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難言

第三章 難言

子夜蜀山。

情勢彷彿是越來越亂了。雖然文妃不惜說出心裡話,也要替唐逸說上兩句,可「痛改前非」不過是她一面之詞,逍遙和瀟雨都明白,該堤防的總要堤防,這種時候,可不能一直出岔子。已是到了後半夜,丑時將近,逍遙讓大家各自回去休息,自己和瀟雨也出了晴兒的房間,往醫舍那裡走去。晴兒怕云云安不下心,上官蕾走了之後,自己也少個伴,便把云云留了下來。

路過唐逸屋外,二人看了一下,唐逸已經沉沉睡去了。四名弟子生死未卜,莫長老留下兩名弟子在外守著,自己去廣場那裡守護結界法陣去了。逍遙二人來至此處,在門外焦急的等著。

文姬和文妃並肩而回,文妃一路低頭不語,更不敢看文姬一眼,唐逸曾經害的文姬生不如死,差點性命不保,她知道自己這麼對唐逸,姐姐肯定心中不快。可即便什麼都知道,但是在唐逸救過自己之後,她便再也恨不起來了。此時文姬幽幽的喚了一聲:「妹妹……」只是她卻沒有說下去。

文妃立刻停住,低著頭愧疚道:「姐姐,我知道是我不對……」

「哎……」文姬長嘆一聲,「妹妹,我不是要怪你。雖然唐逸曾經害我,但是我已經好了,你不必放在心上。而他若真能做個好人,那也是樁好事。只是你……你這樣,只怕最後還是苦了自己。」

文妃點點頭,道:「等他傷好以後,我不會再留他了。」

這一夜顯得漫長,又過了一個時辰,水心月終於走了出來。她氣息不均,滿額是汗,幾近虛脫,左手扶著門框,右手拭了下汗,抬頭正見逍遙和瀟雨正快步朝自己走來。逍遙至跟前問:「怎樣了?」

心月微微搖頭,道:「三人已經沒有性命之憂,莫長老之前治的那位好些,修養一兩月應該也能恢復個幾成,其他兩人肯定需要修養數月至半年才行。還一人情況不是太好,陳長老還在裡面呢……」

逍遙愁色點了點頭,道:「我就不跟你客氣了,你快些去休息吧。唐逸那裡不用一直守著了。」

「嗯?」心月聽他說不用守著唐逸,疑了一聲。

「文妃都跟我們說了。你別操心了,快去休息吧。」

「好,那我先回去了。」心月搖頭笑了下,沖二人點點頭,疲憊的回去了。

※※※

蓬萊。海昭子真人與其師弟還在為度尚、度海療傷。門外是妙塵子守著,鳳銘和上官蕾也在。鳳銘坐在廊下一言不,獨自出神,始終沒朝上官蕾看上一眼。而上官蕾雖然想說什麼,但妙塵子在場,讓她更說不出口。已是下半夜,妙塵子道:「兩位師侄,你們去休息吧,不用再這守著了。如有需要,我再派人喚你們就是。」

鳳銘回過神來,起身行了個禮,什麼也沒說,徑直走了。上官蕾辭了妙塵子,快步去追鳳銘,生怕他就這般跑了。轉過那個拐角之後,上官蕾忙問:「你去哪?」

「睡覺。」鳳銘頭也沒回,腳步卻是更快了。

她就這麼一直跟著他,直到看著他回了自己的房間,關上了門。止不住腳步,輕輕走上前去,裡面鋼鞭輕聲碰響,接著是床板響動的聲音,之後,便沒有動靜了。夜下,她默默的站在原地,不知所以。

卯時天明,天蒙蒙亮,鳳銘醒來起身。他搓了搓臉,垂頭呼了口氣,雖然心中也是捨不得,但還是決定此時就走,免得回頭上官蕾看見自己再糾纏。當下決意已定,也不洗漱,提起鋼鞭就走。

一開門,一人躺倒在自己腳邊,驚醒過來。原來上官蕾竟是一直沒走,倚坐在門邊睡了過去!她右手撐著地,晃了晃頭,直感覺渾身冷,不禁連忙搓了搓兩臂,抬起頭來看他,滿眼儘是憔悴和委屈。

鳳銘見她模樣,當即傻眼,心中憐惜疼痛!但他卻立刻側過臉去,不讓她看見自己那一瞬的表情。狠心咬牙,鳳銘出門就走,不再她看上一眼。上官蕾當即清醒,立刻爬起身追上前去,拉住鳳銘小臂,問道:「你要去哪?」

鳳銘甩開了她的手,並未停下腳步,冰冷的道:「回崑崙。」

上官蕾忙搶到他前面,攔著他道:「回崑崙幹什麼?」

「知道還問!」鳳銘表現的極不耐煩,就要繞過她繼續朝前走。

上官蕾又擋住他,忙不迭的道:「那,那要走要應該向海真人辭行啊!」

「哼!好!」鳳銘快步去尋海真人。

※※※

魏燕邊境,魏軍大營。

沁茹果然疾行一夜來至此地。她顧不上疲倦,只想先尋到襄成賢,知道了他的所在,再尋地方休息不遲。只是她也不想與襄成賢相見,不便尋人去問,自己摸尋了一陣,卻始終沒有現襄成賢的蹤影。正是不止若何之時,她現遠處上空有一人朝軍營飛來,當即眼睛一亮,低空迎了上去。

回來那人正是夜戀,他瞧見沁茹對自己招手示意,立刻迎了上去。二人落在地上,沁茹道:「夜家兄弟,你可是要去軍營?能不能請你幫個忙?」

「沁茹姑娘有事儘管吩咐就是。」夜戀道。

「我想請你幫我打聽一下襄尚書在哪裡,可以嗎?」

夜戀一聽,道:「沁茹姑娘有所不知,襄大哥出走了,我在周圍寺院道觀已經找了一天了,也沒有找到他。我怕他們太擔心,所以回來知會一聲,休息一下再繼續去找。」

沁茹大驚,忙問:「出走?他去哪裡了?莫非他說是要出家?到底怎麼回事?」

夜戀搖搖頭,把情況說了一番,那五言律詩他也還記得,一併說與沁茹聽了。沁茹越聽越是驚疑,又問:「你都去過哪裡了?」

夜戀道:「這方圓一二百里都尋了個遍,寺廟道觀倒是沒有幾家,但是都沒有襄大哥的蹤跡。」

「天厄寺去了沒有?」

「沒有,天厄寺離這裡就太遠了些,而且襄大哥若真是想出家,也不必跑這麼遠吧?我現在是想,是不是他去了別的地方,所以我才尋不著,一會兒我回去再問問他們還有沒有什麼別的線索。」

沁茹點頭道:「那就辛苦你了,我去天厄寺看看,你先回去吧,別說我來過,告辭!」

「哎?」夜戀想請沁茹一同回去問問別的情況再去找,沒想到沁茹說走就走,轉眼間已走的遠了。而他也不明白沁茹為何讓自己別對旁人說自己來過。但人家有此要求,自己也只能遵從。當下搖了搖頭,騰身往軍營飛去。

沁茹顧不得疲倦,心中只有焦急,提趕往天厄寺。她只覺得襄成賢肯定是去了天厄寺,雖然自己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麼。是因為襄成賢知道沁茹曾經去過天厄寺卻沒有再回去找他嗎?還是若是兩個人的心在一起,便會息息相通呢?

※※※

蓬萊,鳳銘去找海真人的時候,卻被人告知,掌門為了救人消耗不少內力,此時已經去休息了。

上官蕾讓鳳銘來辭行,實則不過是想多留他一會兒。她知道海真人要麼就是還在救人,要麼就是已經去休息了。她想要對鳳銘說些什麼,可又不知怎樣開口。而她也知道,若是自己不開口,鳳銘終究是會走的。果不其然,鳳銘猶豫了一會兒,再次一聲不響的走了。

「你去哪?」上官蕾依然是這般問,卻顯得更為焦急。

鳳銘停下腳步,微微回頭,側目道:「海真人既然耗費了不少內力,那修養調息絕是非片刻之功,我還是別去打擾了。我去向茵茵和她師傅辭行也就行了。這下你滿意了吧?」

「我滿意什麼……」

「哼!」鳳銘冷哼一聲,朝前走去。上官蕾依然在後面緊緊的跟著。

二人到了妙塵子那裡,卻得知妙塵子也是剛剛歇下。當下沒轍,只把茵茵尋了來,鳳銘對茵茵道:「茵茵啊,哥哥此番出來有事,現在得回去崑崙交差。先讓姐姐陪你兩天,我過兩三天就回來。」

茵茵見他要走,不免有些失落,但聽他此番說,還是聽話的點了點頭,道:「那你一定要來哦。」

鳳銘點點頭,終於看向了上官蕾,道:「你要沒事就在這陪她兩天,我去去就回來。」言罷就走。

上官蕾待在原地征然半晌,茵茵見鳳銘走的遠了,卻見上官蕾依然在呆,問:「姐姐,你怎麼了?」

上官蕾回過神來,猶豫一下,道:「茵茵,你先跟你師兄師姐去練功吧,我回頭再來找你。」說完,也不等茵茵答應,便朝鳳銘走的方向追了過去。

待上官蕾來到了廣場空地上,卻現守護法陣的長老已經將結界讓出了缺口,鳳銘一下消失在霧中!上官蕾見狀大驚,急忙御空追去,在結界閉合前搶了出去。濃霧如雷雲翻滾,辨不清方向,上官蕾已看不見鳳銘,更不知他在哪,當下決定先出去再說。過了好一會兒,終於出了迷霧,卻現鳳銘已經往西遠去,身影漸漸模糊消失。猶豫一下,上官蕾咬了咬牙,提追了上去。

鳳銘感覺身後有人追來,回頭觀望,他在空中停下,待上官蕾至跟前,冷聲問:「你又追來幹什麼?」

「我不要你的劍!」上官蕾用盡全力追來,呼吸不穩。

「那是我欠你的,你在這裡等我兩日,我儘快回來。」

「我不要!」

「那你要什麼?」

「你不欠我的!我也不喜歡那唐逸!你不要誤會我!」上官蕾終於說了出來。

「呵呵……」鳳銘搖頭輕笑,他雖然知道她說的都是真話,但卻把真相埋葬在心底,不願去承認!鳳銘道:「這有什麼關係呢?何況那唐逸有什麼不好?長的白俊,小嘴也甜。我鳳銘哪裡比的了?」

「可你跟我說過,他差點害死文姬,還想輕薄她們姐妹!他不是好人!我怎會喜歡他?」

鳳銘輕聲哼笑,卻道:「可你也說過,我是潑皮,我用的是傷人的兇器,我見人就殺,我道貌岸然。像我這等人根本不算是人,我比他更不是人!難道你會喜歡這樣的?」

「我,我那說的都是氣話!你是不是還生我的氣,生李大哥他們的氣?」

「哼。」鳳銘又是不屑笑了下,「我生他們的氣幹什麼?你我爭吵,我二哥怎會怪你?當然是只能對我火。老三、老六攔我本是好心,倒是我故意說了傷他們的話,還有些過意不去。老四捅我一劍我都不在乎,我生他們的氣幹什麼?」

「那,那你是還生我的氣了?」

鳳銘輕輕一笑,搖頭道:「我誰的氣也不生了,你就在蓬萊等我兩日吧。」言罷,轉身要走。

「我不!我不要你的劍!你敢走,那我也走!」

「你走吧。那我回頭托晴姐把劍還給你。」

「你,你……人家的手你也拉了,摟了摟了,抱也抱了,你就想這麼一走了之?」萬般無奈之下,上官蕾開始施展撒嬌的本事,只希望那些回憶能讓鳳銘回心轉意。

而鳳銘聽了這話卻大為觸動,低著頭怔然半晌。片刻,鳳銘抬起頭來,卻是滿面苦澀,他伸手遞過一條鋼鞭來,道:「姑娘若認為我鳳銘之前有不軌之舉,輕薄了姑娘,那在下甘願領死,以此謝罪。」

聽了這話,上官蕾心中「咯噔」一聲,鼻子一酸,就要落下淚來。此時的她,清楚的感覺到絕望,以至讓她再也說不出什麼來。她默默搖頭,終於轉了身,在心中道:「他寧願死,也不要我了……」

※※※

沁茹在空中疾行兩個多時辰,終於來了到了天厄寺的地界。那迷霧碩大,幾乎將整個山都團團罩住。沁茹落下低空,俯視山前,希望能現那人的蹤影。很快,她眼中一亮,落了下去,那裡卻只有一匹馬。沁茹認得這匹馬,它正是襄成賢出征后的坐騎。此時這馬兒正在一塊大石旁踱來踱去,偶爾低頭吃草,不時朝那迷霧嘶上幾聲。

沁茹去牽韁繩,撫了撫它,傷懷道:「他把你丟在這裡,自己去裡面了,是不是?」

這馬兒彷彿還認得她,蹭了蹭她,打起響鼻,似乎很是高興。沁茹安慰有笑,道:「你等著,我去把他找來。」言罷,離開馬兒,飛身朝迷霧中扎了進去!

入了天厄寺,守護結界的其中一人認得她,立刻上前來施禮,道:「阿彌陀佛,這不是仙霞的沁茹師妹么?怎麼,可是貴派已有解開這迷霧的法子了?」

沁茹勉強一笑,搖了搖頭,道:「不是,我是來尋一個人的。師兄,近兩日可有人來剃度出家?」

那僧人想了想,道:「之前確是聽說有個人要來出家,不過如此時候,我們定不會收人的。但是前日我在這裡守著,卻見度恆師兄帶了個人回來。但是不久就又送下山去了。」

沁茹忙問:「那人是何模樣?」

那僧人回憶一下,道:「我也沒有看清相貌,那人書生模樣,但看打扮,倒像位達官貴人。」

「不錯!正是他!他現在哪裡?」沁茹急問。

那僧人搖頭道:「這個小僧當真不知,師兄將他送下山下之後,他去會哪裡,師兄肯定也不會知道。而且師兄昨夜被魔界的人打至重傷,如今也不知如何了,哎……」言著,搖頭嘆息。

沁茹心急火燎,若是襄成賢早就下了山,可為何他的馬還依然在山下?出家人不打誑語,定也不會收了人卻不承認。沁茹不敢多耽擱,只待趕緊去找,此時行了個禮,道:「多謝師兄,我先行告辭了。」言罷,入空就走。

實則沁茹不知,那日襄成賢被送下山之後,徒步走了很遠,而心中一直琢磨著「放下」二字。他想普彌大師所言不差,若是不能放下,那即便出家為僧,只不過是換了一個地方繼續受著心苦煎熬,那又有什麼不同呢?自己承認了對沁茹的感情,那便是對不起楊媛,沒有臉再去見她。而沁茹,恐怕自己再也見不到了,可即便是見到了,又能怎樣呢?與其說是自己放不下,倒不如說其實一切都已離自己遠去。而那身後的功名利祿,此刻也已顯得一文不值了。既然是這樣,那便不如真的放下!想到這裡,襄成賢便掉轉馬頭,再次朝天厄寺奔去,下定決心要出家。只是這次再也沒人帶他上山,他只得將馬兒放在山下,自己徒步入霧上山。可沒走多遠,他卻已迷失方向,頭暈胸悶,饑渴交加,終於昏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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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情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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