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日

休息日

等飛花樓里的美酒佳肴都端到古惜今面前的小圓桌上時,隱隱的疼痛已經變作了悶悶的痛楚。

等到寧識丁拉着古惜今跑到牆角說完悄悄話后,古惜今的心都跟着疼起來了。

寧識丁一臉嬌羞的和他說:「呀,古兄,我竟然忘了帶銀子。待會你可得替我兜著點,別讓那些來吃白食的傢伙看了我的笑話去。我明兒回去取了銀子就還你。」

古惜今連哭窮的機會都沒有,寧識丁已經又一招手,叫來了塗脂抹粉的老闆。

「把你這兒長得最漂亮的會彈曲的姑娘都給我叫出來。這幾位可都是錦空國未來的棟樑之才,你要是以次充好,饒不了你。」

那氣勢,那架勢,嘖嘖嘖,怕是從小在煙花之地長大的人都沒這份從容。

古惜今找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立馬就感受到背上趴上來一個人。

「古兄是要賞夜景嗎?這裏雖然是二樓,但是處於街角,看到的景色並不是最好的。我知道在前邊有一處茶館,他的頂層是個半露天的棚子,從那裏看到的景色,可謂是最美的。」寧識丁說着伸出一根手指頭,指著窗外的某一處侃侃而談。

「看來寧侍郎對這裏很熟悉。以後還要寧侍郎多多照顧了。」古惜今客氣道。

「我才來京都不久,也不算熟。」寧識丁直起腰,對剛剛進屋的幾個抱琵琶的姑娘說道:「去,坐到古兄旁邊去。」

姑娘們聞言繞過口水橫流的幾個男人,搬了幾張凳子,挨着古惜今坐好。

古惜今莫名被擠到了中間,有些不解。

後頭的男人們也是微有不滿,頗有醋意的喊道:「寧侍郎忒偏心,把彈曲兒的都指到古侍郎身邊去了,讓我們幾個聽什麼?」

「你管我,我出錢就我說了算。」寧識丁說完又轉頭看着古惜今有些窘迫的樣子,笑的一臉的天真。

古惜今抬抬頭,正對上寧識丁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自己。

「哈哈,讓你和我瞎客氣。都和你說過了,你可以叫我小寧,小丁或者識丁。一口一個寧侍郎,聽得我耳朵疼。來,改一個口聽聽,我便叫她們乖乖去那邊坐好。」寧識丁搶過刑部主事快要送進嘴裏的酒水,輕走兩步,倚在主事的背上,斜睨著紅透了臉蛋的古惜今。

「寧…丁…寧兄。」

寧識丁滿意的倒了倒空空的杯底,扔到小圓桌上,大手一揮:「好,真好聽。人長得好看,叫出來的名字也好聽。哈哈,你們去那邊坐着彈曲子,去去去,別擋着古兄看風景。」

主事背上一空,方才轉了頭埋怨,「寧侍郎你是不是看上我們古侍郎了?動不動就誇他長得好看。我可是提醒你,我們刑部的人,不是這麼好動的。」

古惜今更加後悔今晚出現在這裏了。

本來是主事們請自己吃飯,莫名的成了寧識丁請客,再然後更加莫名的成了自己請客。現在的古惜今悔得腸子都青了。

他身上的錢也就剛剛夠今晚上的花費。

可是明天呢?後天呢?這些錢是他接下來要找下人和買柴米油鹽的老本。今晚一過,怕是連明早的早飯都沒有着落了。

他只能在心底默默的安慰自己,寧侍郎會還的,寧侍郎明天一早就會還的。

因心裏想着事情,主事們和寧侍郎的胡話已經說的沒有了邊際,他也沒有聽進去多少。

一通的胡鬧,杯盤狼藉,酒杯傾倒,侍郎主事們也是東倒西歪。

彈曲子的姑娘還在撥動絲弦,聲聲曼妙。

古惜今喝着清淡的小酒,聽着醉人的小曲,再一次把目光投向了燈火闌珊的最遠處。

這就是京都,一個夜裏都能給人溫暖的地方。

這麼想着,寧識丁的大嗓門再一次讓古惜今悔的想去撞牆。

「姑娘,你肚兜的顏色真好看,我就喜歡這種明艷的顏色,多麼的朝氣多麼的熱烈,就像是我的心情一樣。我以前也穿過這麼漂亮的,你信不信?哈哈哈,就知道你不信,有空我拿來給你看看,保證你羨慕的要死。」

真是要死了。

古惜今忙拉住寧識丁扯住姑娘衣襟的毒手,對幾位姑娘笑着擺擺手:「他喝醉了。你們把老闆叫來,我們要結賬了。」

果真如他所料,付完錢后,古惜今的錢囊里還剩下六個銅板。

主事當中好在還有一個清醒的,朝迷迷糊糊的寧識丁謝過今晚的款待后,左右摟着兩個腳下無力的主事回府去了。

古惜今攙著寧識丁站在飛花樓門口,略有些憂愁。

寧識丁的侍郎府在哪裏,他還真不知道。

「嗯?怎麼不彈曲子了?沒事,叫她們繼續彈,本大人有的是錢。寧…寧兄啊,你身上怎麼這麼香啊?你擦了什麼香粉?給我也擦一點吧?」寧識丁被樓下的夜風吹得稍睜了睜眼睛。

「寧兄,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不要告訴旁人。我覺得你比那幾個彈琵琶的姑娘長的都好看。我以後找媳婦,也想找一個像你這麼漂亮的。」

古惜今很想鬆開自己的手,讓他摔一跤清醒點,不過還是沒忍心。

「寧侍郎,你府上怎麼走,你還記得吧?要不要我送你回去?」古惜今一字一字的問道。

寧識丁好像是被這溫柔的聲音喚回了些理智,竟然甩開了古惜今的手,站的歪歪扭扭的倒也沒有跌倒。

定了定神,指著身後的方向回道:「喏,就在那裏。我自己可以走的,你不用送我。咱們…明天見啊。我走了。」

一步三歪,四步一退,寧識丁扭秧歌一樣的和古惜今背道而馳。

清酒不烈,卻也擾頭。

古惜今被今晚的烏煙瘴氣搞得疲憊不堪,回到自己的府上,顧不上洗把臉,便倒進了自己的床榻上,一夜到天明。

第二日天微亮,古惜今隔着窗紙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想起今日輪休,不用去刑部坐班。抱着被子坐起身愣了一會,又倒了回去。

這一倒,就倒到了快要午飯的點。

粗略的洗洗過後,古惜今打開卧房的門,嚇得差點摔個跟頭。

卧房前的小亭子裏,赫然坐着昨晚害自己心疼加肉疼的罪魁禍首寧識丁。

「古兄早!不再多睡一會兒嗎?這麼好的天氣,用來睡覺最合適了。」寧識丁坐在小亭子裏自在的就像是在自己的府上,全然沒有拘謹和不適,說起話來更是將主客顛倒了過來。

古惜今腦子懵了一下,看看自己的腳底,看看自己的頭頂,看看自己的四周,確認是自己的侍郎府,才踏出房門。

「寧侍郎早,不知道這麼急匆匆的趕來,所為何事?」古惜今按住自己想要趕人的衝動,依然彬彬有禮。

畢竟是個自己一同上任的侍郎,年紀又相仿,相處好了日後說不定也是個官場好友。古惜今暗暗的想着。

「也不算匆匆,我是溜達着過來的。」寧侍郎走出小亭子,跨過長廊的板凳,站在古惜今的面前,提着一個小包包,笑道:「我是來還錢的。」

大清早就見錢,雖然原本就是自己的,還是讓古惜今的心情一下子就從烏雲密佈轉成了晴空萬里。

心裏笑着,嘴上也笑着,古惜今接過錢袋數了數,塞進自己的袖中回道:「寧侍郎果真是個言出必行的人,惜今敬佩。」

「哪裏哪裏,是古兄你大氣,不和我一般見識。昨兒確實是我馬虎,說是要請古兄你吃酒,結果成了古兄你付錢,實在慚愧。等到下一次,下一次我一定補回來。古兄今日不坐班,有什麼計劃沒有?」寧識丁想起昨夜刑部主事所說的輪休,問古惜今道。

古惜今起初沒有什麼計劃,因為沒錢。

找下人需要錢,買柴米油鹽需要錢,添置衣物需要錢,打點上下需要錢。他的錢,昨天都被那幾個姑娘彈沒了,所以這計劃也就擱置起來了。

如今銀錢在手,古惜今自然要好好的想想。

「我想先去街上買點日用品,一個人住的再隨意,這吃喝上還得有些準備才是。眼看也要過年了,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布料做幾件新衣,也算是圖個吉利。寧侍郎有事的話就先回去吧,我可能…」

「我沒事,我陪你吧。」沒等古惜今措辭完,寧識丁已經爽快的加入到了古惜今的計劃之中。

多一個人作伴,也不至於太無聊。古惜今也就不再推辭,道一聲「有勞了」,便一起去了街上。

寧識丁的步子不快,總是能在古惜今覺得有些累的時候,放的更慢。兩個人在大街上兜兜轉轉,在寧識丁的強力推薦下,買了不少新鮮的蔬菜瓜果,米面油鹽。就連陪同轉悠的寧識丁身上,都掛了兩袋子麵粉。

寧識丁今兒穿了一件黑色的緊身短袍,被麵粉一灑,頓時如夜空裏亮起了繁星點點。

他也不介意,照樣邊走邊說笑,時不時的把古惜今手裏的東西往自己身上掛一點。

「咦,這難道是連尚書的府邸?」古惜今仰頭看着門口威嚴的兩尊高大的石獅子,看着連府的門匾問道。

寧識丁撥開擋着自己視線的白菜葉子,不住的點頭。

「是啊,這就是刑部尚書連大人的府邸。怎麼?你竟然不知道?」

「是我疏忽了。上任這麼多天,也沒有抽空進去坐坐。今天連大人也休息,我要不要進去拜會一下?」古惜今問寧識丁。

寧識丁回的極快,「不要。」

見古惜今滿臉疑惑,便解釋道:「古兄不太愛八卦自然不知道,這連大人性子有些怪,不太願意和人親近。我聽那幾個老臣說,連大人的尚書府,只有聖旨能進得去,朝中的官員至今沒有一個人進去過。都被尚書府的管家給擋了回來。你呀,就別費那個心了。走後門這種事,你們刑部用不上。」

古惜今想要辯解自己並不是想要有所圖,只是出於禮貌。但一想有些事情只會越描越黑,也就作罷了。

兩個人正準備走人,尚書府的大門大開。

連尚書一身紫色長衫,外頭罩着一件黑色披風,在兩個下人的陪同下,坐到了門口等候的高頭大馬上。

馬背上的連尚書似乎是注意到了兩個披紅掛綠的人,視線往兩人的方向掃了一眼。

看到手提着蘿蔔若干,腋下夾着一棵小白菜的古惜今,連尚書微微頷首,算是打了招呼。

沒等認清旁邊白菜葉後面的人是誰,打馬離去。

「他這是往出城的方向去了。」寧識丁自言自語道。

「出城?連尚書真忙啊。」

「我們接下來去買些什麼?」寧識丁終於把頭頂上的白菜葉扔到了一邊,捋捋有些濕潤的頭髮絲問道。

「為了感謝你帶我逛了這麼久的街市,還領我買到了這麼新鮮的蔬菜,我得略表謝意。」古惜今放下手裏的蘿蔔,開始在腰上摸索。

「你,你你要以身相許?不好吧?這裏是街上。」寧識丁慌忙貼過來,用一隻手死死的按住古惜今找東西的手。

古惜今的指尖已經碰到了一根細長的物件,被寧識丁這麼一說,很想抽出來對準他的喉嚨紮下去。

「是根簪子。」

古惜今攤開手,上面的簪子形狀簡單,做工流暢,尤其是邊角的地方,都被打磨的十分的圓滑,看着就十分的舒服。

寧識丁獃獃的接過簪子,緊緊的攥在手裏端詳。

片刻后,大街上響起一聲破了音的吆喝聲:「啊!啊!啊!古兄,我真是太太太喜歡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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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是朵白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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