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喜慶

小虎問：「什麼條件！」

「不要再隨隨便便變回鼠形了。」

「喔。」說著一個光溜溜的少女出現在首領面前。

首領：「……」她還能夠再智障些嗎？忍無可忍他終於吼道，「你能不能不要光溜溜出現，要是被別人看光了怎麼辦！以後躲起來穿好衣服再出來！明白了沒有！」

聽這話，眼前少女雙眼晶瑩閃動，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抽噎一下，竟墮下淚來。

首領呆住。是自己太凶了嗎？不對呀，平時不管怎麼凶，她都是一笑置之，並不計較。難道……還是在意吧，畢竟是親生父母，剛剛是在強顏歡笑，現在忍不住了。

首領很想抱住少女，可她不著一布，這種時候抱她，等於耍流氓。

糾結中，少女哇地一聲，大聲抽泣起來，撲上來緊緊抱住首領，將淚水蹭在他胸前衣領上。

首領雙手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只能停留在半空，手足無措。

少女越哭越大聲，有驚動滿院人之勢。很快有八卦者的腳步聲傳來，首領忙扯出外衣，披在少女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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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大小院子充滿喜慶。從人來去匆匆，臉上洋溢著喜悅。他們的首領，終於要成親了。最為高興的人還是長老，她已從五十暮齡等到六十高齡，還以為會像老首領沒等來小首領成親便仙去。

只是有一件事長老特別煩惱：這喜帖上的名字，該怎麼寫？「小虎」這個名字雖俗氣，卻比「首領」好多了。首領始終不肯用真名。

小虎聽聞此事，跑去問首領：「你真名叫什麼？為什麼不肯用？」首領帶著困窘說：「沒、沒什麼。」小虎撒嬌道：「你就說說嘛。」

「真要聽？」

小虎點頭。

「不許笑。」

小虎鄭重點頭。

「痴兒。」

「哈哈哈！」小虎爆笑。見首領瞬間黑了臉，她斂住笑容，問：「你爹怎麼幫你起了這個名字？」

首領解釋：「是赤兒，赤色的赤，但他總喜歡念成痴兒。」

「哈哈。」小虎笑起來，「這麼可愛的老頭子世間少有了。」這世上坑爹的不少，沒想到還有坑兒子的。老首領是多有閒情逸緻，可惜已經不在。世上第一個人類耶，化石般存在。

見首領默不作聲，小虎試探問：「要不你重新起個名字？」見首領眼中有了神采，小虎自作主張說，「看你脾氣火爆，整天凶神惡煞，什麼似的，就叫……仿若煞神吧。嗯，很不錯。」

「不錯你個鬼！」說著首領使勁捏了小虎臉蛋，只感覺很有彈性，柔軟極了，比棉花還好玩。

小虎想扯掉他手，他卻夾得越緊，像螃蟹兩個大鉗子塗上膠水，怎麼都扯不開，遂放棄抵抗，疼得淚眼汪汪。

首領於心不忍，鬆開了手道：「你都說我脾氣不好，再加這麼個名字，不令人聞風喪膽？」

「也是。」小虎揉了揉自己臉蛋，想了會兒。抬頭，一陣風過來，吹得眼前人裙角飛揚，面容俊朗，真似天人下凡。

小虎毫不吝惜讚美之詞，嘴裡不住感嘆道：「好美，真的好美啊！」嘆完補充道，「你穿白衣服跟換了個人似的，真好看。」邊說著，眼中閃滿痴痴傻傻的星星。

這番話換來當頭棒栗，首領這一下並不重，敲在頭上像撓癢。他教訓說：「哪能用美形容男子。」

小虎不理會，繼續琢磨著剛才的名字，靈光一閃，大聲道：「有了！看你白衣飄飄，天人似，就叫仿若神人吧。」

首領手托下巴想了想：「感覺是比上個好，就是不好聽。」

「那仿若神仙？」小虎試探著問。

首領搖頭。

「那仿若傻人？」小虎眼中閃著狡黠。

「傻你個頭！怎麼一下子從仙人到傻人？跳躍也太大了！」繼而他捕捉到一個詞，「仙人……不錯，就叫仿若仙人了。」

小虎也覺得很不錯，使勁點了點頭道：「嗯嗯，我起的名字果真不賴！」

首領哭笑不得，沒有反駁，只是心想這丫頭臉皮可夠厚。下一瞬就見那丫頭放大了臉盯著自己仔細看，他忙後退兩步道：「虎視眈眈盯著我幹嘛？」這丫頭該不會獸性大發要吃人吧，於是問，「餓了？」

小虎頗感傷心，這人跟自己相處了這麼久，還覺得她會咬人。其實她不喜歡吃肉，跟其它虎不一樣。

所想即所現，首領再看向小虎時，是一副傷心表情，納悶這丫頭怎麼傷心起來。他問：「想家了？」

小虎搖頭，沒有說出傷心所在，只是說：「我看你，是在想大概世上神仙就長這樣。」

首領覺得好笑，直言點破道：「這世上是沒有神仙的。」

小虎立馬反駁：「有的，每個部族都有自己的天神，民間燒香拜佛也有各種各樣神仙。」

「信仰罷了，信則有，不信則無。」說著首領摸摸小虎的頭，「而且，如果他們存在，也挺無聊不是。整天在天上接受人們朝仰，卻無實際回應。因為這世間風雨雷電，山洪地裂，都是大自然傑作，他們根本干涉不了。」

小虎想了想說：「會不會他們閑得沒事，在天上編歌舞玩，再下凡教給人類，於是人間多了項娛樂活動，也挺有趣不是？」

首領愣住了。這是什麼腦迴路！神仙他媽就是用來玩的嗎！那人們還拜個鬼啊，靠氣候看糧食收成的農民要是知道，還不得氣死啊，敢情虔誠祭拜的神仙，就是給人間編歌舞玩的，而且跟莊稼沒有半粒米關係，農民都想報官了好嗎！

小虎拉拉首領衣袖，問：「你臉色怎麼怪怪的？」

首領神遊歸來，鎮定道：「沒什麼。」

小虎笑容可掬：「我幫你起了名字，你是不是要禮尚往來？」

全名是他自己想出來的好嗎。不過，她也算貢獻一半。首領問：「你想讓我幫你起名字？」

小虎點頭說：「族人裡面，據我所知，叫『小虎』的就有四個，還不包括我。」首領感同身受說：「你阿爸起名，也是隨便啊。」

「這還算好的。」小虎慶幸道，「有一隻虎因為皮毛純白，他爹叫他『白毛』，可形象貼切了。」

仿若不禁感嘆道：「看來虎族頗需要一本起名大典。」不過以後也用不著了，因為新生虎和少年虎都不再說人話，與普通動物無異。妖族勢力已被鬼王削弱，以後再想看到妖精，難咯。他不想勾起小虎傷心事，忙接著說：「嗯，讓我好好想想你應該叫什麼。」說著托腮沉思。

小虎滿懷期待。

最終他欣喜道：「就叫約約吧。」

小虎疑惑：「約約？什麼意思？」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念完不等小虎詢問，仿若自覺解釋道，「意思是我要娶你。」

聽這話小虎很開心，只是她還是困惑，問：「這首詩跟約約有什麼關係？」

仿若耐心說：「約約就是夭夭，桃花盛開美好的樣子。」

「那為什麼不直接叫夭夭？」小虎不解。

仿若輕笑道：「約約用我們家鄉話念起來，跟夭夭讀音一樣。」

小虎終於不再糾結約約，而是問：「你家鄉在哪呢？」

「在很遠的南方，哪天帶你去看看。」

小虎，不，應該叫約約了。約約點頭說：「嗯，好。不過我想先去北邊看雪，雪花漫天飛舞，可浪漫了。」

「好。」仿若笑著答應。

婚禮如期舉行，之後約約和仿若開啟了沒羞沒躁的圓房生活。那以後，約約看仿若的眼神不一樣了，總有色咪咪的感覺。

仿若：「……」怎麼看約約眼神，有種她撿到大便宜的感覺。

一晚，約約滿足抱著仿若，說：「好想永遠和你在一起喔。」說著她認真望向仿若，詢問，「可以嗎？」

「當然可以。」說著仿若俯身，在她臉邊印下很輕柔一個吻。嗯，這是標誌，從今往後這個女子屬於他了，永遠永遠。

「嘻嘻嘻嘻……」約約嬌笑著拿被子捂住頭，整個人埋在被子里。

喲，還害羞起來了。感覺到約約抱自己的身體時，他倏的黑了臉：「你又把衣服脫掉，說了不能裸睡，會感冒，你總是踢被子！」

約約卻不回話，當這話耳邊風，不一會傳來她均勻的呼吸聲。這丫頭，累了嗎。確實，折騰一晚，自己也有點累。但他忍住困意，在被子里輕輕幫約約套上褻衣，才滿足躺下。捏捏她小臉，兩眼一閉。

這一晚，她的夢裡都是他，他的夢裡也有她。

仿若所帶領的部落，說是部落，其實發展很快，已是一個小城鎮範圍了，仿若就相當於鎮長。這還是老首領接手之後發展起來的，在其他部落都過著打獵捉魚跳舞的野人生活時，他們這一部落早已獨樹一幟，過起了城裡人生活。

但他們祖傳的基業是不會忘的——鼓搗草藥、研究治病救人方法。他們靠著的三座大山資源豐富。好些人已組團到更廣闊的城鎮去，幫助更多的人。

但其實很多人暗地裡鼓搗毒藥，並且發展很好，毒聞名天下。於是外界都稱這個部落為巫毒族。後有人覺得太露骨，轉為叫巫族。

呵呵，約約了解到這個情況時不禁冷笑，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啊。不過也正因為「巫族」這個名號，普通百姓不敢來這裡，倒是吸引很多妖魔鬼怪。

雖說鬼王大規模吸收妖族壽命，還是有漏網之魚的。魚之所以能漏網，是因為太小了，漁夫看到都沒興趣再撈回來。所以那些漏掉的妖精，其實能力很小，在別的城鎮容易受排斥，只能來巫族養精蓄銳。

妖精之所以會來巫族，是有很大對比的。

別城百姓看到妖怪反應是這樣的：「妖怪啊，快跑呀！」過了幾天見那妖怪沒什麼動靜，試著靠近，發現他丫的原來很弱。於是一個兩個都要去欺負、排斥它。看，妖怪也沒什麼了不起，弱雞一個。

巫族見到妖怪時，個個眼帶親切：「哇，好巧啊，我們首領也是妖怪。」過了幾天，時不時有人熱情對那隻妖打招呼：「嗨，兄弟，你能變花不？」有人拿出雞蛋問：「能孵小雞不？」妖怪內心：不、不用這麼熱情，好不習慣，不過有點喜歡。便順理成章住了下來，為外面的人妖魔化巫族貢獻多一點談資。

這一區別，約約也切身體會過。

她是虎妖，雖總是認錯妖源變成松鼠，大部分時間都是人形，特別是成親后。老虎形狀除了初見仿若，後面再沒出現。凡事皆有例外，這天，她正在鎮里逛街，不知怎的，身體不受控制，變成老虎形狀，衣服被撐破，零落在地。

約約呆在原地：「那是我最喜歡的一件衣服……」

等她反應過來時，自己正在被圍觀。有人認出了她，高興道：「原來我們首領夫人也是妖怪啊，太好了！」

她想露一個微笑，卻發現無法自主控制，發出一聲嘶吼，似要撕裂周圍所有人。她立馬呆住不敢動，不安看向眾人。

眾人愣了會兒，隨即爆發一陣掌聲，驚呼：「好帥！」「真酷！」「牛氣啊，不愧是妖中之王！」

約約：「……」沒等她愣夠神，兩個守衛突然出現，多了輛車，將她接走了。她恢復人形，蓋著車上毯子，小心掀開條縫往外看，就見人群滿是意猶未盡的樣子，彷彿看到妖怪，是很了不起一個經歷。甚至她看到一個年輕人，掏出隨身本子寫起了字。可能他是這樣記的：三月六日晴，親眼看到妖怪了，是一隻黃色老虎，媽媽，我好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