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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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爬起來,也不過是因為腿上的傷,疼得她一抽一抽的。

白衣的女子坐在床上,身形單薄,晨光穿透窗柩,流淌在她披散的長發,似鍍了層金斑,一時,仿若遺留塵世的仙子。

此時她低頭,被巨蛇貫穿的傷口有些難以處理,白凈的小腿肚上傷口猙獰,幾乎翻出血肉來,還好未傷到骨頭,顧青鸞也就皺皺眉,隨它去。

因得她這一身血脈佔了便宜,在靈力巔峰時期,這樣的傷不過一日便會好個完全,現在靈力被封,應當也用不了多久,她便只忍忍痛,撕下一截衣衫裹住傷口,沒有在意。

臨近正午,這屋子的獵戶還給她送來一份吃食,一隻灰撲撲的陶碗里盛滿白飯,飯上鋪了幾片肉和菜蔬,對於這個村子的人來說算得上豐盛了,她也微笑著接受。

等獵戶走了,顧青鸞試探著夾了片菜葉放嘴裡,剛嚼一下,下一秒便吐了出來。

她以天地靈氣為生,即便吃些凡物,也是青蕪宮頂尖的供養,現在讓她咽下這樣的粗茶淡飯,著實有些為難。

心情有點惆悵,顧青鸞一瘸一拐挪到房門前,在門口探出個毛茸茸的頭,左顧右盼確定沒人,便迅疾將飯菜倒進門前不遠處的小河裡。

隨即回來,她又眯著眼睛,舒舒服服趴床上不動了。

很快到了下午,她沒想到的是,那小天孫執行能力超強,上午沒見人影,午時三刻就從山林里拖回來一頭黑漆漆的野豬。消息傳回來時,整個小村子的人都炸了,因為即便是村裡的老獵手,面對這樣一頭猛獸,也須得三五人天天在野豬的活動區域摸點,最後還得輔助弓箭和陷阱,一旦猛獸受傷紅了眼,撞上一個成年男子,不幸者被撞得開腸破肚,幸運的下半生估計也只能含恨卧床,再沾不得地了。

顧青鸞睡飽了無聊,也隨村裡人聚到屠戶那兒看熱鬧,等了片刻,才見那小天孫遠遠走來,他一身粗布衣衫,眉目冷毅,左手持一把還在滴滴答答淌血的劍,右手握著一根指節粗的麻繩,繩子套著那隻膘肥體壯死不瞑目的野豬,拖拽行走時,在路上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

回想起在仙界見到的那位一身錦衣華服,氣度不凡的仙儲,再與眼前這個跟在泥地里滾了幾遭,頭髮纏結,褲腿全是泥點草屑的鄉野漢子,顧青鸞簡直沒眼看,摸摸鼻子,心地油然而生一點……小小的愧疚。

而後她極為眼尖地看見,男子手裡的仙劍玄炙一路上就沒有停止嗡動,瞧見那往昔斬魔除妖的仙劍如今混成砍野豬的下場,還弄得劍柄劍身全是凝結的豬血……她十分懷疑,倘若那仙劍能說話,現在估計已經哭出來了。

顧青鸞的心情也十分複雜,難以想象,這小天孫比她還適應性良好,同時暗嘆,看來自己的編故事能力,當真十分的高超。

這邊顧青鸞還在考慮以後要不要去凡間女扮男裝說書玩,那人將野豬扔給屠夫處理,順便用肉和村裡人交易一些生活必需品,下午當即和村裡木匠湊在一塊——研究造屋子了。

當看見小天孫拎起仙劍,十分專註地劈樹砍木時,顧青鸞恍惚中,彷彿聽見玄炙劍哭泣的聲音。

太可憐了,顧青鸞心生憐憫,作為一把仙劍,落到這小天孫手裡,也真是太可憐了。

砍了一摞木板后,男子豪放地掀起衣擺擦拭臉上汗珠,露出一截勁瘦的腰,同時目光朝向這邊,向她微微一笑,「有夫人監工,當真給我無限動力呢。」

顧青鸞坐在空地的小板凳上,身側跟著兩個表面和她聊天,實則偷瞄這小天孫的少女,在那一瞬間,顧青鸞甚至看見其中一位紅了耳垂,當即嘴角抽搐。

她感覺現在這小孩就跟那求偶的孔雀沒甚區別——各種花枝招展甚至待技藝純熟后,還在她面前表演起了「花式劈木板」,一時木屑如天女散花,整得場面極度花里胡哨。

噫噓嚱,但願這小天孫以後腦子恢復了,回憶到今日所作所為,不要吐血三升,為了維持自己在編的故事裡的「痴情」人設,顧青鸞表面笑容似水,內心暗自吐槽。

村裡木匠是個老人,剛開始還教上教下教那小孩各種器械的使用,到最後已然變成那木匠拖累小孩的速度。

身邊的空板凳上又坐下位老人,老人端著他的大缸茶,捋了把鬍鬚,一邊嘆息:「後生可畏。」一邊笑眯了眼,看那眼中閃爍的精光,看那臉上笑彎的褶子,看那邊笑邊點頭樣子……顧青鸞有必要懷疑,甚至這人想收小天孫為關門弟子。

顧青鸞一時被自己的揣測嚇到了,木匠這個想法著實危險,要是真當了小天孫的師父,往後再被仙界那些仙族知曉……那畫面實在太過可怕,顧青鸞拒絕想象。

幸好後來,那老人問過小孩,被小孩拒絕了,而理由是「這樣活得過於機械,過於平庸,」嘖嘖嘖,顧青鸞的解讀是,無法滿足這人想「耍帥」的心理。

一幢木屋,連帶前庭後院,一共做了五日,這個進展在村民來看已然是驚奇,顧青鸞拖著條傷腿跑不了太遠,每天都被「按」在小板凳上觀摩造屋子,還得在小孩轉過頭來時「硬凹」一個含情脈脈的眼神,五日下來,整個人怨氣衝天,就差在頭頂飄朵烏雲了。

這日收工,男子自然而然上前,略微彎腰,便是一個打橫將顧青鸞穩穩抱在懷裡,回去途中,顧青鸞面無表情接受村裡來往村民的目光洗禮,附帶一些少女暗中的歆羨。

還看!還看!看個鬼啊!顧青鸞瞪回了那些少女的暗送秋波,很是疲憊地心想,她倒是想把這小天孫打包扔掉,但若一不小心落入某個凡人女子手裡,到時候仙族問罪可不是這樣簡單了。

唉,當真是不知者無畏,倘若這小天孫是穿著戰鎧,架著仙雲,扛著仙劍,下面的凡人肯定是撲通跪一地而不是現在——

「小雲回去啦?」

「是啊,張大娘。」

「小雲我這裡做了些青粿子,馬上好了,待會兒給你送一點過來誒~」

「謝謝李嫂,真不好意思了。」

「應該的應該的,昨日你還幫我將屋頂的瓦片整頓了一下呢,要我和我家老頭這一把老骨頭,是萬萬不敢爬上去的。」

「……」

認命地將頭往後一癱,顧青鸞仰望天空,有點懷疑人生。

「夫人這是……又在想什麼呢?」頭頂傳來男子低沉如氣泡的嗓音,其中按壓著笑意。

「我只是覺得……」顧青鸞斟酌了一下說辭,開口問道,「你甘願和我在這裡住下么?」

「夫人是覺得在這裡待膩了么?」男子低下頭來看她,迎著夕陽,那雙玄色的眸子里盛滿落日餘暉,厚重的睫羽似關押了無盡的光明,長長凝望一個人的時候,那種得天獨厚的氣韻沉澱入眼,一時竟美得驚心動魄。

還未等她回答,男子自顧笑著開口,「可是屋子才造好,若不留下一些痕迹,豈不是浪費了為夫一番心意?」

顧青鸞深刻反省自己方才對美色沉迷的行為,再才開口:「不是住膩了,是……你也知道,你從前的起居都有七十二位仙婢負責,住的是瓊樓玉宇,衣著出行皆不是凡物,此刻落得和我在這樣一個地方,不會覺得心有不甘么?」

這一番話,說得拐彎抹角,顧青鸞其實只是想這樣提醒一下:小天孫啊,你以前的身份辣么高,氣質那麼好,看看你如今混得個什麼模樣,你不害臊我害臊。

「這樣啊……」男子笑著眯了眯眼睛,表情很是溫和,「你說的那些東西,我都忘了啊。」

「什麼?」顧青鸞一時反應不過來。

「我是說,我已經將那些錦衣綺羅的生活忘了個一乾二淨,與前塵徹底了斷,也算是上天的安排吧。而現在……我只用關心往後的生活。」

「若是夫人什麼時候乏了這鄉野的生活,我大可帶著夫人去往凡間的京城,再打拚一番事業,讓夫人能穿上綺羅,也未嘗不可。」

顧青鸞面對這番話,都可恥地心動了。

「嗯,聽你的。」

嘴上乖巧應答,她卻在心底暗嘆,要不是故事是她編的,她差點都信了。

小路盡頭就是獵戶暫且勻給他們的屋舍,河畔蘆葦叢生,潔白飄絮隨風招搖,男子在路上停了會兒,突兀低下頭來,親了親顧青鸞的額角。

「夫人放心,為夫說到做到。」

顧青鸞:「……」

啊啊啊啊啊!瑪德,為什麼,你為什麼要親勞資?可惡啊!顧青鸞,想想你的目的,想想你自己給自己編的故事和人設,不要前功盡棄,忍住,忍住,現在你打不過這廝的,一定要忍住……媽的忍不住了!

男子用饒有興味的目光,盯著懷裡的人,卻見後者的耳朵尖一點點的……一點點的紅透,最後仿若紅瑪瑙般,煞是可愛。

然後他的胸口就遭受了女子「重重」的一拳,再一看,懷裡的人已經把頭埋進去,用長發擋完臉,徹底當一隻鴕鳥了。

今日份的夫人……也是很可愛呢~

雲絳的心情莫名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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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天孫別潛水啦~用評論砸死我吧~

萬一一不小心,就砸出來雙更捏??

(可愛地攪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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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鸞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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