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采來的草藥並不適合處理這種被凶獸抓傷的傷口,聞魚蹙眉給聞池簡單包紮。
現下城門怕是已經關了,她有些焦慮。
「拿著這個,城門口的衛兵會給你們放行。」游燼將一塊腰牌拿出來攤在掌心,說:「若是要看傷,你們即刻就下山吧。」
聞魚略作踟躕後上前取過腰牌,這才想他受傷的腳腕,拱手道謝之餘提醒:「多謝大人!您腳腕上的傷需及時處理才好。」
游燼眸色微亮,正欲抬腿讓她查看,卻聽她軟聲繼續道:「先前幫您處理背上刀傷的人手法不錯,你可以讓他幫您處理一下,附近有條小溪,可略做清洗。」
眼中的亮色黯淡下去,游燼聲音冷淡:「多謝魚公子挂念,本官無礙。」
呃,稱呼都變了呢!
聞魚說不上是鬆了口氣還是什麼,淺笑以對。
強撐著一口氣,游燼站起來,步履如常地往藏著趙之恆的山洞走,只是走得極慢。
聞魚抬腳的聲音響起時,他的步伐頓了下。
「雖然大人覺得多餘,在下還是想提醒您,這類傷口容易感染,若不及時處置妥當,怕是會留後遺症的。」
仁至義盡,不管他願不願意聽自己的勸誡,至少聞魚覺得問心無愧了!
游燼深深吸了口氣,握劍的手青筋猙獰,挺直了身形消失在樹林深處。
聞池扯了扯聞魚的衣袖:「帶姐姐下山!」
說起這個,聞魚不僅有些赧然。
她其實算不上是個路痴,但是在密林或者稍繁雜一些的街道處,總是很容易迷失方向,曾經很多次都是聞池帶著她回到住處,上山或入谷採藥,倘若沒有聞池陪著,一定要交代好去處才安心。
只是這回波折屬實多了些,才讓他好一陣找尋,以至於來的晚了些。
亮明腰牌進城,她先是去請了專門的大夫替聞池看上,待收拾妥當才回了自己房間。
一進屋,她便累的直接撲到了床上。
明明只是一日的光景,卻像是過了數天。
從早上去霍府看診,上山採藥,遭遇追殺,再到遇見狼群,過得五馬觀花,驚險至極。
趴了將近一盞茶的功夫,聞魚還是強打起精神起來洗漱收拾,將白日里的衣衫換下來。
啪嗒一聲,游燼給她的那塊腰牌落在地上,聞魚眸色稍凝。
更深露重,趙之恆和游燼又都有傷在身,也不知現下如何了?
大人身位朝廷命官,想來出行身邊即便沒帶人在身側,也有傳訊辦法吧……
迷迷糊糊想著這些,聞魚沉沉地睡了過去,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過來。
她揉了揉酸疼的雙腿,渾身無力地起來。
「出門?要去!」
給聞池換藥的時候,聞魚告訴他在房間里好生休養,她自己則是要出門一趟。
她手腕上一個十分精緻的護腕,乍看之下像是尋常姑娘家的飾品,夾層之中確實一圈裝銀針的暗盒。
先前便用掉了不少,昨日對付那狼群又用掉許多,她打算再去補上些。
接連又是幾日的忙碌,聞魚一直沒有關於游燼和趙之恆的事情。
那塊腰牌也無人來取,她便打算等明日去霍府的時候順道還給游燼。只是去霍府的前一日,她剛出門便聽到外面人到處都在議論。
「唉喲,真是天有不測風雲!」
「可不!我還挺說霍家有意替長孫求娶這位邱家小姐嘞,誰成想竟出了這樣的事!」
「小小年紀便這麼香消玉殞了,當真是紅顏薄命!」
邱家、霍府?
聞魚不知怎的忽然想起那日擦肩而過的邱嵐姑娘,稍作打聽,竟真是她。
邱嵐死了?
情理之中,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
聞魚沒覺得這事兒和她有什麼聯繫,但她還沒走今日要看診的善堂,就被一對捕快攔住。
捕頭對比了一下畫像,朝她確認:「魚公子?」
面具下眸子眨了下,聞魚點頭:「正是在下,不知各位差爺尋在下何事?」
那捕頭卻根本沒回答她的問題,打了個手勢,命令道:「帶回去!」
眼看聞魚要被莫名其妙地帶走,聞池自然不同意。
退都曲起來了,卻被聞魚拍了下肩膀,身形一晃,險些把自己閃坐在地上。
聞魚:「我沒事,你回客棧等我。」
聞池不吭聲,但也沒走。
聞魚無奈,只能哄他:「我先跟著差爺們去看看發生了什麼,如果我兩個時辰沒回來,你可以到官衙來尋我。」
聞池這才不情不願地後退了兩步。
到了大堂,聞魚當先看到坐在匾額下不停抹汗的知府大人,而後又看見他的左手邊姿態雋雅,手中不緊不慢地翻看著狀紙的游燼。
似有所感,游燼抬頭,與聞魚四目相對。
聞魚沒想到兩人的見面會在這種地方,不僅有些驚訝,又有些難堪的尷尬。
她迅速移開了自己的視線,環視一圈,發現大堂之上竟都是些衣著考究的富貴之人,其實面色悲戚,身上帶孝,應是家中剛有人過世。
而正堂之中唯一跪著的,卻是那日送她離開霍邕院子的小廝。
聞魚一時摸不清狀況,打算先靜觀其變。
「大膽!見著本官和游大人,還不除了面具跪下?」
知府驚堂木拍下,震得在場的人俱是一愣。游燼半垂的眸子,像是正在分析狀紙上的內容,對其他的事情充耳不聞。
知府餘光一直小心地觀察著他,心下惶恐。
開堂前這活祖宗突然造訪,還說要陪同他一起審案,就已經嚇得他神思不屬了。
按說知府一職並不在少尹之下,奈何人家是皇上眼皮子底下的官員不說,還是游閣老的獨孫,誰敢怠慢?
聽聞他住進霍府的時候,知府大人還曾遞上名帖想要拜見,卻遲遲沒有迴音。不成想今日他竟主動登門。
再想想霍家那位孫少爺和死者邱嵐的關係,知府覺得他懂了!
聞魚站在下首不卑不亢,拱手相問:「敢問大人,草民為何要跪?」
知府蔑視地看了她一眼:「你可有功名?可有官職?一介草民,為何不跪?」
這還真沒有。
不過聞魚問的根本不是這個啊!她提醒道:「草民是想問,我為何會被諸位差爺帶來府衙?」
「本官差人將你捉來自有本官的道理!但你目無法紀,當堂頂撞朝廷命官,該當何罪?來人,先打二十大板!」
跪在地上的小廝顫了下身子,趴得更低了。
聞魚:「……」天降橫禍,莫過於此。
站在兩旁精神抖擻的官差得了命令,拿著殺威棒就要閃來擒聞魚。
她戒備地錯了下身子。
官差見她竟敢反抗,讓他們在諸位達官貴人面前丟臉,不由得動作手上用了力氣。
游燼將手裡的狀紙輕輕放下,一隻手肘搭在扶手上,指尖輕敲:「原來鍾陵城皆是如此辦案?」
知府心下凜然,立刻叫停:「住手住手!都退下!」
又問游燼:「游大人,鍾陵是小地方,自是比不得順天府的,若有不妥之處,還望游大人不吝賜教!」
游燼聽著身後低聲啜泣的聲音,又看向一側落座的原告諸人,問:「既是開堂審案便該嚴格依照大晉的律例,堂上何人該坐,何人該立,何人該跪皆有明示,如何審案,如何斷案也有據可依。我以為這是一任之長都清楚的,怎麼?大人竟是不知?」
知府被他問的冷汗涔涔:「知、知曉的,只不過案情不同,有時候會因地制宜而已。」
「嗯……」游燼拖長的音調,直到把知府看的坐不住了才道:「那你不如說說,下面這些人有何功名,有何職位,竟能在知府大堂安然落座?」
知府面色難看:「這……這些人都是孫將軍府上的管家和邱家的人,下官……也是難為啊!」
「原是如此!」游燼半眯起眼睛看他:「所以哪怕被告之人是救人無數,極負盛名的神醫,因為沒有任何背景家世,你就可以任意踐踏?」
到了這會兒,知府哪還坐得住,站起來告罪道:「下官並無此意,只是以為……以為……」
「以為我是為了給死者撐腰才過來的?」游燼輕笑:「所以你方才那麼做,全是本官授意?」
他這分明就是有意刁難,知府大人哪還敢再多說一個字!
孫將軍府上管家見案子才剛開始審就出了狀況,臉色沉了下來,語氣也比先前進來打招呼時尖銳了許多:「知府大人,不知這案子還審不審了?這小廝分明已經交代,那日他確實在霍家孫少爺院子里聽此子詛咒表小姐非長壽之相,難道還不足以定案?」
聞魚這才恍然,原來這橫禍竟是因為她當時的一句話么?
但這小廝當時不是沒聽清?難不成後來又想起來了?
不管怎樣,這事兒對她來說可真是一場無妄之災。
那日她在霍邕院子前遇見邱嵐的時候,她便嗅到她身上一股若有似無的香味,很獨特。
那是一種名叫粉蘭草的野生花產生的香味,此花通體粉紅,莖稈如筍,花蕊成鵝黃色的花株,乍看之下粉嫩漂亮,可是散發的香味卻會讓人產生一種迷幻的興奮感,而且花香似幽甜,讓人記憶深刻。
後來她還跟一位老郎中探討過,確認粉蘭草從根到花,全株有毒,且是劇毒。是以那位邱嵐姑娘身上有那麼濃郁的香味,她才覺得不妥。
「那個,大人,能讓草民先說兩句么?」聞魚嘆了口氣,軟聲開口。
她答應了今日去善堂的,可不能在這裡跟他們一直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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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魚:想表現?根本不打算給你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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