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麗絲的飛船

方仲博和一組船員隨著飛船出發探險，已經三年了，一直處於沉睡之中。

為了節省飲食和減少空間跳躍對身體的損害，他們平時都是在維生倉里沉睡，外面只有飛船的自動系統值守，遇到有生命跡象的星球或者潛在危險時，飛船系統才會第一時間把他們喚醒。

當他睜開雙眼時，大腦被維生倉的喚醒系統強制開啟帶來的短暫炫暈感，讓他感到十分不適。

「怎麼了小貝？」片刻后他出了維生倉，一邊朝駕駛艙走一邊問。

小貝是他們給自動系統起的名字，空蕩蕩的走廊里只有他一個人，其餘的船員還在沉睡中。飛船上規定每個月換一個輪值人員，遇到突發情況時則必須喚醒當值人員。

「飛船遇到了空間亂流。」小貝那好聽的女生回道。飛船里有若干揚聲器，無論船員在什麼位置，小貝都可以就近交流。

「空間亂流很常見，這次有什麼不同嗎？」打開駕駛艙的門，不用小貝再回答，方仲博就被駕駛艙前窗外的情景驚呆了。

眩窗外一片白茫茫的光線，完全掩蓋了星空的顏色，入眼都是刺目的白光，如潮水般將飛船完全籠罩其中。

「這種情況多久了？」方仲博手動調節了眩窗的防眩目比率，這才敢正面看向窗外。

「已經有快五分鐘了。」小貝略顯機械的回答。

明白了。小貝剛開始認為是遇到了空間亂流，沒有第一時間把他叫起來，等她察覺到異常了，這才啟動了喚醒系統。

一般的空間亂流會引起飛船震動，強烈的甚至會撕裂飛船，不過很難遇到強大的亂流。眼前的情景很像是空間亂流，但強度前所未見。

遇到空間亂流時，飛船外的空間會出現短暫的扭曲波動，伴隨著顏色各異的線條一閃而過，船身也會隨之搖擺，但依然能看到外面的星空，持續的時間不過幾秒鐘而已。

讓人感到詭異的是，外面的白光雖然密如實質，飛船的抖動卻幅度輕微，頻率如正常的飛行一樣。只是光線太過濃密，才讓小貝的反應遲緩了幾分鐘。

「能不能改變飛船航向擺脫白光？」方仲博命令小貝擺脫出去。

「我已經嘗試了，但飛船根本承受不住改變航向的強大衝擊，那樣會讓飛船第一時間解體的，只能順著白光的方向前進。」小貝答道。

「分析一下外面的情況。」方仲博冷靜下來，語氣沉穩的給小貝下達指令。

「系統分析結果，就是空間亂流。」片刻后小貝給出了答案。她的語氣中帶著一絲自責的味道。

「好吧，保持遠程探測。你做的很正確。」方仲博微笑了一下安慰小貝。

小貝會捕捉與她對話的人的口氣和表情，作出相應的對話反應，如果閉上眼睛，根本辨別不出說話的是系統，還以為是站在對面的一個美女呢。

小貝只是飛船的系統而已，再先進也是基於人類給予的知識，作為T元素動力飛船的船員，必定是星球聯盟最頂尖的專家，才具備隨船進入宇宙探險的資格。連方仲博自己都不明白外面的現象是什麼，他無法責備小貝。

「遠程探測距離受阻，只能探測到船外的白光。」小貝略有遺憾的回答。

遠程探測平時可以利用星空中的反光和射線等，提前半個小時左右作出預警，看來也被白光限制了探測距離。

「好吧，進攻系統和防禦系統保持開啟，隨時做好撤離準備。」方仲博做出和卡洛斯艦長一樣的決定。打不過就第一時間逃跑是基本準則。

「仲博，要不要叫醒其他船員。」小貝提醒了一句。

「算了，我一個人就可以。」方仲博沉吟片刻，坐在了最前方的駕駛員座位上。

如果是一般的危險，小貝的自動系統加上他的指揮就可以應付，人多並不代表戰力的增強。如果是有無法抵抗的危險，那讓他們在睡夢中離開，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外面的白光無窮無盡，飛船沿著白光中的通路飛速前行，已經持續了十幾分鐘了，暫時看不出有什麼致命的危險。

「有危險……」就在他和小貝以為暫時安全的時候，小貝忽然發出一聲驚呼，就再沒有了聲音。

方仲博感到一股強大的威壓透過飛船撲面而來，只看到飛船剎那間劇烈的晃動，就失去了意識。

不知道過了多久，方仲博悠悠醒轉過來，頭腦中比被喚醒系統啟動時強烈百倍的眩暈感持續不斷，良久之後他才勉強掙扎著從地板上爬起來，腳步踉蹌著轉動身體，查看飛船目前的狀態。

「小貝？小貝？」他呼喚著小貝，卻得不到任何回應，陪伴了他三年的系統，難道壞掉了？

他挪步到駕駛員位置上，手動檢查飛船的情況，發現除了部分照明和呼吸系統還正常外，其他的功能全部失效了。動力系統、維生系統、武器進攻及防禦系統的指示燈，全部滅掉了。

他顧不上別的，即刻轉身跑回到維生倉室，那裡有他們這一組的所有船員，人沒事才是最大的幸運。

可惜的是，他手動打開每個維生倉，入眼的都是一具冰冷的屍體。他不知道他暈過去了多久，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造成了維生倉的失效，他現在只知道，這艘失去了動力的飛船，只有他一個活人了。

只要有一線希望，就不能放棄努力。這是所有船員牢記在心的準則。方仲博顧不上哀悼逝去的同伴，再次回到了駕駛室，坐在駕駛員位置上，獃獃的看著外面的情形。

透過眩窗，外面的白光早已經看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青藍色的光芒，柔和但卻厚重，放眼望不到盡頭，沒有之前的白光那麼刺眼，卻如同黏稠的實質湖水，將飛船包裹在其中。

方仲博能感覺到船外的光芒有微弱的變化，顯示青藍的光湖在緩緩的移動，但他目前想不出辦法擺脫出去，只能依靠飛船跟隨著光芒緩緩轉動。

有空氣，還有食物儲備，應該能支撐幾個月的時間，方仲博檢查了一下飛船后，萬幸的稍稍放了下心。

外出探索，肯定有失去生命的危險，這一點他早做好了準備，可惜三年來的探索，他們基本上是一無所獲，所以也很少發回有價值的信息。他的父親是方向前，是星球聯盟主x，可此時此刻，即便是那麼崇高的地位，也對他沒有任何幫助。

遠處好像有什麼東西。方仲博睜大了眼睛，緊緊盯著光團中的一塊黑影，唯恐錯過了。還好，那團黑影是朝他這個方向來的，彷彿落入湖水中的物體，跟他這條飛船一樣緩慢的翻滾著，在他的視線中越來越大。

天啊，那居然是一條聯盟的飛船，方仲博看到了印在飛船上的聯盟標誌一閃而過，只是暫時看不到正面的眩窗，不知道是不是有跟他一樣的倖存者。

終於，兩條聯盟飛船越來越靠近，有一刻彼此的眩窗相對，方仲博看到對面，一個美麗的女人身影正如他一樣站在眩窗后，睜大著眼睛看向自己。

那是麗絲，是雅古力的愛人，他的師母。

習慣了孤獨，如果有同伴出現，那是一種巨大的幸福。但是同伴近在咫尺卻又遙不可及，再次陷入孤獨的感覺會強烈十倍百倍。

麗絲的飛船和方仲博的飛船在粘稠的光團包裹下，輕輕的碰撞了一下，然後彼此分開了，眼見著要遠離而去。

「師母。」方仲博情急之下不自覺的叫出了聲，眼神焦急的看著擦肩而過的飛船。

「你們來自同一個地方。」一個突兀的聲音忽然出現在方仲博耳邊，卻沒有任何人影出現。

「你是誰？是誰在說話？」方仲博用拳頭捶了捶自己的腦袋，確定自己不是因為自閉時間過長而產生了幻覺。

「你是看不見我的，我就站在你面前。」那個略帶沙啞卻異常沉著的男聲再次說道。

「你是鬼魂嗎？」那個聲音確實就在耳邊不遠，方仲博寒毛倒豎的嚇出一身冷汗，不由得聯想起鬼魂來。

「我不是你們想象的鬼魂。既然你和她認識，本著人道主義的精神，我讓你們在一起吧。」那個聲音用充滿憐憫的語氣說著。

「讓我們在一起？」方仲博喃喃自語，正在想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卻長大了嘴巴驚異的發現，眼前的空間一陣扭曲，麗絲的身影顯露在他身前不遠的地方。

「仲博。」「師母。」劫後餘生的兩個人，在看到彼此的一剎那，幾乎同時叫起對方的名字。

「仲博，你怎麼在這裡？」見他不說話，等著自己先發問，麗絲只好率先問道。

「我們遇到了亂流，經過一片白光通道，後來暈倒了，醒來就到了這裡。」方仲博將自己的經歷大概說了一下，反問道：「師母，你到這個地方多久了？」

「什麼白光通道，我們沒有遇到，我到這個地方已經十幾天了。」麗絲兩眼帶著迷茫，半個月的形同禁閉的生活，讓她看上起十分憔悴。

「我們的飛船出發后，過了差不多十年，期間發現了幾處有生命的星球，檢測后卻不適合人類生存，所以一直也沒發消息回聯盟。十幾天前，我們看到這邊有一顆星球，好像有生物存在，可是卻看不清星球的全貌，就讓飛船靠近，忽然間所有的設備都失效了，也沒有了動力，我暈過去不知道多久，醒來就在這片青藍光團之中逃不出去。」雖然已經過去了十幾天，麗絲依舊心有餘悸的說道。

「你們船上其他的人呢？」方仲博擔心她那條船，也只剩下她一個人。多個人就多一份力量，僅憑他們倆肯定逃不出去。

「他們都死了，當時正好輪到我值班，系統把我喚醒，算是暫時留了一條性命。」麗絲滿帶傷感的說道。

看來她和方仲博的情況一樣，在遇到猛烈威壓時，她僥倖是醒著的，剩下的人因為系統失效，無法被喚醒而死去。

「你們怎麼會也遇到這個地方？這有些奇怪了。」方仲博內心有些疑惑的問道。

他們和麗絲出發的方向不一樣，而且麗絲已經走了十年，而他們這條船才出發了三年，怎麼會到了同一個地方？

「我們一直向前跳躍，沒有改變方向，你是什麼時候出發的？」麗絲問道。

「我們出來才三年。」方仲博嘆了口氣回道，對眼前這個詭異的地方充滿恐懼。

「那不可能遇到呀！我們一直飛，然後發現了這個星球，結果就被困住了，你們不可能追上我們的。」麗絲同樣有和他一樣的困惑了。

「你說這是一個星球？我是被白光帶過來的，倒沒從遠處見到什麼星球。」兩個人說了這一會兒話，他緊張的情緒略有放鬆。

「這光團後面應該是一個星球，比地球大很多，可惜飛船看不到全貌。我們靠近的時候，並沒發現有光團，忽然間就被捕捉了。」麗絲找了把椅子坐下。她這十多天來，靠著儲藏的食物維持生命，緊張的情緒讓她始終無法安然休息，身體感覺十分疲累。

「你是怎麼過來我這邊的？」方仲博見麗絲心神憔悴的樣子，站到她身邊柔聲問道。

麗絲年約五十，但保養得很好，看上去也就三十多歲，跟方仲博站在一起像姐弟倆。眼下只有他們兩個人倖存，方仲博油然而生一種保護她的使命感。

「我不知道啊，我剛才看到你們的飛船，卻無法聯繫也不能對接，眼睜睜的看著你從我眼前飄過，正在失望的時候，忽然覺得空間一陣扭曲，我就來到你們這條船了。還好我過來了，我們那條船這段日子以來，不停的被侵蝕，恐怕堅持不了多久就會解體。」麗絲感受到方仲博的關心，對他展顏笑了一下，宛如夜空中盛開的玫瑰。

「什麼？飛船一直被侵蝕？這裡這麼可怕嗎？」方仲博聞言一驚，聲音發顫的問道。

方才他看到外面麗絲的飛船，確實顯得破敗不堪，甚至有的船體已經出現了漏洞，肯定是還沒侵蝕到空氣系統，否則麗絲絕對堅持不到現在。

「是的，飛船裡面的設備，無聲無息的就消失了，好在速度不快，我一直呆在駕駛室，把其他艙門都封閉了，才算一直活著。你這條船恐怕也只能讓我們多活十幾天吧。」麗絲看看尚算完好的飛船，對方仲博苦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