓，樂善好施，把自己那份吃的捐獻給流民了。
幸虧聞崇早有準備，從邊上的包裹里掏出那天在滄口碼頭紅嫣從他那份里留下的包子，遞給昊魁，「過了三天了，不知道餿壞了嗎？吃了拉肚子別怪我。」
話剛說完，昊魁又問了句：「還有吃的沒？」手裡已是空空，剛遞過去的包子沒了蹤影。嘴裡砸吧著，應該是沒嘗到味道就咽下了肚子。
聞崇拍拍包裹，再拍拍自己身上，表示沒了。
紅嫣不等昊魁回頭問她，雙手一攤。
楊柱拿過聞崇剛才掏出包子的包裹，抱在懷裡緊緊的，像是害怕昊魁飢不擇食，把包裹里的替換衣物都要吞吃下去：「聞少爺原來是怕我餓著，留在我包裹里給我吃的，我沒捨得吃。現在沒了，真的沒了。」
楊巡坐在馬車的前頭，和車把式在聊天，所以昊魁沒好意思去問。
昊魁見沒有可充饑的東西，只能用聊天來打發飢餓：「楊柱，現在我們明明是往南走，可當初為什麼選滄口這個北邊的小港口上岸呢？南面不是有連陽港口？」
「我爹說是聞老爺吩咐的。說是不要引起別人注意。南面連陽港口大，來往的人多。」楊柱說道。
「幸好水路走北面，要不然也碰不到你啊。」聞崇沒在意這點，倒是在車裡顛簸了幾天，骨頭快散架了，問楊柱；「鐵柱，還有多少路到家？呆在車裡實在憋人。」
「快了，過了這山頭就到。」
昨天問時，楊柱回答，「快了，過了這幾座山頭就到。」今天的回答比昨天少了兩個字，或許是真的快到了吧。
............
「少爺，到家了！」楊巡歡快的聲音喚醒了在馬車中昏昏欲睡的四人。
馬車還在顛簸著行走。透過車簾，山路的盡頭是一處地勢較為平坦的開闊地。四面被層疊碧綠的群山環繞；群山腳下是層層肥沃的良田，阡陌相通，夾雜著桑樹竹林；開闊地中央，是一座村寨，三人多高的土牆，崗哨樓、瞭望台等一應俱全；村寨里是一間間錯落有秩的農舍、瓦房組成的村莊。
田地間來往耕作，村落間雞犬相聞。與一路走來所見到的相比，這裡就是世外桃源。
到家了，這個理應十分熟悉的環境，聞崇卻是一眼陌生。同樣陌生的還有理應熟悉的家人。
顛簸了四天的馬車終於停下，穿過村裡的一間間土牆茅草屋頂的農舍后，停在村中一處由十來間黑瓦白牆房組成的小農莊前。門前迎出的幾十個人，聞崇一個也不認識，倒是管家楊巡忙著相互間介紹。
「莊主，這是少爺。」
」少爺，這是莊主。」
兒子和父親見面，是在別人介紹下認識的。
人群中，被楊巡稱作莊主的中年男子身材魁梧、四方臉型、五官端莊、頜下留著三寸長須，正面帶微笑打量著聞崇。
「這就是自己的便宜老爸聞宣吧。自己長的好像與他沒有絲毫相似的地方。」聞崇心裡想著，一路從蓬諸到這裡，最好奇、最想見到人就在眼前。舉止上不敢怠慢，忙上前行禮道：「聞崇學藝滿師歸來，拜見......父親。」
猶豫了一下，還是叫了聲：「父親」。
「連日趕路，一定辛苦了。先進屋洗把臉，讓你的師姐和朋友也歇息歇息，我派人去幫他們整理房間。」聞莊主倒是沒有聞崇來路上想的那般不苟言笑，待人一團和氣。沒和聞崇他們擺什麼架子，樂呵呵地把他們迎進門。
事先只道是聞崇一個人回家，想不到還帶著一個師姐和一個朋友。看到衣著怪異的昊魁，也不在意，一起讓到農莊里，然後吩咐著：「來人，去打水，給少爺和他的朋友洗漱；再來兩個人，去收拾兩間客房。」
「呃，聞莊主，有吃的沒？」見到聞宣這個一家之主沒什麼架子，昊魁厚著臉又開始他這個人生最大的問題。
「對......對，瞧我，開心的都忘了。來人，讓廚房快準備吃的。」聞莊主張羅道。
楊巡雖然名義上是聞府的管家，但由於是商家，經常外出辦事，照例辦完每件差事後，向聞家的主人聞宣去復命。與聞崇簡短說了些話：
「少爺，那你就和紅小姐、昊頭領去後院休息會兒，一會兒自有人來領你們到前廳吃飯。我還要去老爺那邊復命，先告辭了。」
楊柱年齡和聞崇相仿，一路來和他有說有笑相談甚歡。跟著楊巡，道：「少爺，我家就住在邊上，出門右轉第一間瓦房便是，你有空要來找我玩哦。」
聞崇不敢耽誤這父子倆人，應允一聲，和紅嫣、昊魁隨著帶路的家丁走入後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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