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264南轅北轍

第263章264南轅北轍

這條奪嫡之路，在窹生決定跟着姬足一同前往雒陽時，就註定了艱辛。

姬足撐著頭，看着暗衛忙碌，不知在想些什麼。

窹生也不講究，和姬足一起，蹲在台階上。

窹生問：「君父今日出發，我覺得，我不在新鄭的事情，可能瞞不住了。」

姬足正在為這事苦惱，他在新鄭的安排，也僅限於此。沒有鄭武公的配合，新鄭武姜和公子呂獨大，他手伸不到那麼長。他身邊還有可用之人，不想損耗人手，想將窹生安全帶去成周，也想將損失降到最低。

「恩，君上說先到先得，這時候他們還不注意你，才怪了。能瞞到現在實屬不易，國君不在，君后出馬，誰都攔不住。好在昨夜，兵符已經到了。有潁考叔調動大軍相護，前面的路，應該會太平許多。」

「不，我們還不能走。」

姬足這才轉頭看向窹生，問：「你瘋了吧？這時候還不走，留在這裏等著喂狼？」

「我沒瘋，我還要留着命當國君。」窹生解釋，「為君者不易，君父為我誆騙了眾人，我也該投桃報李，不給他添麻煩。你別忘了，這次的比試還有時間限制，一日就能翻山越嶺到了雒陽，豈不是用飛的？就算我能承襲，旁人知道我先一步出城，也會私下揣測，令君父蒙羞。」

這時候還顧念道義，自己命都保不住了，姬足真正無語。

姬足沒好氣道：「那你還準備就在此處磋磨兩日不成？」

「當然不。你先聽我說完……我到成周得封，必需得行走四平八穩，不能在殿前失儀。之前，你為了我，還誆騙眾人，說我不良於行。這事，咱倆都要失信於人，總要找個說道，不如就這兩日，把這事辦了。一來，也為君父分憂；二來，也是保全我們倆的名聲。你以為如何？」

姬足無奈道：「大哥，你之前就不肯走，費了我好些功夫。如今，潁谷有大軍鎮守，好端端的，你又想幹嘛？」

一聲大哥，本來是順口說詞，卻讓窹生好似得了認同一般。兩人顯然沒想到一處，窹生想的，是他承諾過姬足為「仲」的話。

窹生笑開了：「我覺得，如果你接下來沒什麼佈置的話。我們繞道去梁邑（河南汝州）如何？」

姬足狹長的眼眯了眯，有些疑惑：「梁邑？梁邑在南，和雒陽背道而馳啊……」事情瞞不住，公子段說不定都出發了，他們卻還越走越遠。

「相傳，伊尹，是商代霍人。霍，既是如今梁邑。」窹生正經道，「伊尹，一代明相，開飲食之河，調五味之『廚神』，亦著有《湯液經》，人稱『活神仙』。有一年大旱，成湯為民求雨，七天七夜不眠不休，以至於飲食不進。伊尹深受感動，便想了個法子。把草藥搗碎，與新鮮的鹿肉熬成肉湯。成湯喝起來很順口，不久病就好了。」

伊尹的大名，姬足當然聽過，這就是發明湯藥的老祖宗嘛。

姬足眼前一亮：「上古典籍多有遺失，你如何確定，伊尹就是梁邑人？」

「《伊氏宗譜》未有遺失，宮內有史記，我在君父書房中看過摘抄。」窹生笑道，「如何，去不去？萬一運氣好，能為安姬尋得良方，我腿腳無恙，也有了說詞。再者，鄧國和申國也要朝見，若兩者也在今日出發，我們去雒陽還能順路。」也就不怕被申國追殺了。

誰能想到，要殺的人，就在身旁挪騰呢？

在鄭武公下了比試的決定之後，誰也想不到，窹生不上至成周，反而下去梁邑，一點不着急。

姬足高興得跳了起來，立即去找潁考叔商議。隨後，和窹生扮作潁城商戶，前往梁邑。

姬足塗了草汁改變膚色，穿着葛布粗衫，略躬著背，氣勢一斂，竟完全看不出之前的模樣。他扮作窹生身邊侍從，混在暗衛中，並不顯得醒目，就連暗衛也嘖嘖稱奇。而窹生身着褐黃綢衣，頭上也只用綢帶裹了，倒像是剛學着出來行商的小公子。

一行人趕着一駕馬車，和三輛驢車，往梁邑前進。

負黍還位於潁谷中，要往梁邑，必過潁谷。

臨到分叉路口，又遇到一隊商人。有了上一次被商戶行刺的經驗，姬足不敢掉以輕心，給窹生使了眼色。窹生會意，讓車隊停了下來，也在一旁休息，沒有着急趕路。

這時行人稀少，沿路遇到商旅，搭伴休息也屬常事。雙方暗自防備，氣氛有些詭異。

這群人，明顯不是等閑之輩，個個膀大腰圓，手掌下意識握著，顯然是武夫。

一開始，雙方都沒有說話。

又過了片刻，姬足見對方還沒有開動的意思，心中打了個突。搬凳往窹生身邊走，又用了皮子墊了，對窹生遞了個眼色，殷勤道：「公子，請坐。」

兩人朝夕相處，立即幾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姬足暗示：沒準兒是刺客。

窹生點頭：靜觀其變。

殺手要執行任務，最不願暴露身份。眼下邊疆戒嚴，尹錚人手不多，公子呂有後顧之憂。毋庸置疑，只有武姜有這個能力，在這時候頻繁派出人手。只是兩人都沒料到，在潁考叔派出人去四處巡查的時候，這群人竟還明目張膽的出現在岔路口。

想必本事極大，志在必得，所以才有恃無恐。

在不能確認身份的情況下，一旦出手，驚動周邊巡查的軍士，便沒了第二次機會。這才是姬足和窹生，為什麼不策馬奔騰，反而留在原地和對方一起休息的原因。這招看起來兇險，卻最穩妥。一旦矇混成功，可以避免廝殺折損人手。

只是，極考人膽量。

窹生的年紀比姬足小，才十一歲，還沒開始長身體。和目標不一，對不上號。

老翁上前搭話試探：「小君子欲往何處？」

窹生還禮：「我等欲往梁邑，老翁可同路？」

老翁伸了脖子，往窹生身後打量，身邊的人似乎也都好奇，特別是看向姬足時，多了一絲打量。

老翁對窹生說：「和小君子是不同路了。」

窹生又問：「老翁欲往何處？是去潁城做生意么？」

「然也。」

老翁的目光不著痕迹飄向姬足。

姬足坦然視之，隨即收回目光，四處張望了一下，好似個懵懂少年。他伸手撓了撓後背，張嘴打了個哈欠，也不伸袖掩飾。

這種動作極其粗鄙，為世家不恥。老翁卻並未放棄懷疑，不動聲色使人上前試探。

姬足反而迎了上去，正好錯過了對方的打量，湊到窹生跟前，也離老翁更近了些。

姬足道：「公子，我們再往前趕趕，或能在廬舍歇腳，不用您落坐這荒郊野外，連口掛水壺的井也找不着。」

東周人口稀少，但實際上，行路還是很方便的。不僅十里有廬，三十里有宿。且有「挈壺氏」專門掌管水井等，在水井邊懸掛水壺做標誌，方便過路人汲水。不僅如此，還有馬轡做標誌的宿營處，和懸掛畚做標誌的取糧處。

當然，這些設施會優先提供給軍士使用。實際上，庶民和奴隸除非逃難，也出不了院門。商戶實在是一種特殊的存在，地位不高，卻又能行走天下，往來交互。

窹生答：「我此行出來，本就不是來享福的。這點苦，我還受的了。」

姬足勸：「此去梁邑還有一段路呢，家主說了，要小人務必照顧好公子。再說……」姬足嘀咕道，「公子莫忘了，此行去梁邑，還有要事。」

窹生似乎被說動了，點點頭，回身揖禮：「老翁，我等還要趕路，就此別過。」

老翁卻攔了窹生，道：「慢！」

姬足心緊，莫非是被發現了身份？

不會這麼倒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