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非常道】

天還朦朦黑，迷糊中就聽到有人扯著嗓子在大呼小叫，身邊乒乒乓乓的吵鬧聲不絕於耳，玄鳴濤轉了個身裹緊薄薄的棉被蒙住半張臉，輕聲囫圇地嘀咕：「吵死了……」突然肩膀被大力搖晃，正感一陣頭暈目眩，就被人直接從被子裏拖了起來，正想發脾氣，就聽見——

「你快醒醒！一會兒要到早課時辰了，還要趕去膳堂搶早膳，遲到了會很慘的！」隔壁床位的道兄好心提醒道。

「早課？」

……

「啊！對！！早課！！！」

這下完全清醒了，隔壁床的見玄鳴濤眼神聚焦起來，就顧自離開洗漱去。玄鳴濤甩了甩腦袋，趕快抓起道袍和一本道德經上卷就往外沖。

「今天第一天啊，第一印象最重要！絕對必須要Hold住！等等我啊！這古裝袍子怎麼穿的啊到底……？！」邊軲轆下床邊吐槽，昨晚合衣睡的玄鳴濤發現自己太大意了，竟然沒有提前研究好怎麼穿古裝就睡過去了……

現在好了，只會穿兩個袖子，道袍彷彿一件披掛披在他身上，看看其他師兄弟早都穿戴整齊，真像那句話說的：道貌岸然（不是）。可自己連最基本的穿着都做不好……慌裏慌張地扶了扶腦門上勉強扣住的道巾，這頂軟帽子也不知道哪邊是正面，反正就被歪歪斜斜地扣在腦袋上用以遮住他與眾不同的短髮。玄鳴濤追着隔壁床的一起出來，隨大家圍聚在左邊院中的水井邊，等著其他人打水上來一起洗漱。

不知道此時道境是何季節，只記得昨日上山來時見到漫山花開，鍾靈毓秀的景象。也許是春天吧？玄鳴濤心裏默默想，一邊仔細觀察著周圍師兄弟們的穿着，試圖在最大限度內調整自己錯得離譜的着裝。寅卯之交早膳，看還沒發亮的天空，現在也許才四五點吧，以前高三都沒起這麼早的……

「嘶……真涼……」手剛觸到井水就感覺到了透骨的涼意，過慣扭開水龍頭就有自來水的城裏人，玄鳴濤彷彿有種來到變形記的錯覺……

「這井水啊其實是冬暖夏涼的，別看第一下碰着涼，再把手浸在井水裏就會感到暖和了。」不知隔壁的那位是否看出了玄鳴濤畏畏縮縮的表情，竟主動絞了把毛巾遞給玄鳴濤，「喏，新的，我還沒洗呢。」

「唔……謝謝……」玄鳴濤一手扶著沒有髮髻支撐總想滑下來的道巾，一手接過道友好心送來的毛巾，正準備多感謝幾句，想不到隔壁的居然——

「我見你穿着似與我等不同，想必是外境前來投師的吧？」隔壁的居然直接過來拉起玄鳴濤的衣帶替他系好，又幫他將道袍從頭到腳拾掇得體。「我們道境的道袍是這樣穿的，可記得了？辰時要去拜見宗主，可馬虎不得。」說着又替玄鳴濤將戴反了的道巾正過來扶穩，打量一番滿意了才罷休。

玄鳴濤愣了愣，突然覺得……『天吶，人間處處有真情！』

「記住了！謝謝！來，你用我的毛巾吧，新的！」玄鳴濤馬上識相地遞過自己的新毛巾，「以後還要勞煩道兄多罩着小弟我。」

見他一臉狗腿的模樣，隔壁的也不計較，只溫和地笑了笑：「日後大家是同門師兄弟，相互幫忙應該的。」

「對了，我叫玄鳴濤，今年26，你呢？」

現在他們正隨大部隊前往膳堂領饅頭，據說早膳每人只有一個饅頭，還是新道子的特別待遇，以後入了門，早課之前連饅頭都沒有……

「我名叫白子墨，剛滿18。你有26歲？別胡說了，你看起來最多16而已。」白子墨啃了一口饅頭，用十分懷疑的語氣說。

「白子……等等，我本來就26啊，我……」話未竟，玄鳴濤才發現自己比白子墨還矮了一截……難怪剛才姓白的幫他整理衣冠的時候感覺這麼奇怪呢，感情是身高差得心應手啊，可惡！玄鳴濤恍然大悟，忿忿地把自己的饅頭捏成了麵餅，心中不禁內牛——『棄總啊，年輕十歲固然好，但是一下變成未成年，叫我如何下得去手追美人……不是……結交道友啊ToT……』

「好吧好吧……我是……16……」玄鳴濤妥協地說，拖着挫敗的步子跟上前往玄天殿的師兄弟們。

「哈，放心吧，以後師兄我會罩着你的。」不知道為啥白子墨突然顯得興高采烈，難道當師兄是件什麼很有趣的事嗎？

「你為毛不叫白子畫？」

「白子畫是誰？」

「……沒誰，豆腐的別名而已。」

「師弟……」

「幹嘛——」

「為毛是什麼意思？？」

「對方不想跟你說話，並扔給你一塊白豆腐——」

「啊？？？」

白子墨持續發懵中。

就在他們輕聲吵鬧之時，玄天殿到了，想不到玄宗竟有如此宏偉的道觀，但想必也是唯一的一座了吧……雕欄畫壁，朱牆黛瓦，飛鶴其上栩栩如生。

現在必須要集中注意力了，玄鳴濤彷彿有種進入了玄天殿，從此真正成為霹靂世界一份子的使命感，內心澎湃又緊張。他隨着新弟子們魚貫進入殿中，卻被安排坐到了離殿中心最遠的席位上。玄鳴濤拚命伸著脖子，想看清殿中心的情況，想見到他朝思暮想的六弦四奇，結果……玄天殿太大了，人員烏泱烏泱的，光看見一大片各種發色的後腦勺，其他什麼都看不到……

『算了，畢竟第一天，哪有這麼好運的，不過說不定辰時新弟子拜見去到殿中央的時候估計可以瞄一眼吧？』玄鳴濤在心中安慰自己道。反正都在玄宗了，怎麼樣都能成全自己一顆拳拳忠粉的心吧？要求不高，能跟牆頭們說上話就行啊！

早課開始了，殿中充斥着有序的念經聲。啊——彷彿回到了高考前衝刺的三個月，一大早起來早讀，晚上晚自習到深夜。但這三個月的試煉期比高考更難啊……想到自己一點底子都沒有，來到這個世界又彷彿文盲，也沒有一點武功傍身，也許隨便一個小道子都能把他打趴下吧，更遑論日後的道魔大戰……他該不會是最弱的穿越者吧……

這可怎麼辦……夢想很美好，來到這裏可以追牆頭看美人，現實卻過於骨感，現在的他應該就是那種登場不到一分鐘就領便當的妖道角沒跑了。玄鳴濤油然生起一股危機感，忽然發覺這是一場須要玩命的考試啊！現在異度魔界還沒現世，玄宗和道境也一片祥和，這是偉大的棄天帝留給他最後的慈悲嗎？

低頭看了看道德經的內容，別說讀懂文言文了，甚至還有不少繁體字不認得！他這個文科生瞬間感覺好打臉，好對不起語文老師……只得照本宣科濫竽充數地輕聲念著書里複雜的句子，不認識的字就只讀半邊……餘光瞥見旁邊的白子墨也在認真誦讀著道德經，但他似乎很熟悉的樣子……果然土生土長的還是不一樣么……回想起穿玉霄說過新弟子的經武術醫樂課都是由六弦四奇親自教的……

「完了，根本看不明白道德經說的啥……教經的會是六弦四奇中的哪一個呢……這到時候肯定毀形象，丟臉丟到滅境去了……怎麼破……白子墨會懂嗎……」別人在念經，玄鳴濤放棄掙扎開始跟着口型低聲自言自語，「麥方麥方，淡定，好好想想，教經的六弦四奇當中——肯定……應該是……蒼或者赭杉軍吧……肯定不會是金鎏影，直覺就不太像！或許蒼的可能性更大一點。如果真是蒼的話……以神棍之道還施神棍……可以么？……大概……估計……可以吧……」

作為穿越者，自己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優勢玄鳴濤還是有覺悟的，熟知每個人的生平經歷，性格好惡，對他來說將是未來趨吉避凶走跳江湖的關鍵能力——

『再次感激偉大的棄天帝！（或者其他安排穿越的大神們！）』

早課不疾不徐進行着，好不容易挨到了辰時，就在玄鳴濤糾結完課程昏昏欲睡之時，早課結束的鳴金聲響起了，他一下子回了魂，興奮狀態又調動起來。此時聽見有道子高呼：「新弟子拜見宗主和各位長老！」

他們這一群被安排坐在最遠處，彷彿臨時多加席位的新道子們，被上一代的新弟子，如今已經是玄宗正式弟子的師兄們領着前往正殿中心。心跳越來越快，玄鳴濤興奮地屏住呼吸，待來到殿中，卻失望地發現殿前只有黃商子和九方墀……其他四弦四奇全不在……

『所以他們是太強不用來上早課的是么……』

內心無語地吐槽，對接下來的儀式也沒有多大興趣了，反正是跟着大家一起叩拜。後來他們才了解到原來新道子是沒有資格進入玄天殿的，三個月的試煉期中，都是由奉生殿另外安排偏殿讓新道子進行早晚課的修習，今天是拜山門，才有機會進來與正式弟子一起早課。

『切，搞得好像我們很願意來這兒上早課似的。』玄鳴濤甚為不屑，沒有六弦四奇滿員皆在的玄天殿請他他都不來！可其他師兄弟姐妹們都一副失望遺憾的樣子……

結束回去的路上，玄鳴濤還聽到白子墨的自言自語，砥礪著說要努力成為正式弟子……幸好玄宗招生沒有划名額，要不然他玄鳴濤一定是被拒在合格線外的倒數第一名……競爭還是有的，只是不明顯，師兄弟之間倒是能和睦相處。

帶他們回新道子院的師兄將所有人集中在左側大院中，與眾人說道這三個月的安排。原來墨塵音和金鎏影只在上午開課，而兵器和樂器的修行方向只能各擇其一。澡堂在傍晚晚膳后開放直到午夜前，膳堂過了飯點也不再發放食物。三個月後會在經武術醫樂五個方向全面考核新弟子是否有夠入門的資格，而且還是與宗主平起平坐的長老們親自監考。

大家都聽得躍躍欲試，唯有玄鳴濤眉頭緊鎖。三個月惡補，從零開始真的來得及嗎……

解散后，女道子們回到了右側院中，她們只有十幾個人，不像男道子有三四十個……一大早急急忙忙也沒好好望一眼對面的師姐妹們，果然能來玄宗的各個都如花似玉，就連白子墨也是溫潤如玉，玉樹臨風，風姿飄逸——突然自卑了怎麼破！玄鳴濤找了塊遠離人群的背光草地坐下來，抓掉頭上的軟帽重重丟在地上，惱火地使勁揉了揉自己的小寸頭。莫非髮型真的影響顏值？？

『我明明長得也還行啊……算了，不想了，美貌不能當飯吃！（假的）』

他收拾心情，準備好好預習一下即將迎來的第一次經文課。其他師兄弟則在場院中舒展拳腳，看得出來他們個個都是有功夫在身的，『弱小可憐又無助』的玄鳴濤把書捧起來遮住自己，假裝眼不見為凈，倒是白子墨發現了他，特地走過來跟他坐到一起。

「玄師弟，可是遇到什麼難處？我昨天就看出來你心情不好了。」白子墨抱着雙膝看起來一副乖乖坐姿的樣子。

「呃……我哪有？」口是心非中——「算了，大白啊，你懂道德經嗎？可以幫我解釋一下裏面到底說了什麼嗎？」

「大……大白……？？」

「誒，師兄弟之間這樣多親切。」

「嗯……有理！」白子墨又被忽悠到了，「想來你是第一次讀我道境的書籍，莫要擔心，有何不明白的地方，我來幫你。」

太好忽悠了吧？玄鳴濤眼中瞬放光芒，真不知道大白師兄是年少單純還是本性良善，有這麼個同修師兄真是少奮鬥一半有餘，感恩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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