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家

「小兄弟，你這煙……擱外頭來的？」

他挑了挑眼皮，遲疑了一下，隨即手指頭指了指天上，肥碩的身子擠在何春明身旁擠眉弄眼道。

那表情，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

何春明一愣，瞧著雙眼冒光的趙有德，頓時啼笑皆非。

顯然這胖子看著現代工業出產的中華煙會錯了意味。

「哪能啊，我可沒那麼大本事從國外倒騰這玩意。看到沒，這煙叫中華，地道的華夏貨，只是現在市面上不多見而已，我朋友臨走的時候給我的，就這麼兩包。我聽說現在這煙可是專供，市面兒可見不到。」

何春明心口胡咧，準備找個理由搪塞過去。

聞聲，胖子愣了一下。

他瞅了瞅煙盒上大寫的中華漢字，又抬眼瞧了瞧何春明的表情不似作偽，頓時信了七分。「得嘞，兄弟路子夠野的啊，這玩意可不好弄，瞧瞧這做工，這味道……嘖嘖。」

趙有德自來熟的就要長篇大論。

「喜歡就好。」

何春明及時堵住了話頭，隨口敷衍了一句就沒在多說什麼。他掐滅了煙頭兒準備找一個地方打個盹兒，查票過後是最好找落腳的地方的時機。

至於先前的座位，何春明早就不指望了。

無論在什麼年代都不要低估佔座大媽的彪悍程度。

「兄弟別走啊。再聊多兩句句，嘖嘖，你還別說，這高檔香煙還真好抽，我趙有德也算是見過世面了，可這麼高檔的東西可還是第一次見。兄弟，你這一趟是到哪？」趙有德見到何春明要走，頓時急了，連追了兩步拉著胳膊不撒手。

「往春城走，得了，趙哥，你也別藏著掖著了，不就是想問這煙是哪的貨嘛。不過別說，就算我告訴你恐怕你也弄不來，不過我手頭還有一盒多，全給你，你也別跟著我了，搞得我是在挖社會主義牆角是的。」上輩子好歹活了三十多歲，何春明可從來不缺眼界可情商，他一口道破趙有德的目的，隨手就把兜里的一盒半中華給掏了出來。

聞聲，趙有德訕笑一聲，臉皮也是極厚，連忙伸出了大拇指。

「兄弟敞亮，就看你辦事兒這利索勁兒，老哥也不能虧待你。何況咱倆還佔著個老鄉，不瞞你說，我有個表親就是春城的，這一趟就是串親戚。」

「你這煙，我要了，誰叫我趙有德就好這一口，得嘞，這錢你拿著，多了算哥哥結交你的，若是少了還請你多包涵。」

趙有德說著，兜里一掏，一張大團結在手裡頭抖了抖。

他嘴裡頭說的謙虛，可模樣卻極其欠揍。

何春明一聽倒是有點愣了。

這年頭，一張十元面值的大團結可是道地的大鈔，尋常人一個月的工資也才四五十塊，但這一張就抵得上普通人的半個月工資了。

不過何春明卻沒在意，他看了趙有德一眼，將華子拍進對方懷裡，接過鈔票隨手放進兜里就找了一個勉強落腳的地方打盹兒。

等到何春明走下火車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了。

春城的冬天不算冷，就算是最冷的時候披上一件襖子就足夠過冬了，只是何春明走下站台的時候卻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80年代初期，全國的火車路線才剛剛規劃完成，以老式綠皮火車為主的鐵路網路還在全民提速階段，動輒數十個小時的運行時間放在眼下這檔口沒人會覺得有什麼不妥。

可何春明經歷過時速高達300KM/小時的現代高鐵，再重新經歷一次80年代的運輸，那感覺和滋味簡直酸爽無比。

不過也沒轍，。

放在當下，綠皮火車都在被人嘆為觀止的時代中，又有誰能知道在未來的三十年後，國家發展日新月異，高鐵會跑的比飛機還快呢？

出了站台，何春明左右看了看，總算找回了一絲熟悉感。

古舊的老城牆，稍顯嚴肅的端午門，城牆上的大紅標語。

還有車輛極少，通行路上全是騎著鳳凰牌自行車在大馬路上橫衝直撞的年輕人快速穿過的朱雀大街。

何春明看著那些穿著工人制服青春洋溢的年輕人討論著普希金的詩詞，口中頌揚著偉大祖國的復興，嘴角不由自主的扯動出一抹笑意。

哪怕是放在何春明的眼中，眼下的這個時代雖然窮苦，但確實還不賴。

沿著記憶中的小路往家走。

眼瞅著那些熟悉的景物躍入眼帘，逐漸和被埋藏在腦海中的記憶相互融合，何春明愉悅的彎起嘴角哼起了小曲兒。

不多時，何春明的腳步出現在了自家門口。

「春明兒回來啦，這一路辛苦了吧，得空了到大娘這來喝口熱水，解解乏。」

「得空了也得先到大爺這兒來看看，半年多沒見了，春明是越來越精神了，不像我們家的小兔崽子，一天到晚不務正業。」

「你可得好好教教他，最好讓他也讀讀書，考上大學當文化人兒。」

鄰里街坊們傳來熱切的招呼聲，何春明堆滿笑意，胡亂的應付著，左一口大爺，右一口大媽倒是把這些老街坊們哄的喜笑顏開。

儘管這些人裡頭何春明早就在記憶中找不到與之相符的印象。

好不容易站在了自家的小院前，何春明有點緊張。無論是誰時隔三十年後重新面對自己年輕的父母恐怕心裡頭總要打鼓的。

只是何春明正忐忑，便聽到身後一個耳熟的聲音響起。

「小兄弟，咱哥倆還真夠有緣的。」趙有德抹著汗珠子站在大太陽底下朝著這邊揮手。

「你跟著我幹什麼？」

何春明的臉色有點不好看了。

對於這個形體富態的趙有德，何春明並不討厭，有著小商人市儈的胖子似乎很容易找到別人的好感點，可是投緣歸投緣，跟到了自家門口算什麼事兒？

難不成自己還真能再編出來幾盒中華香煙不成。

「別介，你可別這麼看著我，怪滲人的。你放心，我可不是壞人，我都跟你說了，我是來走親戚的。既然你是這家的，那就更好了。不信，等會你看。」趙有德一看就知道自己鬧了個誤會，他慌忙辯解了兩句，抬手叩了叩門環。

「誰呀。」

裡頭傳來母親陳雲芬熟悉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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