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

皇后離開后,瓔珞才端著葯進來,見她眼睛又有些腫,傅恆心知方才的話定是被她聽去了幾分,他故作不知情地問道:「怎麼一會不見,你的眼睛又腫成了核桃?」

「怕不是你想吃核桃,見什麼都像核桃吧。」瓔珞坐在窗邊,故意說道,「也好也好,核桃補腦,你最好多吃一點。」

「我又沒傷到那裏。」傅恆有些哭笑不得。兩個人又就核桃聊了一會,瓔珞這才忽然開口,似有幾分感慨地說道:「真好啊。」

「是啊,真好。」傅恆也感嘆道。

「你知道我說什麼嗎,就跟着附和。」瓔珞斜了他一眼,把葯端了過來,「喏,水溫正好,快點喝了吧……別看我,你還想讓我喂你不成?這葯這麼苦,理應一口氣全喝碗,一勺一勺喝的話會苦到不行的。」

所以傅恆是真不怕苦吧,之前說自己胳膊受傷抬不起來讓她一勺勺地喂,怎麼沒苦死他。哼,現在這水溫是絕對不燙的,看他還能怎麼着。

兩人離得極近,傅恆接過瓔珞手裏的碗,苦笑着一口氣全部喝完了。瓔珞讚許地拿了蜜餞喂他,卻不防被他低頭迅速地在微腫的眼睛上偷吻了一下,整個人頓時僵住。

「你說得都對,我自然附和。」傅恆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葯是很苦,現在不苦了。」

偷香竊玉,真是學壞了。瓔珞把碗放回去,把蜜餞丟進了自己嘴裏,使勁嚼了幾下,只覺頓時口齒生香。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傅恆,說道:「少爺總是這般不得體,那就別怪瓔珞無禮了。

傅恆微微驚訝,他倒想看看瓔珞是怎麼無禮的。不料下一瞬瓔珞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整個人幾乎是撲過來一般,不過仍是小心地避開了碰他傷口,她的手臂勾在他頸后,呼出的熱氣打在周遭帶出一片戰慄,爾後以一種極熱情地姿態,送來了一個充滿酸甜味道的吻。

瓔珞和娜仁托婭是一樣的姑娘——若是喜歡一個人,那便是熱烈的,真摯的,轟轟烈烈地去喜歡,表面知禮骨子裏卻是叛逆的。

如今在草原之上,沒有了宮牆的束縛,營帳之中又只有他們二人,管它什麼得體不得體呢?

傅恆只怔了一會,他安心地享受着瓔珞送上的吻,然後在她得意地想要撤開時,他舔了舔唇,反客為主地把她拉回來,熱烈地吻上她的唇。沒有隔着手帕,不是臉頰不是額頭也不是眼睫,是真真正正地唇齒相依,是愛慕多年後珍視的、帶着佔有慾的纏纏綿綿。

他捧着她的臉頰,牆上兩個人的影子是極親密的狀態,如同交頸鴛鴦,不願分離。直到雙方都氣喘吁吁,帳外似有客人來訪,這才饜足罷休。

瓔珞紅著臉跳開,撿了把她之前留下的團扇,匆匆遮了臉出去。原是世子莫日根來訪,她請莫日根進來后,本想先行離開,沒想到莫日根今天來卻是有事找她。只不過這人是個知禮又大方的,願意當着傅恆的面去說,生怕惹人生了嫌隙。

這讓瓔珞不禁微惱,她心知自己雙唇可能微腫,偏生莫日根要與她說話,罷了,全程捧著團扇遮住半邊臉吧,假裝自己是「猶抱琵琶半遮面」好了。

「格格與佟佳格格可是熟悉?」莫日根問道,好在他還算個識趣的,沒有追問她為什麼一直拿着團扇。

原是為了佟佳舜華來的,瓔珞道:「說熟卻也不熟,但又不能說是全然不熟的。佟佳格格人如其名,她的名字出自詩經『顏如舜華』,舜華是木槿花的意思。」

木槿雖是朝開暮落,但卻無窮無盡,每一次的凋謝是為了下一次更絢爛的綻放。而且它耐旱,也耐土壤瘠薄,算得上容易生長,故而有溫柔堅韌的意思。在寧壽宮與佟佳舜華幾月相處,給瓔珞最大的感覺便是人如其名了。

「佟佳格格與我同齡,即將及笄婚配。」瓔珞善意地提醒道。

莫日根苦笑:「嘶,總不能我不顧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然後給自己兩刀,受了傷去尋她醫治吧?佟佳格格醫者仁心,到時候一視同仁,我還是沒什麼辦法。」

瓔珞深以為然,她遇見的女孩子裏,佟佳舜華的確屬於最合格的貴女,冷淡矜持,芳心難得,世子這下是路漫漫其修遠兮了——嗚呼,上邪,世子欲與佟佳格格相知,難也!

說起來她起初好像也是這種冷淡的姑娘吧?怎麼後來就變了呢?瓔珞看了一眼旁邊的傅恆,在心底搖搖頭,遇着傅恆這樣的人,冰雪都會消融的,何況她本性並非如此呢。

「世子不如還是考慮拔個頭籌吧。」傅恆閑閑地說道,雖然這話有轟這不速之客離開的意思,但的確是大實話。

「對了,娜仁托婭格格近來可好?」瓔珞追問道,那日道謝后她也看見娜仁托婭獨自離開了,再加上近日並未見到她,瓔珞想是這姑娘故意不來打擾他們的。

「她與我向皇上請罪后,又找不着人了。娜仁托婭的酒量極好,便是我也不及她,我們謝圖汗部鮮少有人能與她比肩的。說是遇着了棋逢對手的人,是巴林部的烏日小郡王,跑去拼酒打獵去了,女大不中留,管不了啊。」莫日根嘆道。

「這位小郡王是榮憲公主的孫子。」送走莫日根后,傅恆沉吟道。固倫榮憲公主是聖祖次女,今上的姑姑,已仙逝十年。「娜仁托婭格格是恪靖公主的小孫女,謝圖汗部屬於四盟之一,雖比巴林部富饒一些,但也是門當戶對的了,連名字也很般配。」

「此話怎講?」瓔珞問道,她對娜仁托婭還是頗有好感的,因而對於她的終身大事,也不免關心幾分。

「你倒是關心別人。」傅恆失笑道,「二公主與四公主是姐妹自不用說,雖非嫡出,最初只封了和碩公主,明面上看兩位額駙均是戰功赫赫,因此兩位公主得以加封固倫公主。只是榮憲公主是聖祖加封的,深得聖祖喜愛,據傳以龍袍下葬。」

「而恪靖公主是先帝加封的,所以烏日比娜仁托婭的身份高上那麼一截,正好把這姑娘所出身的謝圖汗部比他出身的巴林部高的那麼一截,就給抵消了。」

「此外,烏日年紀輕輕便承襲了郡王之位,看着反過來又比娜仁托婭高了一截。但你別忘了娜仁托婭的兄長可是莫日根,但莫日根並非現在的謝圖汗敦多布多爾濟之子,而是他的孫子,也就是公主嫡孫。他擊敗了那些叔叔們得到了王位繼承權,可見此人十分厲害。有這樣的兄長在,娜仁托婭一嫁過去便是郡王妃,也是合情合理的。」

「最後,娜仁托婭在蒙語里是霞光的意思,而烏日則是晨的意思,他倆合起來就是晨之霞光。所以我說很是般配。」傅恆解釋道。

瓔珞聽得連連點頭,但又不禁覺得有些複雜,莫日根一句娜仁托婭和烏日最近玩得好,等到了傅恆這裏便已經分析出了兩方聯姻的利弊,估計其他在朝官員也都是這麼想的吧。

她一時間心情莫名低落,剛想說點什麼,結果兄長蘇勒與雅南又剛好來造訪了。蘇勒留下來陪傅恆說話,雅南則是拉着瓔珞出去散步了。

「其實我原本就見過你兄長,在元宵節之前。」雅南輕笑道,「有次我與府中幾位妹妹一同去天寧寺祈福,回來的路上車夫卻忽然病倒了。幸而你兄長打馬路過,充當了我們鈕祜祿府的一趕車小卒,這才送得我們回府。」

竟有這般英雄救美的故事?瓔珞微微驚訝,不過既是這樣,她便可以理解在元宵燈會上雅南與兄長重逢時的驚喜了,但區區一面,不至於就情深義重了吧?

「曲有誤,周郎顧,都是緣分罷了。」雅南莞爾,「與其同一個素昧平生的人結為夫妻,不如選一個我恰好見過的。幸而蘇勒長得不賴,品行不錯,又是個肯積極進取的,家世顯貴。我的身份也的確夠做瓜爾佳氏一族的未來主母,於是我阿瑪便同意去探你們家的口風了。」

「我也相信,如果我與蘇勒訂婚後,以後可以慢慢培養感情,雖不是一見鍾情罷,但做到舉案齊眉還是可以的。」

「我與你說這些,是想讓你知道,愛情與婚姻不同。」雅南拍了拍瓔珞的手,「前者可以不顧身份與地位,但後者卻如同婚書中經常提到的一句:結兩姓之好。這是兩個家族之間的決定,不是單純的兩個人的決定。」

「娜仁托婭格格的事情我也有聽說,公主說她猜你可能會因此鑽了牛角尖,我們又是未來姑嫂,便讓我來開解你了。」雅南笑道,「所以呀,情投意合的兩個人又剛好門當戶對,那是真的很難得了……既如此,就別想其他的了,要更加珍惜才是啊。」

瓔珞倒沒想到居然是和敬讓雅南來的,不愧是相熟一場,這小姑娘倒是了解她。其實雅南說得沒錯,是她想左了。

她又想到了前生里她與傅恆沒能走到最後的感情,雖然傅恆已經說服了皇后,也可以說服富察夫人,他們已經情投意合,又可以戰勝門當戶對這一條,按說是可以走到最後的。

而今朝她生於名門,卻有些魔怔於懷疑家世的重要性了,譬如若是她今生依然出身卑微,傅恆與她可有結親希望,其他人可會同意?再如:原本是兩個人的感情卻要圈圈繞繞搞得如此複雜,扯到婚姻便是如此,那感情後來豈不是會因此變味?出身名門的話,對方看上的到底是利益與家族,還是這個人本身呢?

瓔珞使勁搖了搖頭,不,這不一樣的。

雅南的選擇很少,她性格隨遇而安,所以她選擇了兄長這個看起來是良配的人。二格格是靠着自己努力爭取,討好了皇后,獲得了一個看起來還不錯的姻緣。

和敬是因為皇上為她選中了色布騰巴勒珠爾,所以她以一種考察未來夫婿的姿態去與這少年相處,試圖培養青梅竹馬的感情。不過如果此人真的德行有虧,作為最受寵的女兒,皇上未必會把她嫁過去——這和家族是有關的,正如同章佳如月被家族連累。

娜仁托婭的選擇卻有很多,雖然依然摻雜着利益,但莫日根會幫着她達成她的心愿。至於佟佳舜華,如果她不想遠嫁留在蒙古,佟佳家族也不會把她丟在這裏的,因為留在京城聯姻也是未嘗不可。

她不能去懷疑這些人愛情的純粹,但瓔珞知道,這些姑娘都與她不同。

瓔珞骨子裏和前生一樣,前生喜歡她百害而無一利,可傅恆那時候便喜歡她了。今生的家族不過是錦上添花——她如果喜歡一個人,只要對方不放棄,那麼她就算拼了命,也會與對方在一起。

幸而今生的確如此,雅南說得對,她理應好好珍惜。因為傅恆為了和她在一起,如同前生一樣,把所有的一切都考慮到了,都打點好了。

「你總拿着個團扇,不知道的准以為你是在團扇傳情。」雅南輕笑道。

「嫂嫂莫要取笑我。」瓔珞啐她一口,兩個姑娘有說有笑着回去,笑聲從外面傳入營帳,聽得營帳里的傅恆與蘇勒也是跟着笑了起來。

傅恆是個怎樣的人呢?

是只要他們相遇,哪怕他們一無所有,窮困潦倒,只有一對紅燭,但仍然會以天地為家,日月為高堂,結拜為貧困夫妻——遇到,愛上,這都是命中注定。

瓔珞送別兄長與雅南,搖著團扇走回帳中,見傅恆正坐在桌前寫着什麼。她磨了會墨做紅袖添香之後,覺得有些無趣,湊過去一看,卻不禁有些驚訝:「這不應該是由兩家長輩寫的東西嗎?」

「不錯,只是我先為額娘打個草稿而已。」傅恆笑道。

因為他在寫的,正是那一紙婚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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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章居然收不住結尾?好吧第三章來了。

*婚書編的讓我頭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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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禧攻略]鴛鴦兩字怎生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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