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節 穎水之濱

徵召袁盎的詔令剛下，竇嬰的本章就到了。wWw.WenXueMi.CoM在奏章中，竇嬰說：「察昔前將臣袁盎者，性本狂傲，不能忍涓滴之辱，朝臣多不耐與之匡合。且袁某湛樂於酒，醉后更添狡童之音，乃與猾狹之輩，放浪至極，謗訕公卿。為申張朝廷為官之德計，斷不可重征袁某，望吾皇三思。」

「好一個竇嬰，你真是舌尖嘴利。朕每用人，汝既誣之，若非太后之故，你這個老傖早死多時了！」說完景帝把竇嬰的奏章憤然扔至案邊。

當朝廷的軺車來到袁盎在穎水之濱的別墅時，袁盎正和幾位竇嬰眼裡的狂士縱論天下英雄。

「張公，您認為誰最有資格稱為天下英雄？」袁盎口銜夜光杯問道。

那位身材勻稱，面如重棗的儒者並未急著回話，而是捊著頷下的鬍鬚，若有所思地回答：「袁公差矣，方今天下，英雄扼腕。以條侯蓋世英雄，也未能免於奸侫所害。餘子何堪英雄之論。」

「張公亦差矣。袁公以輕車逐吳王於淮水，殘楚破趙，勢如破竹，且胸懷經濟文章，韜略堪比留侯，武功不慚淮陰，真英雄也。」一旁沉默了許久的王道人終於開口了。

「王兄欲置袁某於何地也，袁某上不能匡社稷之危，下能慰黎民之望。身微言輕，些須功勞，亦賴當今之洪福，條侯臨機之果斷，何有於袁某哉！王兄請不要再謬讚了！」袁盎急忙辯解道。

「袁公，小將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說話的是蔡昭，一位年青的騎都尉。

「當然，蔡將軍少年有為，有話請講！」袁盎對他投來鼓勵的一瞥，他非常喜歡這位少年將軍，知道他氣血賁張，胸懷大志。

「袁公，方今天下，表面上歌舞昇平，但文恬武嬉，軍備廢弛，完全沒人顧及外敵內患。我等武士，自幼嫻習弓馬，常思為國家掃蕩煙塵，平外寇，闊疆宇，建不世奇功，也好圖畫於凌煙閣上，搏個萬世英名。可現在卻報國無門，空養一身贅肉，實在是不甘心啊。袁公若能重回樞機，以袁公之人望，重整朝綱，輔弼天子，建立新政，必能作一翻大事業。小將要追隨袁公，惟袁公馬首是瞻，雖萬死其何辭！」蔡將軍果然說得激昂慷慨，袁盎本已一潭死水的心中也不禁吹起一股熱流。

袁盎正欲評說，忽然一位門人匆匆跑進來，說：「大人，皇上的聖旨來了，外面的中官請您接旨了。」「快，準備香案！」袁盎忙吩咐下人，然後又對蔡昭等人拱了拱手說：「各位，請在此等候，容袁某接旨回來后再行討教。」說完就匆匆向前廳走去。

中官尖著嗓子宣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故酈侯、車騎將軍、少傅袁盎嫻于軍機，通暢國事，實為朕之股肱。前因懇辭公務，朕不得不允，乃致失朕腹心。今天下多事，思用良臣，望袁某接旨后，既公車入京，重掌國事，為社稷宣勞。欽此。年月日。」中官念得很中聽，可袁盎卻不想進京。他知道太后仍能左右朝政，竇嬰更是黨羽眾多，自己隻身入朝，不僅難成大事，恐怕會落得個條侯似的下場。與其如此，還不如靜待天時，積蓄力量，然後東山再起，也好真正為國家做一些事情。

想到這，他說到：「公公，請轉告陛下，草民袁盎錯蒙聖眷，殊非良選，國家有魏其侯主政，實為幸事。袁某性本疏狂，湛於草澤之樂，實在是不能入京。」「這，袁公你是皇上欽選的人，如不進京，咱家不好交待。」中官有些搞不清，皇帝請你去你不去，真是不識好歹。但他知道袁盎是當世名士，又是從前的國家重臣，可不敢過於放肆。只好說：「袁公，皇上也曾料你有可能不赴命，特意還讓館陶長公主殿下寫了一封書信給你。」「哦，請中官大人賜袁某一觀。」袁盎毫不掩飾，急急地說。雖然上回他拒絕了長公主的愛意，但他從心裡非常尊重這位有德有才的公主，認為她不愧是巾幗英雄，女中魁首，膽略非凡，識見超群。

長公主在信中款款深情地說：「袁卿，你我名為君臣，實為相知。我雖是女流，也貴為帝姬，但我深知將軍乃國之柱石，國家興衰，有賴撐拄。漢室之危，如累卵在屋，將軍其不察之？皇帝與我皆思將軍能為漢室宣勞，共建大同之世。我雖不能與將軍共效于飛，但神女之思，常縈穎水之廬，望將軍鑒之。若將軍枉駕，我願為將軍煮茶撫琴，請將軍速來京師。切切！」袁盎不覺讀了三遍，虎目之中流下了幾滴英雄淚。

「看來，皇帝是真得要啟用我了。我怎能只顧自己逍遙而誤了天下蒼生。縱然此去是刀山火海，為了皇帝的隆恩，為了公主的深情，袁某豈敢辭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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