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指環

白玉指環

看着傅恆手中的白玉指環,瓔珞才忽然驚覺,這忽夢忽醒的一夜,終究是熬過去了——天亮了。

是啊,她那麼多年不是都過來了嗎,這不過是短暫的一夜罷了。但為何只有今日的天明是讓她如此歡喜,竟有種雨霽天晴的感覺呢?

她想笑,又想哭,最後是伸出手,幾分嗔怪幾分欣喜又有幾分無奈與感慨:「一醒過來就問我這種問題,怎麼這麼着急,我又不會跑掉。」

見傅恆仍然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瓔珞深吸一口氣,莞爾一笑道:「好,我願意。」

她從很多年以前,就想說願意。

傅恆這才露出笑意,他低下頭,握着她的手,像是握着什麼稀世珍寶一樣,鄭重其事、小心翼翼地將這枚指環戴在她纖細的手指上。

這是他們最後一件定情信物,因為從此以後,夫妻一體,他所擁有的一切,都有她一份。

「但我這樣戴出去恐怕不太好吧?」瓔珞眨了眨眼,手指在他掌心撓了撓,「未婚女子是不會戴指環的,不然很不得體的。」

傅恆抬頭看她帶着笑意的雙眸,心知她又是在故意捉弄人了。正巧他瞧見了桌上空着的葯碗,便開口問道:「請問田螺姑娘,這葯我是怎麼喝下去的?」

瓔珞不妨他突然提起這事,微微一怔,腦海里自然浮現出昨夜她湊過去為傅恆以口渡葯的模樣,頓時臉上飛了層紅霞,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我去請葉大夫過來再給你瞧瞧!」

「順便把海蘭察叫來吧,你累了一夜了,回去好好休息。」傅恆叮囑道。

瓔珞心中有些羞惱,什麼叫「累了一夜了」,這話真容易讓人胡思亂想,好像是意有所指一般。難道傅恆竟然知曉她用何種方式喂葯與他嗎?該不會是在詐她的吧……她掀了營帳出來,只覺外面的陽光暖暖和和的,曬在身上只覺整個人都煥然一新。

是終於獲得新生了啊。

她看了看手指上的白玉指環,又想了想此前皇后賞的簪子,和敬贈的玉鐲與螺子黛,貴太妃給的瓔珞項圈,還有傅恆送的梳子,這下可真是里裏外外都齊了。

瓔珞忍不住失笑,她彎了彎嘴角,步伐輕快地向藥房走去,嗯,再順便給燒一壺熱茶來給傅恆,然後去通知富察夫人、皇後娘娘她們吧。

傅恆躺在床上,看到此前那柄同他浴血奮戰的匕首已經重新放回了刀鞘之中,上面的寶石依然熠熠生輝,想必是瓔珞已經好好擦拭過了,她總是這般細心。

其實先前在殺完狼王之後,傅恆便覺得自己有些不好了,後來聽着瓔珞吹的曲子,渾渾噩噩間憶起許多瑣事後,一時間只覺心中激蕩,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若不是怕昏過去之後不易醒來,而且這又是他與瓔珞敞開心扉的最好時機,他真的未必能一直吊著這口氣撐到後來娜仁托婭帶人來救。

說不驚訝那是不可能的,瓔珞比起以前,有了些許變化。

他今生識得的瓔珞,出身名門,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聰慧靈動一如從前,但看起來卻無憂無慮,因而自帶一種優雅從容。她喜歡便說是喜歡,不喜歡也可以巧妙應對,和敬信任她,二格格也喜歡她,皇後娘娘讚賞她,貴太妃也誇獎她,像是一切她都可以遊刃有餘,人人見了她便自留三分好感。

無所顧慮卻又能把握住分寸,喜歡便勾了人的心來,看起來大膽卻容易害羞,每一句話都是少女獨有的心意。像收斂了尖銳的刺蝟,有着溫軟乖順的一面,但骨子裏仍是倔強勇敢,無所畏懼的——曾經不懼死亡,如今亦不懼。

她還是一如既往的知道什麼可以刺中他,吸引他,讓他不知不覺就喜歡了她,然後為了和她的未來,在昏迷之中也是努力地掙扎着想要醒過來。

傅恆曾經覺得他與瓔珞的想法是差很多的,他無法去試着理解瓔珞,他只想讓她平安幸福,但的確太過於獨斷了。他覺得她不灑脫,無法拿得起放得下,畢竟逝者已逝,而和親王與裕太妃位高權重,她的舉動無疑是飛蛾撲火。

但換位思考,如若是對他而言無比珍視的人不明不白地離開,他的執念,想要復仇的心情並不會少上半分。只是出於世家公子的理智,知道家族予他富貴榮華,而他這條命同樣應該給予家族回報,所以他無法恣意地表達自己的心情。

他上輩子做過得最恣意最歡喜的一件事,就是對姐姐坦誠了自己的心意,就是在那樣的一刻,他堅信自己會迎娶瓔珞為妻,一生一世一雙人,白頭到老,恩愛不移。

愛情應是無關身份與地位,沒有高低貴賤之分的。他不喜歡也不在意婚姻的門當戶對,但時至如今,他卻不得不感謝這些條條框框,原是這些都不重要,只是他需要那個人是她而已。

可是他也會害怕。

意氣風發的少年郎會怕,馳騁沙場身經百戰的將軍也會怕。

怕愛而不得,怕覆水難收,怕南柯一夢竹籃打水一場空,因而傅恆醒來之後,便決定要向瓔珞求婚。

今生平安順遂,瓔珞無仇無恨,活得更加快樂恣意,這就是他的願望,願她不被仇恨束縛,而她也的確放下了這一切,曾經石頭一般的誰都不怕,化作了她的自信,使她更有魅力,讓他在今朝淪陷得更快了一些。

前生時,傅恆總覺得他喜歡瓔珞,比瓔珞喜歡他是要多上幾分的。誠然兩個人都不擅長表達,但他對瓔珞的在意卻比較明顯,但是直到皇上告訴他,瓔珞寧可在大雪之中艱難前進,也不願意承認她只是虛情假意——傅恆這才恍然,其實並無差別。

她的喜歡同他的喜歡一樣,並無差別,都是可以捨棄一切的生死相托,是她決定留下來時的冷靜,放棄安全的樹上衝下來救他的果斷,也是他寧可自己受傷也不願意她被傷半分的決絕,更是他們二人依偎在一起,不必言說卻心中透亮的情意。

相遇相識、相見相知、相惜相愛,紅線從前生纏至今日,可謂是得之我幸,定不負相思意。

聞說傅恆醒來,自然有許多人前來探望,就連帝后這樣身份貴重的人,此時也不過是他的家人罷了。

皇后今日隨行的侍女是明玉,因為帝后二人要與傅恆講話,她便同海蘭察一起退了出去。

皇上見他看起來似乎有所好轉,忍不住道:「你可要快些好起來,不然那頭籌可就要被其他人給搶光了……這件事的經過朕已經聽他們幾人說了,你們區區幾人便敢與狼群鏖戰,而且行事十分穩妥,就連靈筠也讓朕不禁刮目相看。」

他說這話的時候看了皇后一眼,皇后對此也是微微一笑,兩人大有一副「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覺。

傅恆見狀便笑道:「和敬公主是您的女兒,天潢貴胄,自然不是膽小懦弱之輩。」

「蘇和泰的這一雙兒女也是極好的,雖然他是個文臣,兒子卻是驍騎校里一等一的好兒郎。這女兒也是重情重義,可堪良配。」皇上笑道,「正巧前幾日皇額娘說想讓朕為蘇和泰長子蘇勒與伊通阿舅舅的次女雅南賜婚,好事成雙,不如朕也把你與那瓜爾佳格格的婚事就此定下?」

「傅恆的確是到了該成婚的年齡了。」皇后抿唇一笑,帝后二人感嘆過了女兒的成長后,又不禁感嘆幼弟的成長了。

傅恆卻是起身行禮道:「皇上,微臣想在木蘭行圍的最後一日再度拔得頭籌之後,以此做彩頭向您請婚,還望皇上恩准。」

帝后二人一怔,然後就明白過來傅恆的意思了。如果皇上直接賜婚,的確是讚賞了瓔珞重情重義,但有些人肯定就覺得瓔珞不過是運氣好,湊巧遇到危險的時候與他待在一起罷了,換成是其他人,也都可以做這富察府的少夫人。

但若由傅恆親自請婚,這便體現了他對瓔珞的珍視,爾後由皇上金口玉言賜婚,這就是對這對新婚夫妻莫大的榮耀了——傅恆是真的很尊重很喜歡他這未來的妻子。

「你竟然對這姑娘這般上心。」皇上有些驚訝,傅恆雖小他幾歲,卻早早出入上書房,也算是與他一起長大的,所以皇上知道他說一不二的性格。

皇后自然知道皇上在想什麼,萬一讓皇上以為瓔珞是個紅顏禍水可就不妙了,於是她笑着開口道:「富察夫人、靈筠與本宮也都很喜歡那姑娘。皇上,這可是弟弟懇求姐夫幫忙呢,您的內弟好不容易這麼喜歡一姑娘,您就成全了吧。」

皇上板著的臉也是露出了笑意:「也罷,橫豎都是賜婚,那朕便等着你親自來求吧。第一日的彩頭與最後一日的彩頭,存着有始有終的意思,是個好彩頭了——朕等你早日康復。」

「微臣謝皇上。」傅恆再度行禮,被皇上虛虛地制止了,「行了,你好好養病吧,等最後一日時,朕把自己的那件七星連珠借給你,保證你那日出盡風頭。」

「臣妾還有兩件小事需要皇上首肯。」皇后溫婉一笑,「其一是世子與郡主二人於身份上已經無所可升,所以皇上賞了他們許多東西,靈筠也是如此。而色布騰巴勒珠爾卻是年紀輕輕破例封了輔國公,至於瓜爾佳格格,您原本是想以賜婚做獎勵的,但如今賜婚推后,如果不另賞其他,恐怕會有人以為我們看輕了這位格格與蘇和泰御史。」

「皇后以為如何?」皇上沉吟道,「朕記得她因為入宮做了靈筠的伴讀,被封了六品格格。」

「正如如此。臣妾以為,不如向上一級,晉封她為固山格格可好?」皇后提議道。

「可以。」皇上點點頭,對傅恆笑道,「你姐姐在幫你未來媳婦撐場子呢。」

「其二便是,今年選秀之餘,內務府也選了一批新的宮女進來,臣妾想,既然如今皇上提倡節儉之風,這宮裏其他的宮女該放一批回去了,不必非要熬到二十五歲。還有那些留在宮裏做女官的官員之女,若是家裏有了婚事的,便送上一份薄禮嫁妝,若是沒有,便回府待嫁。」

「總之不短了空缺便好。臣妾的長春宮願先做一個表率。」皇後福了福身,被皇上扶了起來,「這件事你看着辦便好,你本就是後宮之主。」

等到皇上走後,姐弟二人頓時放鬆了許多,傅恆問道:「姐姐可是要把爾晴送走?」

皇后蹙眉道:「我實在沒想到她居然是個包藏禍心的,居然意圖挑撥額娘與瓔珞的關係,於是便查了查,卻發現她素日裏雖看着比毛毛躁躁的明玉穩重,但心思卻頗深,這種人不適合留在我身邊……還好是被額娘給發現了,正巧便尋了這次由頭給送出去吧,若是尚書大人為她尋了婚事,我會送上東西,也算是全了主僕之情。」

「姐姐還是太過心軟了。」傅恆皺眉,壓下眼底的沉浮,他自然知道爾晴是個怎麼樣的人,「只怕惡人先告狀,來保大人會以為是我們富察家欺負了他孫女,少不得要敲打一二。」

「你既有了主意,便隨你去吧。」皇后嘆了口氣,「下次可別這麼沒輕沒重了,額娘年紀大了,受不得你這再三刺激。」

傅恆搖了搖頭道:「以後少不得姐姐陪着額娘寬心,幸而傅恆如今已覓得良配,以後也可陪同著額娘。」

他認真分析道:「咱們富察氏一族,瑪法雖然提出了撤三藩的辦法,但去世得太早。伯父們與阿瑪都是文臣,我們雖然一直管着禁衛軍,但這是在內城。因而這一輩里竟只有二哥傅清如今是駐藏大臣,是名軍官。」

皇后訝異道:「你是說……」

「邊疆總是不太平的。」傅恆道,「其他幾位兄長、堂兄志不在此,那便只能由我去做了,軍功才足以護佑家族,並且為我們富察氏博得一個爵位。男兒需得頂天立地,如今傅恆既然到了成婚的年紀,成家立業,自然該考慮這些了。不為別的,至少要給瓔珞掙個誥命回來吧?」

「我竟是在宮中困了太久,見識反倒不如你了。」皇后笑了笑道,雖有些擔憂,但更多的卻是欣慰,「你將會是富察氏一族的驕傲……你不在京城的時日,本宮會幫你照看好瓔珞的。」

傅恆一時間忽然有些惆悵,覺得呼吸都窒了窒。姐姐在未入王府以前,也是能與馬齊伯父一起笑談大好河山、胸有溝壑的姑娘,然而今非昔比。

他鄭重地點了點頭,聲音鏗鏘有力:「傅恆有生之年必會竭盡全力護佑家族,還望皇後娘娘在宮中也不必委屈自己。弟弟與家族會是您的依靠,請您無論如何都要相信我們——富察氏將永遠以姐姐為榮。」

過了半晌,皇后輕笑道:「姐姐——亦以你為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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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晴徹底離宮了。

*色布騰巴勒珠爾封輔國公的時間被我提前了兩年。

*富察姐弟倆真好……富察家族的驕傲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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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禧攻略]鴛鴦兩字怎生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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