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鏡並沒有在太宰治的屋子裏住下,他被太宰治弄到了旁邊的屋子裏。
太宰治的原話是這樣的:「森先生太小氣啦,都不願意給我養的木偶一間屋子,說什麼並非PortMafia成員就不能佔用資源。但是你太髒了,不能進入我的房間。」然後就指使著住在隔壁的黑衣大漢接收了他。
因為之前待在地牢裏的原因,鏡身上的斗篷的確沾上了灰塵和一些不知道什麼時候蹭到的血跡。雖然看上去還過得去,但是不妨礙太宰治覺得他髒兮兮的。
接收了他的黑衣大漢給了他一個房間,老老實實地介紹了日用品在哪又弄了些吃的,就跟着出任務去了。PortMafia的底層人員其實挺忙的,就算是已經升到了某個隊伍里的小隊長也一樣,尤其是這段對於PortMafia來說頗為動蕩的時間,所以他其實也不常住在這,今天也是要在外出任務。
鏡在屋子裏安靜地站了一會。
回憶著曾經看過的上一任主人的行為模式,慢吞吞地去吃了東西,然後不太熟練地洗了澡,最後躺到了床上。
鏡把自己的小鏡子安放好之後,盯着天花板上的花紋發了會呆,忍不住在眼前伸出手緩緩握緊又張開。
他真的變成人了啊。
雖然覺得有些難以置信,但鏡想起來太宰治就在隔壁,心下稍微安定了一點。
太宰治並不知道,當時在地牢裏,他觸碰到鏡的那一瞬間,在鏡眼裏原本黑白無色的世界,宛如絢麗的畫桶驟然被潑灑,「嘩啦」一下,暈染出了極為驚艷的顏色。
那是非常奇特的體驗,某一眨眼間鏡覺得自己不應存在的心臟都鼓動起來了。
當時的他愣愣地看着太宰治周圍慢慢擴大的色彩,目不轉睛。
鏡由此看見了這個世界真正的模樣。
並非黑白而冷酷,而是多彩而沉默,是非常、非常美麗的世界。
剎那之間,鏡明白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來到這裏的他魔力缺失太過嚴重,眼裏的世界才會出現這樣的異變。太宰治身上有他所需要的魔力,只要和他接觸,自己就能慢慢恢復一些魔力,比從食物里攝取魔力要快得多。
所以為了能和太宰治繼續接觸獲得更多魔力,鏡保持了乖巧聽話的姿態。
而且他的鏡子裏,那些同伴們送他的禮物,也是需要魔力才能使用的。總之,現在先跟着那個叫做太宰治的人,等恢復了大半魔力他再去思考之後的事吧。
暫定了下一步后,鏡閉上眼陷入了沉睡。
魔法造物是不會做夢的,對它們來說,所謂睡眠的概念,其實更多意義上是封閉自己的意識,在時間與空間的間隙里漂流,無知無覺地,靜靜地,等待下一任主人的召喚。
那是一件有點孤獨、有點悲傷的事情。
在此之前的睡眠中,鏡也沒有做什麼夢,他自然覺得沒有什麼異常。
但或許是今天稍微恢復了一點魔力,他第一次做了個夢。
夢裏他見到了很多的同伴,他們和他一樣都是被【】創造出來的。雖然彼此之間實力有差距,但大家共同生活在由【】創造的空間里,聽着那個人給他們念一些關於過去、現在、未來的故事。
「我就要死了。」那個人在念完一本書之後,溫柔地說出了這件事,輕輕碰了碰離他最近的樹,彷彿一點也不為這件事難過,也不覺得害怕。
反倒是周圍的同伴們都安靜了下來,用悲傷又不舍的眼光看着他。鏡站在遠處,捏著自己的小鏡子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覺得是不是風和冰在偷偷惡作劇,將他吹得好不舒服。
然後那個人轉過頭,直直對上了鏡的眼睛,極其溫和地笑了起來:「在那之前,你有什麼願望嗎?鏡......」
他順從本心地張了張口,說出了一個願望。
那個人早有預料一樣看着他,無奈地搖搖頭:「你知道的,那是不可以的。」
鏡覺得這個夢古怪極了,他的小鏡子明明沒有碎,那份彷彿心口破碎的感覺是怎麼回事呢?
而且......為什麼不可以?你不是......
「呀,這就是小木偶藏着的鏡子,看上去做工挺精緻的。」一個這兩天最常聽見的聲音驚醒了鏡。他略感茫然地睜開眼,緩慢地坐了起來,轉頭就看見了不知道怎麼進來的太宰治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拿着他昨晚仔細藏起來了的小鏡子細細打量著。
!!他的鏡子!
意識到這件事的第一時間,鏡清醒得徹徹底底。他有點跌跌撞撞地爬下了對他來說過大了的床,直奔太宰治身邊,伸出手就想要搶回自己的鏡子。
對於他這樣魯莽的動作,太宰治一抬手就躲過了,好整以暇地舉高,然後輕描淡寫地威脅:「小木偶你這樣亂動的話,說不定這面漂亮的鏡子會『一不小心』摔到地上,然後碎成幾瓣呢。」
這份威脅過於有力,鏡立馬停下了繼續爭搶的動作,在太宰治身邊站定,雙手老實地放下,只是眼睛巴巴地看着被別人拿走了的鏡子,專註得眼都不眨一下。
「這才乖嘛。」看到他這副動作,黑髮鳶瞳的少年緩緩收回了舉高的手,把鏡子拿到鏡面前,像是逗貓的貓草一樣在他眼前晃了一晃,發現鏡跟着轉移的視線,才覺得高興了一點點。
然後他想起了一件事,打量了一下面前這個看起來沒什麼異樣的孩子,把鏡子放在了椅子的把手上按住,像是隨意地說着話:「說起來我還沒有給你起個名字,嗯......木偶一號?綠毛太郎?」
鏡緊緊地盯着被放在窄小的椅子把手上的鏡子,做好了隨時去救它的準備,卻聽見了太宰治已經開始給他起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稱呼了,一開始好像還像是人名,逐漸往不是人的方向去了。
可是他有名字,那些什麼「綠毛蟲」、「太宰的木偶」,都不是他的名字。
很久之前,一旦他的名字被念出,就是他的真身暴露、顯出真實模樣的時候。正因如此,名字對於他來說非常重要,是他的身份,是他的來源,是他的創造者給予的束縛。
「mirror。」他小聲地念出來這個詞,認真又莊重。
「嗯?你剛剛說了什麼嗎?」太宰治嘴裏亂七八糟的名字戛然而止,他轉過頭看着不聲不響的淺綠色發孩子,微微歪頭,像是充滿疑惑,完全沒聽見之前那個字詞似的。
鏡隱隱覺得這個人聽見了,但他不太想被叫做哪些奇怪的名字,所以在短暫沉默了一會後,他把名字換成了日語的叫法重複了一遍:「鏡。」
這次沒有太宰治那些古古怪怪的名字做背景音,他的聲音顯得尤為突出、擲地有聲。鏡的聲音和他的長相一樣,帶着一點非人的虛幻感,又像是透亮的寶石一樣乾淨剔透。
被繃帶遮住一隻眼的黑髮少年盯着他,一邊把玩著那面鏡子,一邊用輕柔的語氣感嘆道:「你這不是可以開口說話嗎?小、啞、巴?」深邃的鳶瞳裏帶着平靜的篤定。
......這個人是不是太多心眼了。
又沉默下來的鏡不知道要怎麼說,看着自己的小鏡子視線毫不偏移,想要回來的意思非常明顯。
但是想要作弄他的人卻不願意輕易放過他,甚至做出一副被欺騙了的樣子,振振有詞:「沒想到小木偶騙了我,明明可以開口說話,卻偏偏假裝不會說話的樣子,太令我傷心了。」
可偏偏他說這話的時候,那股子做作的浮誇都快滿溢而出了,完全沒有想要好好演戲的打算。
鏡略感茫然地看着太宰治表演,在他的印象里,似乎這件事不該這麼嚴重。
然後說着說着黑髮少年語氣一轉,光明正大把那面鏡子揣進了自己的口袋:「作為補償,我就勉勉強強收下這面鏡子吧。唉,誰叫我現在是你的飼主,才會這麼好說話。」
欸?
鏡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確定自己看見的是真的,心裏升起了暫時不知道該如何定義的感情,只覺得無法理解,怎麼這麼一會,自己的小鏡子就被賠出去了。
現在的人類,已經變成這樣三言兩語就能把別人的東西據為己有的可怕存在了嗎?
而造成他思維混亂的罪魁禍首卻不覺得自己有做什麼,對着他招招手就向外走去:「森先生又交代了任務下來,也是時候去處理一下了,光靠某隻漆黑的小矮人大概沒辦法了。」
他走得很快,時而一蹦一跳的,也不回頭看,完全不懷疑後面的人會不會乖乖跟上。
事實也確實如此,不僅是太宰治現在是鏡獲得魔力的重要途徑,作為他重要半身的鏡子被拿走了,鏡只能乖乖跟着走。
但是還是有挺奇怪的地方。鏡默默琢磨著。
因為那面小鏡子是他的本身,所以他和它之間是有聯繫的,在魔力足夠的情況下是可以召回的。為什麼它一到了太宰治身上,聯繫就被切斷了?
難道說,其實太宰治是個很厲害的魔法師嗎?
之前他能輕易進到被鎖住了的屋子裏,還發現了他藏得很隱蔽的鏡子,是不是也是因為這個?
想到這裏,鏡看向太宰治的眼裏多了一絲好奇與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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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百變小櫻里有一個設定是這樣的:魔力強大的人做的夢,其實是預知夢。
小櫻一直做的夢,就是預知夢。
我這裏私設了一下,包括被遺忘的事情,也能在夢境中回想起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