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比武破境
武舉廷試,只剩下了最後兩場。
先是石忠定對陣龔躍虎,他也與程樟一般,滿臉的汗水,周身一股異味。
幾個書吏和內侍,都捂住鼻子,避得遠遠的。
龔躍虎神色有些獃滯,嘴中嘟嘟囔囔,提着木刀立定場中。敗給程樟,令他極為受挫,許久都未能回過神來。
這兩個人,顯然都在狀況之外。
石忠定步入場中,依舊神色平靜。他掃一眼對面的龔躍虎,右手張開,一聲低喝。
槍架之上,一柄木刀倏地飛出,落入他的手中。
此前龔躍虎已經施展過隔空取刀的本事,但是這回,石忠定周身上下,竟是微微泛出紅光!
紅光者,攬雲之境。
場外一片吸氣之聲:「…我又要說好傢夥了。」
「好傢夥,強中更有強中手。」
「紅光啊,倘若是往屆,那是妥妥的武狀元,真是可惜了。」
「他是攬雲,則那匡玉弘定然也是攬雲,究竟誰強,還未可知呢。」
「說的是,咱們也是倒霉,這科偏生遇上幾個怪物。」
「醒醒,就算沒有他們,也輪不到你來爭這鼎甲啊。」
就連弘盛帝,也不禁拈鬚點頭。
龔躍虎則直接愣在原地。
眼見石忠定揮刀疾進,他下意識舉刀來攔,只聽奪的一聲,他手中木刀飛出老遠。
其實石忠定餘毒未盡,這一刀的威力已經大打折扣。只是龔躍虎鬥志全失,心底惟有認輸二字,慌亂之下,一招即敗。
胡鐵忠連連搖頭,哈魯齊面上,也流露失望之色。
弘盛帝眉頭大皺,很是不喜:「勝不驕,敗不餒,才是大丈夫心志。龔家這個孩子,還是歷練得太少!」
眼瞅著匡玉弘與程樟兩個再次步入場中,皇帝只將程樟上下仔細打量,心緒複雜難言。
他端起茶盅,沉吟不已。
一片寂靜,只有細細的風聲嗚嗚而過,吹得校場之中的大纛旌旗,撲撲抖動。
兩人彼此對視,一個是會試之前就被公認的奪魁熱門,另一個籍籍無名,卻驟然以後輩高手的姿態,一路過關至此。
偏巧兩人都是劍眉朗目,蜂腰猿臂,難分軒輊的英俊後生。
只是程樟一身異味,令幾個書吏和內侍,捂鼻遠避,令人有些發笑。
匡玉弘長身挺立,笑容和煦:「比試到如今,終於能向程君討教,匡某幸甚。」
程樟卻沒有跟他客套,徑直說道:「方才少宮主與石兄對弈之時,石兄忽出意外,未免太過詭異。」
匡玉弘笑容不變,神色不變:「是,匡某也覺得詫異,想必石兄棋力不濟,強自應戰,傷了心神,甚是可惜。還好他恢復得快,如今一個武探花已收入囊中,可喜可賀。」
「倒是程兄,先前觀棋之時,也有些把持不住,不要緊罷?」匡玉弘貌似關切,「比試之時,半分疏忽不得。程兄若是仍需運功調息,不如,匡某再等片刻。」
程樟定定瞧着他,微微一笑:「不必。」
說罷,兩人各自轉身,取劍在手。
「快看快看,當真是比劍呢。」
「嗯嗯,他兩個人好看,這比劍定然也是十分好看的。」
「咦,那邊有人在下注,我也去押一注。」
但見匡玉弘忽然身泛紅光,手中木劍,只輕輕一揮,登時嗤嗤作響,一道長長的寒光閃過。
「我就說嘛,這個匡玉弘,定然是攬雲之境!」
「唉,這個武狀元,沒跑了。」
轟然喝彩聲中,匡玉弘身形如電,欺身疾進。
程樟手中木劍只一遞,匡玉弘早已飛身避過,又是一道電光橫空而來。
程樟依然未動,木劍斜划,匡玉弘一聲輕喝,竄起半空,木劍回刺,嘯聲大作。
身下一柄木劍已然遞來,兩人劍尖相觸,匡玉弘頓覺手中木劍重逾千鈞,登時輕視之意大消。他身形滴溜飛轉,閃至對手側后,手腕輕抖,霎時電光橫縱交錯,將程樟周身上下,全部封住。
然而程樟木劍只一抹,電光織成的網便不能移動半分。張孟虎在遠處瞧著,欣喜說道:「抹眉抽絲劍,這可是我鶴州武院的劍道絕學。」
王仲遜瞪他一眼:「這就要使出絕學了?那你大師兄還能有甚麼勝算?」
眾人議論間,匡玉弘真氣運轉,身形愈捷,足不點地,彷彿凌虛御風,手中木劍嘯聲大作,寒光來去,極是好看。那些瞧熱鬧的百姓,連連拍手叫好,聲浪震天。
跟隨匡玉弘一道赴京的學宮管事匡信平卻眉頭微皺,心下不安。
少主雖然招式使得好看,可是那程樟左一接,右一擋,輕描淡寫,竟全無破綻,輕易化解了攻勢。
其人面色從容,必有反擊后著,但願少主吉人天相。
匡玉弘一套追風逐電劍,疾如風,迅如雷,劍風卻不曾沾得程樟半點衣角。他心下已經有些焦躁,驀地一聲輕喝,招式變幻,竟閃現出兩條青色游龍,上下翻飛,龍息吞吐,聲勢驚人。
有人驚呼出聲:「游龍廿四劍。」
喀啦聲響,木劍連同程樟的右臂,都被一層晶瑩的冰塊裹住,冒着絲絲白氣。
冰晶一路覆蓋上去,瞬間便裹至程樟右肩。
程樟終於後退,手腕輕抖,冰塊化為碎屑,四下飛散。
他連退三步,刺出一劍,再退兩步,又是一劍。
木劍劍尖之上,青色寒芒閃爍不定。
劍芒閃處,兩條游龍先後被刺穿,一聲嗚咽,片片湮滅。
此時匡玉弘已經欺至程樟身前,木劍直刺他的咽喉。
程樟長劍上撩,啪地一聲,雙劍相交,匡玉弘只覺半身酸麻,大驚之下,縱身飛掠而退。
一柄木劍,緊隨而至,程樟一聲冷笑:「就這,就這?」
「學宮不是還有一門無上絕學,怎地不使出來?」
匡玉弘面色十分凝重,無暇回話,一面飛身疾避,一面手中木劍橫縱揮舞,奮力遮攔。
程樟同樣也是足不點地,飛身來去,倏忽進退,其身影如同鬼魅,令人眼花繚亂。他手中劍招,看似雜亂無章,卻逼迫得匡玉弘手忙腳亂,狼狽不堪。
「咦,形勢翻轉,程樟佔據上風了。」
「呵呵,先前他只守不攻,可是也沒落了下風啊。」
弘盛帝面色不豫,冷哼一聲:「這匡玉弘,金玉其表,虛有名聲,着實教朕,好生失望!」
他氣惱跺腳,手裏的茶盅也砰地一聲,重重放於書案之上。
傅雲柏眼神微眯,盯着場中情形,露出詫異神色。
程樟忽覺似乎有人拽住自己雙足,狠狠向下一拽。
他不禁身形一滯,間不容髮,天賜良機,匡玉弘不假思索,刷地一劍刺出。
程樟長劍觸地,內勁所及,令那股詭異的力道消散於無形。然而匡玉弘那道兇狠凌厲的劍氣,已然襲至他的胸前!
驚呼聲中,程樟身形暴退出七八丈,身前灑下一道長長的血漬。
傅雲柏和陳邦直心下焦急,不由齊齊邁步。
端水澤厲聲止住:「至尊尚未吩咐,兩位大人退回!」
程樟雙目緊閉,身形立定,一動不動,胸前一片鮮紅,瞧來觸目驚心。
方才匡玉弘這一劍,顯然動了殺意。
「糟糕,這下傷得不輕。」
「眼瞧著這程樟就要贏了,怎地會露出這麼大一個破綻?」
「嘿,果真是姓匡的拿狀元,可是某心底,總覺得不服。」
「不瞞兄台,我也是這般想頭。」
王仲遜瞪着張孟虎:「你們大師兄,這是弄的哪一出?」
張孟虎也是一臉懵然,張了張嘴,黯然搖頭。
天色灰暗,陰風陣陣。比武場中,匡玉弘則撫劍而立,意態瀟灑:「一時未能收力,傷了程兄,匡某着實過意不去。程兄今日雖敗,這份本事已是極難得的。」
程樟微微低着頭,卻冷笑一聲:「誰說我認輸了?」
那幾個書吏、內監已經跑來,想要察看傷勢,程樟只抬手道:「都退開。」
他依然雙目緊閉,身體卻微微泛出黃光。
「嗐,怎麼才是黃光?」
「黃光啊,入庭境,這不對啊,入庭境就能有這等本事?」
「快瞧,變藍光了!」
「又變綠光了,他這是在破境!」
「連破兩境,今日真是開了眼界了。」
「話說,當初某從入庭晉至登樓,可是足足花了五年。」
「….又變了,紅光!」
「諸位,當年唐希正唐宗師,也是一夜之間,便從觀海境,直至天元。這個程樟,絕非是池中之物。」
程樟身上的紅光倏忽不見,異味也已經消失,他睜開雙目,袍衫無風自動,盯着對面神色驚疑不定的匡玉弘:「接招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