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脈

第七章 一脈

天厄寺,禪堂中。

酒神確是不虛此行,雖然真正的金剛體尚不能化解魔血咒,但至少可以將其壓制。又聽了普宏禪師一番勸誡之後,酒神心中的疑團揭開不少,他行禮謝道:「多謝大師教誨,晚輩不會飲鴆止渴的。」

普宏大師微笑點頭,道:「善哉,善哉。你去吧,讓門外的弟子請我幾位普字輩的師弟前來,老衲與他們一別六年,自然還有些話要對他們說。」

「是,晚輩告退。」酒神行了佛禮,退出了禪堂。

酒神與守護在禪堂外的弟子交代了兩句,相互行禮之後,便回到了自己的禪房。回想過普宏禪師的諸般教誨之後,他開始靜坐沉思。金剛體的引需要一種心境,以此心境來激體能之外的力量。原來的心境已是不能再用了,但若要無悲無恨,又該以何種心境呢?是喜,是愛么?只是面對這殘酷且無法改變的現實,我又如何去體悟呢?晴兒,你能告訴我么……

※※※

不知名的地方。

現在這裡只剩下青霜和那位神秘的大人。紫電古劍靜靜的躺在石桌上,青霜坐在石凳上望著那一汪清池默然。忽然間,他的眉頭皺了下,隨即又舒展開來。不知是不是他又想去輕抹那水面,卻又不敢。

那位神秘的大人不知何時已到他身後,此時輕輕的問:「怎麼?你心中還有恨?」

青霜驀然回,見了是他,愣了一下,又輕輕有笑,回答道:「若說一點恨也沒有,那也是假的。」

「哎——」銀者長嘆一聲,感慨道,「當恨成為一種傳承,這世間便已遍撒下災厄的種子。」言著,他走至池邊,輕抹水面,池中是魏燕兩軍廝殺的場面。他又道:「你看,這凡間征戰不止,各不相讓,讓本無恨的生靈,都生了恨。這恨,一代代,一輩輩的傳承了下去。直至最後那恨成為一種莫名,可是他們心中依然不肯把恨放下。」

青霜突然插話道:「大人,大概只因有了傷痛,才會生恨。如今那龍剡已死,我已找不到誰,再讓我去恨。但是,我心中的傷痛卻一直留了下來,所以恨意也不曾離我而去。」

銀者一撫手,水面恢復了平靜。他轉回身來,微微有笑,問道:「恨在哪裡?」

青霜怔了一下,輕聲回答:「在我心裡……」

「你又恨些什麼?」

「我……」青霜猶豫彷徨了下,暗暗搖頭道,「我恨我自己……更恨這天下為何如此不公……」

「你這不是什麼都知道么?呵呵……」銀者說著,已經轉了身,緩步離去。

青霜征然望著他離去,雖已習慣了他的這種點撥方式,但還是希望那位大人能夠多說兩句,讓自己頓悟。只是他也知道,那位大人想說的自然會說,不願說的,再問多少次,他也不會說。

青霜再次隱隱遺憾,低下了頭。但這次,那位大人沒走出幾步,卻又補給他一句:「既然恨是在你心中,那不過是你自己抓住不肯放而已。你若不肯撒手,又怎能騰出手來,去抓別的對你更重要的呢?」

青霜心中動容,不自覺的坐直了身子。

是嗎?是吧?大人是讓我不要再以這恨為負擔?

那我該怎麼做呢?

※※※

蜀山。云云又驚又喜,打量著沁茹問道:「茹兒,你怎麼回來了?仗打完了?」

「沒有。」沁茹微笑著搖頭。

「那,那你還要去?你這次是回來是現了什麼?」云云忙問。

「不,我不去了。我和他都說明白了,我再也不去了。」

「說明白了?真的不去了?」

「嗯,不去了。」沁茹微笑點頭,「雲姐,把話說開之後,我們便都看開了。我現在心裡真的鬆快了許多,感覺壓在心底這麼多年的大石頭,終於搬開了。你放心吧。」

「太好了!太好了……」云云一把擁住了她。

沁茹輕聲道:「雲姐,你知道嗎?原來我真你如你所說,是個又傻又固執的人。我現在終於明白,原來很多事,很多話,是不能一直藏在自己心裡的。所以,你要是有什麼話,不妨也對江山哥哥說啊。」

云云一怔,扶著沁茹的兩肩,打量著她的眼神,一時還不明白她為何會對自己這樣說。

此時,逍遙已經走了過來,眼神也是詫異:「小茹回來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沁茹微笑著道:「李大哥,天厄寺的迷霧,茹兒已經將其破解散去了。」

「哦?是用的什麼方法?」逍遙聞之更驚。

沁茹道:「不能,便是不敢。」

逍遙窒了一下,問:「小茹,你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沁茹想了想,道:「李大哥,這個陣我恐怕只能解一次。茹兒一直受各位兄姊照顧,在你們面前也沒有什麼不能說的。李大哥,你見過我曾經救過的那個人。你們也都知道我心裡有他,可又一直都不敢說,更不敢去面對。這次去了見到他,我們只不過把心裡話都說了。知道彼此心裡都有對方,那便也足夠了。當時是在天厄寺的迷霧之中,心中釋然的感覺的讓我看到了陣心,我傾力將其破壞,霧便散了。回到蜀山,我有回想起當時的感覺,可看不見這裡的陣心。所以茹兒真的是無能為力。不過我是覺得,不能,便是不敢。這句口訣是對的。」

「是嗎,原來是這樣……」逍遙無奈的點了點頭,深深呼吸。

※※※

一天過去,入晚。還在那禪堂之中,普宏禪師將酒神喚了去,此間普彌、普究兩位大師也在,再無他人。普彌大師道:「經過這一日的盤查,有消息說是霧散之前,仙霞派有位叫做沁茹的姑娘曾來過,但與她碰面的弟子說,她雖精通幻術,但此次只是來尋人的,沒說上幾句話便離開了。而且若是這沁茹將迷霧散去,可她為何事後卻不肯露面呢?」他看向酒神,「師侄,老衲突然想起,前些日子仙霞派的流雲晴兒被魔頭所傷,在一旁照顧她的正是沁茹姑娘。可她與流雲晴兒的裝束並不相同,所以老衲不知是否是同一人。而且上年崑崙一役,這位姑娘至昆崙山上為救治傷者而奔勞,老衲確也是見過的。師侄,你與流雲晴兒相識已久,可知道這個人?」

酒神沉默半晌,道:「佛祖面前不打誑語,晚輩還是直言了吧。那沁茹乃是蝶精。」

「哦?」普彌,普究輕訝出聲,相視一眼,普宏大師也是微微動容。

酒神抱拳道:「諸位大師請聽晚輩把話說明。晚輩這些兄弟姊妹都知道沁茹是妖,但也都知道沁茹心善至極,更過我等。在她眼裡,於這六界之中,不管是鬼是魔,是人是仙,都沒有敵人。而她確實也曾拜在仙霞派座,凌雲師太的門下。後來師太得知她是妖,曾也動搖。可沁茹雖然離開了仙霞,但師太還是顧念於她。沁茹只因心善,凡事一力承擔,卻多遇悲苦。希望三位大師不要成見她是妖類……」

「阿彌陀佛——」普宏禪師雙掌合十,朗聲佛號。

普究大師道:「阿彌陀佛,這些師侄倒不必擔心。是人也好,是妖也好,是什麼都好,不過都是空。去了一副皮囊之後,不過都是一顆心。只是萬物皆迷於其中,難以自拔而已。但是要大徹大悟,這世間又有幾人能做到?不說平常百姓,便是我佛門下的諸多弟子,許多人也尚未看破。貧僧法號普究,便是一生都在究其自心,以觀眾心。不然,又要如何普度眾生呢?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這事,師侄無需多慮。只是沁茹姑娘若能破解這迷霧,她卻為何不肯示人呢?這可是功德一件。」

普彌大師道:「如今我們說是沁茹姑娘解開了迷霧,還言之尚早。畢竟那中間也相隔了幾個時辰。」

酒神點頭道:「或許就算是沁茹解開的迷霧,可能是因她用的不是仙霞派的功法,而是自家的法術,所以不想輕易顯露吧,還請大師理解。要不然,過兩日我去尋她問問好了。」

「嗯,如此甚好。」普彌大師道,「如今雖然迷霧以散,但我們依然不可掉以輕心。還是要儘早查明這迷霧消散的原由。一側防患於未然,二則如果真能得知方法,也好叫其他門派早日脫離圍困。」

※※※

子時將近,太清派迷霧外。

隱秘地方,瀟雨舉望月,眉頭微皺,他又看向江山,道:「老六,你說的那招數確實沒問題吧?我以前也沒見你使過。一會兒你可千萬要定死對方,好讓我們下手!」

「你都問了幾遍了?要不我在你身上試試?」江山斜眼看他。

「你既然說那是你劍指一門的秘術,此間又是非常時期,我又怎肯讓你輕露?你只要一擊命中就行了!你自己有把握沒有?」瀟雨又問。

「你什麼時候也變的婆婆媽媽的了?你放心,就是玉皇大帝也跑不了!」江山不耐煩了。

「時候差不多了。」二人身後一丈有餘的地方盤坐著三位長者,左面是清嚴長老,右邊是清濟長老,而當中人,正是太清派的掌門,清陽真人!他們身後立著四名弟子,便是瀟雨往日的四位師兄,宋皓,吳嵐平,楊秋,毛肅淵。此時話的,正是清陽真人。

眼看子時已到,眾人再不說話,凝神盯向上方。片刻時間,霧中準時飛出四人,兩名是蜀山派來的弟子,另兩名則是瀟雨的兩位師弟。所有人崩緊了神經,只等著魔界的人現身!若是此時不現身,那多半是下個時辰。只是不管如何,瀟雨算定,魔界的人肯定是會來的!

正是瀟雨思慮之時,空中一道幻影飛沖向剛至霧外的四人!清陽,清嚴,清濟三位重量級人物雖是一直坐著,此時卻同時拔地而起,縱向了空中!與此同時,江山早掐法訣,清喝一聲:「劍牢!」

江山身上白芒一閃,空中九點光芒同時閃光!在那幻影周圍驟然化出九把光劍,直**那幻影胸中!

空中魔人被這九把光劍同時貫入胸中,氣力必定當時戛然而止,動彈不得!太清派三位重量級人物同時出掌,蓋一片青光而上!瀟雨更不遲疑,『斷青絲』螢光綻放,已至那幻影背後!止一秒鐘,十六道碧綠螢光的劍氣已在那幻影身上削成燦爛劍花!

「啊——」被定住身子的化王慘聲呼號,扭曲了表情和身子!

只是,還不等眾人為勝利得手而高興,那化王卻變作一股瘴霧,驟然炸開,裊裊而去了。

眾人大驚失色,瞠目結舌!突遇毒霧,下意識急忙退避閃躲。

幾丈外卻突然聞聲,童老道:「呵呵,你們太小看化王了。」

「哈哈哈哈——」童老身邊的化王長聲大笑,頗有戲耍之味,他帶笑譏道,「爾等皮毛伎倆,早已被童大人看穿了!」

「哼!」清陽真人冷哼一聲!而他身旁的清嚴長老頷施禮,卻是道:「貧道不才,願領教閣下高招!」聲未落,已是一道殘影沖至童老身前,起掌就向童老側肋拍去!

瀟雨知道童老厲害,急聲呼道:「師叔小心,那人厲害的緊!」

清嚴並不答話,專心攻敵!化王更是不相信這天下還有誰能勝這深不可測的童大人,他含笑觀望,退向一邊笑顏相看。清陽、清濟見清嚴一出手便使出了看家本領,也有心觀望,並未出手相助。

清嚴雖不是太清派掌門,但功法內力與清陽真人相差無幾,此時以太清派開山祖師的絕學,無常掌法,來應戰魔界童老。只不過,讓太清派眾人驚詫非常的是,那魔界童老使的竟是同樣的掌法!

場中二人只有掌上綻出光芒,想必所有氣力皆凝與掌上,可見力道之狠!而這套掌法並非如游龍猛虎,絲毫不見剛猛之勢。反如滑蛇之巧,狐兔之靈!處處打對方軟肋,走勢偏鋒!但你看的久了,便又看不出這套掌法究竟像什麼。出掌攻擊,臂腕撥擋,皆似無任何套路可尋。同是一攻一守,卻變化萬千,絕無類同,只隨時勢而行,真可謂是天地間的無相真功!

戰了片刻,二人不分伯仲!眾人也是看的眼花繚亂,連瀟雨這等功夫,竟也有三成看不清楚。正在此時,清嚴長老突然拉出七尺距離,喝一聲:「無常,六十四道!」

聲未落,一面八卦圖在其腳下顯現放光!芒忍刺射而上,清嚴長老周身光芒與八卦相映成輝,化一道光影湧向了童老!「噼里啪啦」聲不絕於耳!清嚴長老神功一現,再無守勢,一連六十四掌向對方打了過去,度奇快,掌掌相連,讓對方再無反攻的餘地!

魔界童老微有興奮笑意,也是振奮精神。雖然這六十四掌迅猛無比,卻被他一掌不漏的盡皆撥開!只片刻,清嚴長老的六十四掌全部拍了出去,他萬萬沒有想到,這開山祖師留下的絕技竟能被一個外人全部擋下!一時不知該以哪種功法再去攻敵。只是還不等他猶豫,童老微微一笑,已是起掌反攻而來!

清嚴不敢怠慢,起手撥擋。童老這次亦是拍出了同樣的六十四掌,這讓清嚴心中更驚!莫非對方已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這套掌法學了去?清嚴長老並非一般俗手,也對這六十四掌鑽研十數年,早已爛熟於心。童老沒有變招,清嚴也是一掌不剩的全部撥了出去。

這六十四掌打完,所有人都在想,不知二人下面如何過招。只是這魔界童老當真了得!瞬息未停,第六十五掌已經拍了出來!清嚴大驚,急忙去拆他的掌。童老面有笑意,好似根本未出全力,一連又是打出了六十四掌!

不止清嚴,連清陽真人和清濟長老的面上也已露出明顯的驚色。而場上沒有俗手,所有人都能看出,童老後來又打出的六十四掌,不管度還是力道,都比方才減了三分。可即便如此,清嚴也是異常吃力,應接不暇,幾次險險被打中!

就在那最後一掌,童老突然提了度,清嚴終於沒有接住,被一掌推出三丈之遠!

所有人不禁為清嚴長老捏了把汗。誰知被這深淺難測的魔界童老打中,會是怎樣的結果?

清嚴長老緩緩放了下雙臂,長呼如嘆,似乎並未遭遇重創,他無奈搖頭,道:「慚愧,慚愧。老夫鑽研一生,不過領悟六十四掌。閣下雖不是我太清門人,卻能領悟至第一百二十八掌。只是老夫不明白,閣下為何不下殺手?而這套無常掌法的奧妙,不知閣下又是從哪裡學去的?」

童老負手而立,昂感慨,他緩緩看向了清嚴長老,微笑道:「你怎知我不是太清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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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情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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