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情不知起卻已醇
想到這裡，宋問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掃向可兒。不過看到她時，宋問的目光不由一愣。因為那丫頭此時正跪坐在自己的那個傻女婿身旁，用一塊手絹，細細地為其擦去額頭的汗水，那樣子竟是如此的認真。
按理，一個婢女用心去照顧自家主子，這沒有什麼好說的，龍鈺如今論起身份可也算是這可兒等人的正經主子。
只是老於世故的宋問心中卻也明白，若是一個主子如這龍鈺一般是個傻子，那麼想要下人用心伺候，真心伺候，那可就有些不太可能了。
那可兒根本就沒有必要在自己幾人面前如此做戲，因為自己幾人對於這個女婿的態度，那已經表現的極為明顯了。
『真心實意。』宋問相信自己的一雙眼睛還不至看錯，『可這又是為什麼？這丫頭也喜歡這傻小子了？理由呢？就因為那一副上好的皮相？這些個女孩沒有那麼膚淺吧。再說心兒也對這小子錯付了真心呢，她可不會如那些個膚淺的女子。』宋問深深看了可兒一眼，暗自搖了搖頭。
若說一個膚淺，沒見識的女子會因為男子的一副好皮相，外加上小意兒的甜言蜜語而被對方俘獲了芳心，可這小子呢，他的身邊可都是一些蘭心蕙質的聰明女子，他有那麼高明的手段，讓這些個傑出女子都陷落了？可是他縱有這般本事，也要有施展手段的時間啊。一個月只有一日清醒，他又如何施展那般手段？若真是如此那可真是逆天了。
他卻沒有想到，或者說是想不到，一個聰慧的女子，心中卻是能夠明明白白的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卻又能夠得到什麼。就是因為這樣，素心才付出了自己的真心。
而這可兒，她倒是對龍鈺沒有那樣的心思，不過他相信自家小姐，象自家小姐那樣聰明睿智的人，她所喜歡的人那自是錯不了的，那麼在她還看不出自家這位傻姑爺的好來，卻也不妨礙她真心實意地將這位當成自己的主子對待了。
在忐忑與焦急中，甚至是在希望與失望不斷交替的大起大落中艱難的熬過了三天夜，宋氏父子，叔侄三人，還有素心身邊的一干婢女，一個一個熬的是雙眼通紅。
第三日，就在雄雞叫過兩遍之後，一直沉睡的素心，那緊閉的雙眼終於微微動了動。
隨之，她的眼皮便慢慢的張開。等到眼前晃動的人影子漸漸變的清晰起來，素心這才認出湊在自己近前的是父親滿是皺紋的那一張老臉，目光再轉的一轉，一個一個熟悉的人臉，一副一副鬆了口氣后的欣喜笑容。
「讓父親和二叔擔心了，還有哥哥，看你們一個一個眼睛都熬紅了，想是幾天幾夜都沒有睡好吧。」剛剛蘇醒過來，身子虛的厲害，就連說話都沒有力氣，聲音小的只有近在眼前的父親才能勉強聽得清楚。
「你這傻孩子，怎麼就，怎麼就聽信了那傻，哦，信了那小子的話了？他又沒學過醫，能知道怎麼治病？好了，好了，你別著急，咱們沒把他怎麼樣，那不，好好地在那邊坐著哪。
你說這傻小子吧，他難道不睡覺的嗎，咱們在這熬了幾天，他就傻獃獃地在那坐了幾天，還不是跟根木頭一個樣。
好了，好了，不說了，不說了，你這傻丫頭，被他那一副葯折騰的半條命都差點沒了，你爹說他兩句你就心疼？
嗯，我說，你們幾個傻愣愣的站在這裡幹什麼，快去叫人準備吃的，三天三夜這水米不進的，怕是早就餓壞了吧。」回頭看著幾個喜歡傻了的丫頭，宋問作勢怒瞪了她們一眼道。
「是，老爺，奴婢那邊正熬著小米粥呢，這就盛去。」那可兒連忙應了一聲。
「前些日子淹的小菜也取些來，我，我這嘴裡寡淡的很呢。」在宋問嘮嘮叨叨說了那一大通話的過程中，宋素心倒是緩過些勁不，說話時聲音也比之前大了一些。「還有，那粥若是有多的，那就多盛一，幾碗過來，父親，二叔，哥哥還有玉郎想來也都餓了呢。」
「啊，呵呵，你還別說，之前還不覺得，經你這麼一提，我還真是感覺有些餓了。」宋則呵呵笑了聲道。不過那目光卻是極有深意地與自家大哥對了一眼。
這老於世故的兩隻狐狸，自然是從素心那話里聽出了一些東西。一字改口改成了幾字，那麼這丫頭最先想到的是多盛一碗飯，那麼這一碗飯是給誰的？宋問可不認為自己就是那個人。這人，嘿嘿，這人在心兒心中的重要性，哪還用說么，至不齊也要比自己這個父親，叔叔，還有她的哥哥要高啊。
在杏嬌的服侍之下用過一碗粥后，素心的精神頭明顯更強了幾分，眸子中也漸漸地恢復了神彩。不過宋問可不敢就這麼累她說話，只囑咐幾句好好歇著，就同著自己的二弟，拽了兒子一把退了出去。
老兄弟兩個一樣的動作，背了個手，低著個頭，那方步踱的就好象是要在這碎石徑上尋出個螞蟻來踩一腳似的，看的那個跟在他們身後的宋琪瞪著個眼暗自發急。
「老二啊，你倒是說說，心兒這丫頭可是真的就把心給了那傻小子了？」搖了搖頭，沉默良久的宋問終是開口問了一句。
「父親這話問的，之前妹妹留書上不是說的很明白了么？」這邊宋則沒有說話，身後的宋琪卻是有些不耐地介面道。
「你懂個屁，白長了一個腦子，想事情就不知道多轉幾個彎。」猛回頭，怒目而視，一聲罵，差一點就要忍不住一巴掌甩在兒子臉上了。
「哎，大哥，大哥，你呀消消氣。琪兒呢，思慮不到這一點倒也怪不得他，咱們呢也是因為心丫頭素來心沉，憑她出手，事情往往不到最後結果，很難猜度到她的心思，因此才會多想一層。」笑著安慰了自家大哥一句，反手在自家侄子的肩頭輕拍了拍，帶著些安慰和鼓勵的意思。
「照我說呢，心兒丫頭對那小子應該是真的。之前那信，咱們可以考慮心兒是為了大局著想，怕咱們因她一時失了理智要了那小子的命，那必然會因此而與西府那邊交惡，如此以來咱們要保北郡可就難了。可是方才，這丫頭一醒來第一個想到的是誰？嘿嘿，一碗，若是只再盛一碗粥來，是給你這個作爹的用呢，還是給我這個二叔用呢？」宋則呵呵笑道。
「哼，還真是女生外相，我這個作老子的算是白疼她了。」宋問故作神色不豫的道。
「吃醋？呵，可說這作爹的看女婿，那可真是挑剔的多，滿意的少。你這不樂意呀，對的不是心兒，對得是龍鈺那小子呢。」宋則呵呵笑著一語道破天機。
「哎，我只是為心兒不值啊，她，你說她多伶俐的一個人，怎麼就對那傻小子......」
「大哥為心兒不值，以為她那麼優秀，心思實不該錯付給一個獃子。可大哥你可曾想過，心兒與那傻小子如今可是夫妻啊。而以心兒的情況，就是有可能在這世上尋到一個值得她付出真心的人，在這種狀況下，對她來說是好還是壞，是褔還是劫？以我的愚見，她和那龍鈺之間的這種情況，與她才是真的福氣呢。」宋則神色鄭重的道。
「唔，如你所說，如你所說，若是仔細想來還真是這般道理。哎，只是啊，那傻小子能得心兒真心相對，那是何其幸運，可他呢，又能拿什麼來回報心兒？真是為心兒感到不值得。」雖然想通了其中道理，可這宋問還是一副怏怏不樂的神情，就好象是自家的女兒吃了多大的虧一般。
此時素心房中，幾個丫鬟都被打發下去休息，只留可兒一人在跟前支應。不過這丫頭這幾天看來也是給累壞了，坐在一旁小桌邊，此時早已將頭伏在自己的臂彎里睡著了。沒有睡的，沒有睡的只有兩個，躺在床上的素心和木木獃獃地坐在床邊的龍鈺。
似水的目光落在自家這個木頭一般的相公臉上，女子抻出手去將對方的手牽了過來，輕輕地捻著他的指頭，輕笑一聲緩緩開口：「有時候人家還真是佩服你呢，你說你吧，整天傻獃獃的，一個月也只那麼一天清醒日子，可是不過半個多月的時間怎麼就將那許多的醫書全都記在了心裡了呢？不但如此，而且還真就能夠配出對我的病症有用的藥方出來呢？
想一想，你還真是個天才呢，若是這狀態如常人一般，能夠每日保持清醒，實在不敢想象那會是個什麼樣子。
嗯，或者人家費盡心思，殫精竭慮想出來的計策，作出來的謀划，在你也許能夠如舉手投足一般容易吧。也或者你是太優秀了，優秀的這天都要嫉妒，所以才會在這一個月里只給你一天的清醒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