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毛貓(三)

炸毛貓(三)

前田克里斯整個人和根木頭似的,從四樓噔噔噔滾到了三樓。

薛定邦懷裏的張伯倫還在昏迷,而趴在三樓地面上的前田克里斯一動不動,姿勢還有些滑稽。

四樓和三樓之間的樓梯間里鋪了地毯,薛定邦一溜小跑走下樓梯,輕輕踢了踢大字型躺在地上的前田克里斯,柔聲勸說:「阿福,別鬧脾氣。」

懷中的張伯倫依舊昏迷不醒,慘白的臉色和破損的嘴唇,呼吸微弱得好似下一秒就會斷氣。

前田克里斯還是那樣趴着,臉蛋朝下一點都不想要搭理薛定邦的樣子。

「快起來。」薛定邦沒辦法放下張伯倫,只能拿鞋尖輕輕碰了碰前田克里斯小腿,「我們一起去醫院,可以嗎?」

前田克里斯還是一動不動,根本沒有搭理薛定邦的意思。

「乖一些,好嗎?」薛定邦不得不放軟了聲調,像哄小孩子一樣哄他,「乖一些,我就永遠喜歡你。所以,現在別鬧了,可以嗎?」

不管薛定邦說什麼,前田克里斯都不為所動。任憑薛定邦說破了嘴皮子,他還是自顧自趴在地上,和只耍賴貓一樣,對人愛答不理的。

薛定邦簡直拿他沒有辦法,只能用寵溺的語氣說:「只要你這次不要鬧,下次你想怎麼樣,我都依你。嗯?所以,快點起來吧,地上涼。」

前田克里斯還是趴成大字型,不動,也不搭理人。

薛定邦有些慌,他正要去查看前田克里斯情況的時候,從後面趕過來的店長幫忙把前田克里斯了翻了過來。他生氣勃勃的臉蛋,已經沒有了表情。緊閉的眼皮,遮住了他動人的眼眸。微張的雙唇,也在地毯上擦破了皮。

薛定邦愣了,他想過很多種可能,唯獨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發展成這樣。

薛定邦本以為他會狠狠瞪自己,本以為他會衝過來咬一口。然後,他說一些惡狠狠地壞話,又抱着自己哭,柔軟的唇瓣一邊親吻自己,一邊哀求自己不要離開他。

現實是——前田克里斯昏過去了,他的身體軟綿綿地搭在店長身上,沒有了年輕人撲面而來的逼人銳氣。

最近的私立醫院離摯愛文具店很近,店長立即叫人搬來擔架,把前田克里斯和張伯倫都抬到了兩百多米外的醫院裏。

在兩人急救的時候,前田克里斯的電話響了,是亞瑟打過來的。

薛定邦告之情況,亞瑟二話不說,不過三十分鐘就衝到了醫院。

「克里斯!克里斯!」亞瑟人還沒到,聲音先傳了過來,「克里斯在哪兒?」

薛定邦看了一眼急救室,垂下頭沒有說話。他伸手想要去摸口袋裏的煙,掏出一根來,又正好看見牆上的禁煙標誌,只好又把煙給塞了回去。

亞瑟一屁股坐到薛定邦身邊,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問:「昨天不都還好好的嗎?」

薛定邦雙手抄在一起,只是點頭。

「薛先生,發生了什麼事情?」亞瑟不甘心,扒拉住薛定邦的胳膊,手都有些發抖,「克里斯會沒事嗎?他可是把所有財產都賭在月底的魔術上面了啊!」

薛定邦張了張嘴,又很快閉上。他緊抿嘴唇,許久才從齒縫裏面擠出一句:「我不知道。」末了,他又補充說,「他身體不舒服……和人打架……從樓梯上摔下來……」

「是因為你?」亞瑟煩躁不已,站起來在急救室外面走來走去,「昨天克里斯走得很急,我不應該讓他回去的。或許他沒趕上電車,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這可怎麼辦?該死!該死的!明明我們的時間已經夠緊了!」

他們正在說話,急救室的門開了。醫生從裏面走了出來。

薛定邦看見了救星,飛快站起來走到醫生旁邊,低聲問:「怎麼樣?」

「那位高個子先生,馬上就可以出院。」醫生說,「他臉破了點皮,洗乾淨,用止血棉塞好破損的鼻黏膜,兩三個小時就好。傷口就算不用藥,用不了幾天,也可以自己癒合的。嗯,那位年輕的先生,是叫前田對吧?」

「他怎麼樣了?」薛定邦有些緊張,偷偷地揣緊兜里的香煙盒,「需要住院治療嗎?」

「身上有淤傷,可能是皮下阻止淤血,嚴重的話就是內臟受損。他腦袋上有個包,不知道有沒有造成腦震蕩。」醫生說,「我們這裏是小醫院,沒有設備。你們最好還是去大醫院,好好檢查比較穩妥。」

「謝謝你,醫生。」薛定邦說,「他醒過來了嗎?」

「還沒有哦。」醫生說,「就算醒過來了,最好還是先住院觀察一天比較好呢。如果有必要的話,我可以幫你們聯繫大醫院,讓他轉院過去呢。」

薛定邦點點頭,表示自己會考慮。

前田克里斯還沒醒,被暫時安放在小醫院的病床。

他身邊,一向注重儀錶的薛教授,身上沾了不少灰塵與血跡。他的外套和內襯,都在文具店的那場「戰鬥」裏面,被扯得皺皺巴巴的。前田克里斯為他一針一線織起來的紅色圍巾,鬆鬆垮垮掛在脖子上。

「薛先生。」早一步醒過來的張伯倫站在門口,扶著門框邊緣,「事情鬧成這樣,我很抱歉。有什麼我可以幫上忙,或者我可以彌補的事情,請一定告訴我。前田先生他……」

「好了,你先回網吧旅館休息,可以嗎?」薛定邦舉起手,打斷了張伯倫,「這裏我看着就好。記得好好吃飯,你還病著,也要吃藥。店長那邊,錢我已經賠了,把退燒藥和退熱貼什麼的,都帶回去吧。」

「用不了那麼多。」張伯倫怯生生地說。

「那就丟掉!」薛定邦沉聲道,「抱歉,我現在分身乏術。張伯倫,照顧好自己。」

張伯倫點點頭,在亞瑟審視的目光之下轉身離開。

他走之後,只剩下一室沉默。

亞瑟歪斜腦袋,手裏拿着拿着小刀削蘋果。從他充滿戾氣的砍削動作看來,他的內心並沒有表面那麼平靜。

薛定邦捂住前田克里斯的手,靜靜凝視他平靜的面孔。

「克里斯……我以前從未見過他這樣。」亞瑟終於忍不住開了口,「薛先生,我不想騙你。克里斯以前也有過……就是那種『朋友』,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知道。」薛定邦平靜回答。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個高手,可以輕易地從男人堆里抽身。」亞瑟把蘋果切成一片一片,好像是在做什麼精密的工作一樣,「但這次,我認為他栽了。栽得非常徹底。他完了,沒救了。當他說起你的事情,提起你的名字,看着你的時候,他整個人都在發光。」

薛定邦抬起頭,看亞瑟一點點把蘋果片兒切成條。

「在我認識克里斯之前,他就很擅長對付男人。說實話,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認為你和他以前的那些『朋友』,沒什麼區別。」亞瑟說,「那只是他的遊戲,又一場遊戲。現在看來,是我錯了。」

「他說我是他的第一個男人。」薛定邦說,「他說他以前從未愛過誰。」

「這倒是真的。我從未見過他對誰這麼認真過。」亞瑟說,「他動了真感情,並且無法自拔。他非常愛你,因而做出了過激的事情。他從來沒有試着,去如何真正去愛一個人。」

「在這個問題上,我並不在乎他是不是對我說過謊。」薛定邦回過頭,輕輕撫過前田克里斯的臉頰,「我從來沒有想過去懷疑他。只要是他說的話,我都可以相信。」

亞瑟手裏的刀沒有停下,蘋果條變成了蘋果丁。

「看來,薛先生也很喜歡克里斯。」亞瑟說,「薛先生,你們之前的感情,我沒有辦法去評判。我只是很心疼克里斯……他從來都是付出的多,得到的少。他的境遇令人同情,不是嗎?但他從來都是像小太陽一樣燃燒,熾烈、熱情。他拚命想要擁抱溫暖,只有燭火那麼大一丁點……」

「飛蛾撲火,可憐,可恨又可愛。」薛定邦突然想到這個成語,內心耐不住一陣鈍痛,「他有我沒有的勇氣。我很喜歡他這一點。」

「希望他在醒來之後,你也這樣認為。」亞瑟聳聳肩膀,起身離開,「這傢伙可會鬧騰!我想這一點你比我更加清楚。既然已經準備要變魔術,我只能祈禱他快點好起來。他賭上全部身家甚至性命的魔術,我會幫他完成。明天給我電話,如果克里斯好轉了的話。」

送走亞瑟,薛定邦回到前田克里斯身邊。他一直守護到深夜,都沒有前田克里斯醒來的跡象。

薛定邦累了一天,躺在前田克里斯身邊,很快就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直到脖子上的窒息感,把薛定邦從模糊不清的夢境當中喚醒。

缺氧讓薛定邦的視線有些模糊,他只看見有個人影跨坐在他身上,背着光,看不太清楚表情。

「唔……」薛定邦伸出手,想要去觸碰那個影子,卻一點聲音都難以發出。

掐在脖子上力道放鬆了,薛定邦大口呼吸了好大一會兒,才漸漸醒了過來。

前田克里斯跪在他面前,雙手捂住臉痛哭流涕:「我做了什麼?!我都做了什麼?!我真是個無可救藥的蠢貨!」

薛定邦坐直身體,把前田克里斯不斷發顫的身子摟入懷中安慰:「沒事了。」

前田克里斯把腦袋埋進薛定邦脖頸之前,陌生的薰衣草香味鑽進鼻孔。「這是什麼?」他抓扯住圍巾,瘋狂搖晃薛定邦,「這臭味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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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醒來都看見他們在我為撕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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