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馳援九游

第十七章馳援九游

月華如霧，又掛中天，千里天地山罩著一層沉沉的靜謐。

這是九大部落遷居余靈洞后的第三次滿月。儘管那面圓盤仍舊像從前一樣光潔迷人，但空氣里卻缺少了往昔此起彼伏的狼鳴聲，各種草蟲的音樂會好像也被什麼人全給取消了。

忽然，一隻貓頭鷹撲稜稜飛進入余靈洞口，在那裡往複盤旋，見巡邏勇士趕來，丟下一塊小泥板，飛走了。

「嗒嗒嗒嗒嗒嗒……」一陣急促的跑步聲，從余靈洞大廳直穿主通道，跑向勇士洞那邊去了，瞬間掩蓋了空氣里美妙的「嘀——嗒——嘀——嗒」音。

勇士洞現在已是衛兵團、族兵團和隸兵團三大兵團所有勇士集中宿營的地方：寬闊的大洞中央，架著一堆主篝火，主篝火外圍著兩圈小篝火，第一圈的九堆篝火，是衛兵團九個三角陣列的中心；第二圈的十堆篝火是族兵團和隸兵團十個三角陣列的中心。這十九個三角陣列里全都鋪有九十張草席，其中一半的草席上躺著酣睡的勇士，另有一半是空的。

跑步聲徑直衝向主篝火堆，在霍夫曼休息的地方稍作停留，然後迅疾飛將出去。片刻后，三聲洪亮有力的象鳴音響起，余靈洞主通道各個方向立即傳來潮水般的跑步聲，身披戰甲、手執弓矛的人流被迅速集結到演兵洞里。

演兵洞中無論何時總是亮如白晝。

霍夫曼站上大石，用兩指捏著一塊寫有「五怪困野九游及危」的小泥板，舉在大家面前，高聲說：「勇士們！剛剛收到九游部落的求援信。他們有被分割蠶食的危險。背義偷生非我族類，凡我同胞有難必救！跟我一起，去保衛人類同胞，你們願不願意？」

「吼！吼！吼！」

「好！大家聽清指令。」霍夫曼說，「山北原東兩大族兵團和衛兵團一陣以山北兵團為首領，從原東部落駐地向北進軍，作東線包抄，由東向西逐地推進，以驅為主；黑頭丘溪兩大族兵團和衛兵團二陣以黑頭兵團為首領，從丘溪部落駐地向北進軍，走西線然後從西向東逐地包抄九游住地，以驅為主；衛兵團三六九陣隨我，從山北部落和黑頭部落駐地中間平原向北縱深挺進，到九游部落後，南北縱橫來回殲敵。三路軍以蜂眼陀羅雲作傳令暗號。其餘兵團駐防余靈，我不在時，由約西亞大巫師代行我的職權。大家聽清了嗎？」

「聽清了！」

「出發！」

三路兵團迅速下山，火速賓士九游。一路星光閃爍人無聲，足下生風歷蒼穹。

滿月漸西，東方未白，霍夫曼率領中路軍來到九游部落森林住地，但見往日茂密的森林現在都已化成灰燼，目光所及，萬樹無冠，遍地灰煙，尚未燒盡的樹榦棵棵直立，站成了一道慘烈的天際線。

霍夫曼發出手勢，讓人放出蜂眼陀羅蜂。在他周圍，三大三角軍陣嚴陣以待。

看著那蜂眼陀羅蜂熒光飛起，穿過遍地狼藉，霍夫曼不禁心生感慨。過了好一陣，蜂眼陀羅陀螺核上出現了一處亮點，慢慢地，那亮點擴大成一片火海。火海里，一頭龐然大物正掄著巨錘與兩個大光球搏鬥。那光球忽而騰空飛轉，忽而落地滾行，忽而向左躥升，忽而向右劈下，時不時還打出球形閃電來。

霍夫曼見到球形閃電，知是門羅，讓傳令官發出傳令暗號。傳令官燒著一片蜂眼陀羅葉，一朵紅雲升至高空，尋那陀羅蜂去了。霍夫曼便率軍追著那朵紅雲走。

這時天色放亮，又見周遭樹木全已碳化，地面到處都是鳥獸燒黑的肢體，散發著焦糊味兒。兵團越追越遠，腳下已能覺察巨怪輪錘砸出的地顫。

再看空中那雲，從赤紅變成慘白，像一片枯葉隨風飄浮，卻是不散。霍夫曼低頭查看，蜂眼陀羅核上此時又多出一個怪物，黑雲繚繞著它烈火的身軀。

霍夫曼軍團加速行進。不多時，行至一面陡坡。陡坡下是個大斷谷。斷谷深達幾十米，寬有幾十里。兩怪正在斷谷里與兩個光球纏鬥。

那輪錘的怪，個頭竟有半個青丘嶺高，腦袋和下半身完全是一條大鬣狗，但是肩膀和胳膊卻是人。它大腿好比磐石嶺，小腿就是絕壁崖；左胳膊和半個膀子已被打掉，黑乎乎地拖在地上，攪動著漫天煙塵，傷口裡卻沒有一點兒血色，齊刷刷就是一道山澗；右臂孔武如山樑，輪砸著一隻大鎚；那錘黑過暗夜，被那閃電擊中卻會閃光，落到地上，岩石頃刻碎成齏粉，石屑隨之炸飛。

兩個光球亮如太陽，上下飛舞，不時打出閃電來。

石怪掄著鎚頭頻頻去擋。那錘被電光擊中，突然紅一塊，馬上又復原；似乎越被電光擊打威力越大——鎚子頻頻落地，地顫間隔出現。

那黑雲繚繞的火怪，個頭不比石怪矮，完完全全是人形，渾身上下沒有肉，從裡到外燒著火，彷彿剛從煉獄里跳出來一樣；鼻子眼睛耳朵嘴呼呼往外冒黑煙，頭上四隻彎曲盤旋的大羊角，身後高高擎著蠍子尾，兩手輪著烈焰斧，每次掄斧，都甩出熾烈烈一堆鬼火團。

那兩個光球，現在專心圍繞著火怪打，它卻渾然不怕，一道道閃電劈去，就像給它撓痒痒。

霍夫曼見門羅那陣列靈動飛旋，尚且從容，知他還有餘力，只在一旁觀察門道。

「小子，你是來看熱鬧怎的？」忽然，一個光球里發出門羅問責的聲來，「還是準備趁火打劫？」

「前輩莫怪！」霍夫曼對門羅的認識已經大大改觀，「我看這火石二怪不懼電光，正在思考是怎個破法？」

「難道你那大長老沒教你么？」光球又傳來門羅的聲音。

「火石二部大巫師有教過的。可是我剛才跑路跑得太久，腦子過熱，一時全忘了。是用什麼淬它來著？」霍夫曼道。

「你這個壞小子！待老夫結果二怪后再與你算賬。」門羅氣力突然提升起來喊到，「那樂天台寒冰洞里的冰水有帶來么？」

「對對對，前輩！我想起來了！」霍夫曼忽然機靈起來，「我想起來了……是……用天冰淬火以凍裂石！這就帶給您來！」

說完，霍夫曼從大陣里點出三名勇士來，耳語幾句。

那三人即刻出列，彼此搭肩，快速轉圈，一剎那成了一個小光球，徑直朝戰場上兩大光球飛去；先在每個大光球外各自轉三圈，然後忽的融入，過一陣兒又忽的鑽出，飛了回來，落定，重又走進三角陣里。

不多時，那兩的大光球竟由刺眼的白變成了炫目的藍，但是所發電光依舊。

那火石二怪，不知道門羅與霍夫曼到底在搞什麼門道，依舊在那裡抵砍輪斫。

兩個白光球變成兩個藍光球后，打出來的白光也漸漸變成了藍光。那藍光一下又一下地打在石怪身上，打進火怪眼裡。漸漸地，二怪行動開始變緩，僵住，定格在原地：一個上下慘白，一個通體炭黑，全都冒著白汽。

「炸頂！」門羅一聲令下，兩大藍光球重新變成耀眼的太陽，快速飛至二怪頂部，各自垂直向下射出一道白光。只聽「嘭——」「嘭——」兩聲，兩怪灰飛煙滅。但石怪那錘卻完好無損，「哐」一下砸落土裡。

兩大光球飛回，現出整齊的正三角陣列。左邊那個正三角陣列里走出來門羅，叫道：「剛才送冰的那三個小子哪裡去了？」

「在這，前輩。」三個勇士在軍陣里高聲答道。

「去，把石怪那錘撿回來。」門羅吩咐道。

那三個勇士看著霍夫曼，不再說話。

霍夫曼也不開腔，只是笑，然後點了一下頭。

那三個勇士趕緊跑過去撿那黑鎚頭。

那鎚頭失去石怪的控制，原來竟有青丘嶺一般大，如何拿得動？三人用盡了平生所學的巫法，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無濟於事，只好尷尬地站著，迴轉身來，朝霍夫曼和門羅傻笑著，撓著頭。

門羅見他們抬不動，遂將那白矛杖朝大鎚上一指。那錘瞬間變作小的。三人高高興興地撿起來，拿回。

「這是烏鐵，今後還有大用處。」門羅面朝霍夫曼說，「小子！五魔來襲，你帶的人全在這裡么？」

「不。前輩。還有兩路軍正在朝這裡趕。」霍夫曼此時早已走出大陣，來到門羅面前。他將作戰規劃如實告知門羅，「您看那雲。」

門羅朝霍夫曼手指的方向看了下。見高空中有片樹葉狀的白雲，已知是蜂眼陀羅在引路，便道：「好！讓它往西北向去尋。」

霍夫曼轉身告知傳令官。沒過多久，那雲果然追著陀羅蜂往西北上去了。

「總共有五大怪獸，先後分三組襲擊了我九游部落。兩大巨怪牽制了老夫，兩大巨怪獸牽制了庫特族長，十分難纏。還有一頭大羊怪，用那魔法綁了我部族人老幼，奔西北群山裡去了。這五怪不是惡魔摩克奇的兵，是北方野人的守護神。」門羅滿臉無奈地說，「嗨！可惜九游部落沒有天地山那樣的金銀之固啊！」

話剛脫口，門羅眼珠一動，似乎突然被自己的話給嚇了一跳，立即轉換話題：「還等什麼？還不跟老夫一起去追！」

霍夫曼轉身，朝身後三大三角陣列搖搖頭，無可奈何地笑了笑：「我們走！小夥子們！」

霍夫曼與門羅各自整陣，追著蜂眼陀羅雲快速行軍，出了巨谷，剛踏上對岸高地。再抬頭去尋那雲，沒了！

大家正在找，發現一條三頭巨蛇，正扇著巨大的肉膜翅，持續在那裡噴吐火焰，蜂眼陀羅雲已然墜落地上，燒著燒著，忽地消失不見。

那巨蛇，身長几十米，背上長翅，翅前三叉，叉前又有三蛇身。中間那身，魚頭會吐白泡，白泡落地，大石盡爛；左邊那身，鷹嘴叼小蛇，小蛇到處飛掠迴旋；右邊那身鱷魚頭，噴火吐焰，火中帶油，地上草木沾者盡焚。用油火燒落蜂眼陀羅雲的，就是這隻鱷魚頭。

三頭巨蛇身後不遠，還有幾十個人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有些身上插滿黃色針刺一動不動，有些已燃剩半身。

離這些倒斃的勇士稍遠處，一個三角的噴火輪正在與另一巨獸搏鬥。那噴火輪一會兒噴出白色煙霧，一會兒發出紫色光束，一會在煙霧后懸停，一會又急速飛走。

再往下看，地面上一巨獸從頭到腳黃澄澄的，一顆野豬頭下面長著兩隻巨人手，抓著一根長矛，大水牛的軀幹，從兩肋到後背密密麻麻長滿針刺。那怪不停地向那噴火輪投長矛，投完拱背爬行又去撿，一路上抽搐肌肉，後背上那些針刺便一排一排地發射出去打那光球；待撿回長矛再直立，又用長矛去刺那光球。它後背的針刺此時又趁機再生出來。

「小子，吐納河的天水可有帶來？」門羅看著那兩頭巨獸，恨恨地問道。

「帶了。還有三十種鹵石。」霍夫曼果斷地說，「前輩了得，晚輩均已見識。最近，晚輩們琢磨了一套全新的飛花陣，請您指點指點？」

「也好！」門羅大喝道，「庫特族長速回。」

門羅這邊剛喊完，那三角噴火輪在空中稍作懸停，徑直即要飛回。兩怪哪裡肯放，自要追來。

霍夫曼身後風聲大起，衛兵團三大陣旋轉飛升化作團霧，徑直迎上前去接應。

那三頭蛇和豬頭牛見這團霧蹊蹺，一個扇動肉翅懸在空中，一個停了腳步呆愣愣地看。但見那團霧越升越大，越飛越濃，眨眼功夫瀰漫天地，伸手不見五指。

豬頭牛腳步跑亂了，三頭蛇肉翅扇慌了。

此時，那霧中忽飄落大朵大朵的白花、紅花、黃花、紫花。萬花旋舞，卻只圍繞著兩怪飛。

三頭蛇一會兒噴泡，一會兒噴蛇，然後噴火。那火苗剛吐出來，它自己騰一下被自己噴的火給圍上了。

豬頭牛見旁邊火光衝天，以為是庫特的噴火輪又來襲擊，趕緊躬下身，把渾身尖刺狠命射出。不成想，那針刺顆顆都扎在了那三頭蛇身上。三頭蛇被刺射中，哪肯善罷甘休，在大霧中死命朝射它的人噴火。頃刻間，白霧中滋啦亂響聲，牛嚎聲、豬叫聲亂做一團。兩怪掙扎一陣兒，漸漸安定。

待兩怪動靜全無，那霧很快淡盡。現出三大三角陣列來，井然排列。那陣中一字走出阿爾傑農、巴里和安德烈。

再看兩怪，一個掉在地上變成了刺蝟捲兒，一個趴在地上變成了烤豬頭。

「好小子，真不錯！」門羅高聲誇獎，「這陣耍得好！」

三個小伙兒聽門羅誇獎自己，一時不好意思起來。

霍夫曼、庫特毫不吝嗇，也對這三人給了褒獎。

「嘿嘿嘿……」「謝謝……謝謝……」「機會巧了……」三人很不自在地謙虛著。

隨後，阿爾傑農又道：「咱們還是繼續追吧！九游族人還沒救出來呢！」

阿爾傑農提醒了大家。

霍夫曼、門羅、庫特再度整軍，繼續向西北去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