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赤壁鏖戰

大浪在江面起垂著，卻撼不動橫跨長江的雄偉船陣。鐵索被拉扯又繼而鬆弛的敲擊聲在燈火璀璨的曹軍陣地交繞著，仿如彈奏的戰歌序曲。

長江水上最宏大的一次進攻將在這一晚拉開序幕。

當夜幕降臨時，曹操莊重地登上主力鬥艦的甲板，身旁跟隨著威風凜凜的愛將張遼和軍師程昱。他揚起頭，陣地上鐵索相連的數萬支樓船乃至整個赤壁戰場，都一覽無遺地呈現在眼前。

整齊華麗的甲胄披在他的金縷衣上，熠熠閃爍著的亮點，讓本已胸有成竹的他更感到自己被包圍在勝利的光芒中。

他略感得意的掃視了一下整裝待發的將士們，鬍鬚隨著臉部嘴角的**輕輕揚起。他默默地把鑲嵌著金色護甲的右手抬起，放在腰間停下……驀地想起了二十年前也是這個動作。

「咣！」

倚天劍的鋒刃被高高地擎了起來，四周燈火的光芒驟然反射開。他那雙霸氣深邃的雙眼凝望了短短一秒后，帶著一種無與倫比的光輝，曹操的右手猛地向前垂下

「前進！！」

傳令官在丞相揮劍的示意下嘶聲喊道，然後又被其他傳令官一聲聲地在整個陣地上鋪墊開來。曹操側過頭，看著每艘船頭前方的一排排鼓手同時揚起雙臂。

整個赤壁立刻被淹沒在雄渾的戰鼓聲中，沉重的低音在空氣中彌散著，曹軍的每個戰士都抖擻起精神，感受著戰船沿著江水挪動的摩擦聲。

一條前所未有龐大的陣線，如長江束在腰間的光帶，以魄人的氣勢發動了全面攻擊。

曹操滿意地坐上了專門為他在甲板設立的椅子，他想剩下的事就是觀看一場浩大的無比的戰爭和等待那僅是時間問題的勝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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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然相反的，東吳稍顯沉默的陣營中，卻被一種不安的情緒盤據著。士兵們低聲議論著對面浩瀚無比的曹軍船隊，又一面猜測著為何大都督仍遲遲不下達總攻擊的命令。

對於身經百戰、訓練有素的東吳水兵，他們不會被氣勢嚇倒，只是需要得到指揮上勝利的保證。數千艘排列整齊的草船各載著數名士兵，在江水搖晃的浪濤中起伏著，那一根根握在手中的火把如此的渺小，乃至曹軍一眼望去不過是一排黑暗罷了。

看著這一切的周瑜正憂心如焚，他緊握著腰間令劍的劍柄，不停地向指示風向的大旗瞭望，卻感受不到哪怕一絲的風。

「子敬！！孔明那小子說築個七星壇就能祭到風嗎？真邪門了！！」

「他……他是這麼說的……」魯肅在一旁唯唯諾諾，若說他們面對曹軍凌厲的攻勢還有什麼奇迹可期待的話，那就是孔明的「祭東風」了。

周瑜把頭轉向赤壁岸上的一座小丘上，凝視著一個頗有規模的祭壇閃爍著燈火，暗暗地捏緊拳頭：「只要敢騙我，就立刻宰了你！！」

話音剛落，空氣發出了躁動的聲音。

整個東吳船隊立刻寂靜了下來，風呼嘯著吹過每個士兵的耳旁，「吳」字大旗慢慢地揚起，指向了西北方。

「噢……」巍巍立在草船前頭的東吳老將黃蓋，撫著那副白髯，放聲笑了起來。

當所有人都意識到什麼來到時，一陣震撼的歡呼立刻掩過了對面傳來的戰鼓擂擂。在東吳各將的呼喊中，艘艘草船如離弦的箭般開始飛馳起來，準備散發出它們最後的燦爛。

周瑜驚喜地連退幾步，握著魯肅的手顫抖著……「不可思議！不可思議啊，子敬！！」

魯肅也露出了由衷的欣慰，卻突然發現大都督臉上的笑意很快凝固了。

「諸葛亮……竟然還會邪術！這種人留著，東吳後患無窮！！」周瑜冷冷地把頭側向一邊。「徐盛、丁奉！去抓了諸葛孔明，到手后便立刻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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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

當程昱讓曹操看了旗幟的方向後，東漢的大丞相已經猛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東南風……怎麼會這樣？」曹操想極力地保持住鎮靜，身邊的眾將也無措地面面相覷。「說話啊！誰告訴我長江隆冬是不刮東南風的？！」

「敵軍靠近了！！」傳令官手指著遠處一片江霧中隱約搖晃的光點，大喊了起來。

所有人都抬起頭，看著一排排剛剛還隱沒在黑暗中的草船驟然被大火點燃，船上的東吳士兵跳下水，一個個巨大的火點卻以無法想象的速度沖向數萬艘曹軍樓船。

「真的是……火攻……」曹操跌撞了幾步，還是被程昱扶住了，他看到最意想不到也最不願見到的情況了。

「快讓全部的船都散開！！」張遼立刻在各船間奔跑呼喊著，卻只聽到一陣陣鐵鏈被繃緊而發出的響。「斬鐵索！」

慌亂的士兵們紛紛執起刀槍矛劍在前幾天才用精鐵打造的鏈索上砍了起來，然而除了几絲蹦濺開來的金屬火花，再沒有太大的驚喜留給將士們。

在第一個火團撞在曹軍前鋒的戰船上時，烈焰已經不可避免地要吞噬這長江上有史以來最龐大的船隊了。

「啊……」曹操顯然還沒有接受這個事實，他喘著氣看著天空的繁星浩瀚，眼中滿是掙扎的情緒。「不能退縮！！繼續前進！帶著火沖向東吳陣地！」

然而，在有的船接到命令拚命向前的同時，有的船卻因為已經被烈火覆蓋而拚命向後逃生。一拉一扯中，整條戰線仍舊停留在原來的位置。最先與東吳草船相接觸的前沿，一個個渾身是火的士兵在手腳驚慌地搖晃后依次摔進了水裡。

終於，主艦身旁的艨艟也發出了被烈火吞噬的聲音。

「丞相！！」曹操身邊的程昱猛地跪了下來。「這裡太危險了！！請趕快離開！！」

「不……不！！！」曹操歇斯底里地對著程昱吼道，把手硬綳綳地指向前方。「看到了沒有！我要的是那兒！不是退縮和懦弱！！」

曹操挪動著腳步靠上甲板最前列的邊緣，把倚天劍高舉著：「沒我號令，誰也不準退後一步！！」

「丞相……」程昱幾乎是爬著到了曹操身邊，死拽著他的衣服請求著。「快走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在曹操正欲憤怒地甩開程昱時，他感覺到了背後金屬散發的寒氣。

「曹賊！死在我黃蓋刀下吧！！」

一個老漢突然爬上了甲板，明晃的大刀直揮向了毫無防備的曹操，被身後跑來的張遼看在眼裡。

「丞相！！！」程昱年老的聲帶幾乎是走調地喊著，身體硬是跳起來擋在了曹操面前，刀鋒從他臉上直劃到身下……默然的，在曹操圓瞪起的眼中，年老的身體搖晃著從船上墜入長江的波濤。

一枚利箭嗖地劃過曹操的臉龐，深深地刺入了黃蓋的胸口。歲數雖大卻仍英武的他難受地晃了晃身體，也隨著手中的刀跌下了船頭。

「丞相快走啊！！」張遼丟下弓箭，上前死命地拖住了獃滯的曹操，他的身體無力地癱了下來，手顫顫地伸向前方。「仲……德……」

烈火很快地蓋過了甲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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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08年二月，赤壁之戰因莫名出現的東南風和諸葛亮、周瑜的完美策劃而使曹操號稱的百萬雄師徹底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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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帶著極少數人馬奪路而逃，當火焰漫上陸地的曹軍陣營時，幾乎所有的戰鬥力都已經崩潰了。

他回頭看了看火光衝天的長江，東吳的船隊已經發動了全面進攻，一艘艘龐大卻在烈火中喪失了戰鬥力的樓船、艨艟、鬥艦緩緩地沉入了被疾風掀起波浪中。繼而身邊的空間，便被東吳同樣雄偉的戰艦替代了。

「東吳甘興霸在此！曹賊，你往哪逃？！」

一個威風懾人的大將一躍在曹操殘部前方，帶著濃厚的殺意向曹操衝來。

「丞相快走！」

張遼綽槍迎了上去，直刺向甘寧的胸甲。毫不示弱的，甘寧舞起雙戟，重重地架在迎面而來的鋼槍上。

「文……遠！」曹操舍不掉這位愛將，但看到了四面湧來的東吳士兵，又不得不再次拔出倚天劍，策馬在亂兵中左沖又突。

張遼聽到了丞相對他的呼喊，頓生感動，又看到被亂兵團圍住的曹操，竟使出渾身力氣橫甩鋼槍。甘寧被這猛烈的一掃驚得仰在馬背上，當他僥倖躲過並重新起來時，張遼已經奔出老遠。

「好一員猛將！」東吳驍將甘寧頓了頓馬步，不禁讚賞道。

在張遼捨命的拼殺下，曹操意外地窺見了前方的一條空道。「文遠！快……」還沒吐出最後一個字時，他的臉色已經煞白了。

又一隊龐大的人馬從道路前方涌了出來。

「天亡吾矣！！」

曹操仰天喊出一聲絕望，揚起倚天劍靠在了頸部，在死與被俘之間，他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前者。

「保護丞相！」是偃月刀劃破空氣的聲音。

「殺！」熟悉無比的一聲大吼，震顫著曹操的鼓膜，他隔著自己凌亂的髮絲，看到了獨眼將軍。

還有一旁英年猶存的軍師郭奉孝。

自從郭嘉收到了長江一帶曹軍的布陣和準備的報告后便感到擔憂，於是帶病趕到襄陽與夏侯惇會合，立刻拔兵來支援曹操。

「奉孝……」

當東漢丞相隨著張遼趕到郭嘉身旁時，他的聲音已經幾乎嗚咽了。身後的長江水面仍散發著強烈的焦木味，從烈火中迸出的黑煙縈繞在天空，彷彿一個個亡靈的孤魂。

哪怕是曹操手下最優秀的謀士，此時此刻仍不免傷感地重嘆一聲。「丞相，屬下來遲了……」也許他不病在那個時候，就不會發生這些事了吧？

隨著數十萬精銳部隊的泯滅，他籌謀已久的戰略計劃也宣告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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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葛亮靜靜地立於小舟船頭，身後的趙雲如一尊雕塑般持槍守候在他身邊，默看著長江水上慘烈的景象。若不是諸葛亮早已吩咐劉備派趙雲接應，或者他現在已經是東吳二將的刀下亡魂。

「軍師，我們真是得了天時、地利、人和啊！」趙雲滿心歡喜，嘖嘖稱讚著。

「嗯……」諸葛亮彷彿只是敷衍地應了一聲，顯然沒有多少的高興，他在想著另一個問題，一個日夜纏繞著他的問題。

東南風如期而至了，那個聲音所許下的諾言真的實現了……

他不知道是喜是悲，也看不清未來還會發生些什麼。那個聲音究竟是個什麼？是傳說中的神嗎？諸葛亮搖了搖頭，面對著這偉大的勝利，卻仍是一聲嘆息。

更重要的是，他也該履行自己的承諾了。讓思想休息一下……這到底是什麼？

思索著，小船已經靠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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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師！！」劉備欣喜地迎了上去，緊緊地握著諸葛亮的手，他已經看到了長江上的勝利。「我終於盼到你回來了！這一戰下來，曹軍兵力大折啊！」

「呵呵！」諸葛亮輕輕從船中邁了出來，臉上是一抹淡笑。「主公，現在趕快布置兵力，截住曹操！」

「但……據說曹操已經被援軍給救走了……聽說是個叫郭嘉的軍師帶領的！」劉備遺憾地搖了搖頭。「曹操身邊也是人才輩出啊！」

「嗯？！！」諸葛亮吃驚地咋了咋舌，他原本要安排截擊曹操的人馬已經不行了，本算計著憑藉此戰還能讓那奸雄殞命的。「郭嘉……」他聽過這個大名。

「果然是名不虛傳啊！」

他掄起了手中白羽扇，在晚風的微撫中撣了撣。「或許我以後有機會與他較量一番呢？」

身旁的人立刻大笑起來，似乎這場較量的結果已是鐵定了，他們眼中最優秀的軍師又怎是他人能比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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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籠罩著長江的煙火，一個小小的波瀾似乎也因此被觸動了根腳……

星空散發著來自天外詭密的銀光，映射在這顆蔚藍的星球上，就彷彿是一個舞台，正被無數雙眼睛盯梢著。

誰能預見，那年輕的智者，似乎就要喪失他的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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