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遲青陌看秦劫這模樣，只以為是秦劫在緣生閣測出來根骨不好，這時候不好意思說話，所以也沒上心，只淡淡道了一句，「根骨之事有我，你不必為此憂心。」
說罷便抱著黑貓往回走，秦劫張了張嘴，有心想解釋一下，至少把拆了緣生閣的事透露幾分，也好讓遲青陌有個準備。
可話都到了嘴邊了，秦劫愣是沒好意思出聲，最後也只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不尷不尬地揚了一下眉毛。
他剛剛才被那一道思鄉菜暖化了心，人家待自己千好萬好，自己出去就給他闖禍，這事兒乾的確實不厚道，臉皮再厚也有點覺得自己白眼狼了。
遲青陌察覺到秦劫沒跟上來，轉過身看了秦劫一眼，臉上寫著疑惑。秦劫笑了笑才跟上去，避開賬單的事情不談，決定先把此事擱一擱。
漂泊了兩百多年，今日才被此人準備的一道家鄉菜勾起了心底深處的溫馨安寧，這種時光能多得一刻便是一刻。
秦劫笑道，「那以後我可就把自己交給你了，小師尊？」
遲青陌給黑貓順毛的動作微不可見地一頓，然後才「嗯」了一聲。
語氣淡然隨意，但是卻用讓人覺得透著一種鄭重的味道。
秦劫看遲青陌這幅模樣沒忍住笑，心道，這時候答應得這麼從容，明日接到賬單的時候該不會直接把自己逐出師門吧？
第二日一早，果然就有修技學院的弟子將賬單送了過來，修復緣生閣的價錢不低，不多不少正好五萬上品靈石，據說還是給的良心價。
遲青陌坐在桌邊，忍了那要債的修技師兄踩臟自己小院的地磚，面無表情地聽他叨叨這修理價格是如何如何良心，他們出這樣的價怎麼怎麼賠本。
秦劫今日一早便被要求著換上了昨天新領的弟子服，襯得整個人越發的風流俊朗，此時他也沒好意思落座，小跟班似的老老實實站在遲青陌右後方，笑容可掬地聽著那修技師兄叨叨。
那修技師兄說得口乾舌燥，嘴皮子都磨薄了一層，
「真不是我修技院訛人。遲師弟，那可是緣生閣，裡面就算是一塊磚那都是大有文章的，是一環扣著一環啊！破了那麼大一個洞，師弟你想，補起來是不是特耗費？五萬靈石真不貴！我們聽說是院長破例特許入院的小師弟弄壞的，人工費都沒算！」
這師兄名為林盛語，修技修得一般，但是嘴皮子不錯。
修技學院之中的弟子大多都是沉默寡言認死理的，按院長的說法就是理工男。像林盛語這種廢話特別多的，日常被指使出來和各院打交道。
秦小師弟看林盛語說得口水都幹了，笑眯眯地過來幫他倒了一杯茶水，特別體貼。
林盛語受寵若驚，雙手把茶杯接過來的。
如今修真學院滿是秦劫的傳說，御風城後人，帶著頂階靈獸朱雀，院長青眼特許入院，入院后就憑本事拆了緣生閣——前途不可限量啊。
當然了，這個「前途」的具體含義有待商榷，目前看來，這人走的不是什麼好人的路子。
遲青陌：「說完了？」
「額——」林盛語看遲青陌這個冷淡的反應未免心裡打鼓，就怕這修體學院的天縱奇才護著秦劫不肯認賬。
雖說聽聞遲青陌被傷了內府損了金丹，但林盛語實在心虛，就算是遲青陌重傷也覺得自己不是遲青陌對手，忐忑道，
「咱們先不要動手，要不我再說兩句？——真的，我們修技的特別不容易，窮啊，你說這年頭，做什麼機關不得用到靈石？我們這也是燒不起，但凡我院周轉的開，我們這些做師兄的就幫秦師弟墊了……」
遲青陌被他叨叨的頭疼，此時看向秦劫，秦劫笑了一下，表情無奈中帶著點乖巧，但是他那個長相俊朗中帶著三分邪氣，再賣乖都不管用，看著就是個一肚子壞水的。
遲青陌：…………
遲青陌從身上取出一個小巧的玄玉印章放在林盛語面前，林盛語那些絮絮叨叨的話瞬間就停下來了。
這印章他認識，出自古靈閣，也就是修真界的錢莊。
修士們，尤其是沒有自保能力的低階修士帶著貴重東西到處走動終究不太方便，古靈閣作為修真界的錢莊便起到了一個保管的作用，從靈石到法器，各種貴重物品皆可以存放在此。
古靈閣最開始是由院長創立的，不過後來因為院長專心經營學院，便將此處轉交給別人了。
古靈閣以古靈印章為信物，憑此物存取。而古靈印章又被院長分為四階，用以不同的材質鑄造，分別是青銅、白銀、黃金、玄玉。
其中以玄玉等級最高，也就是說玄玉古靈印章擁有者存放的東西最為貴重——簡單來說，見著玄玉古靈印章，就可以確信對面是個有錢人。
而遲青陌這枚印章正是玄玉材料，圓柱體，印章上面鏤刻著繁複精緻的花紋，底部刻的是遲青陌的名字，施加了咒印。
林盛語：……
遲青陌：「五萬上品靈石？」
林盛語：「……啊？對！五萬上品靈石。」
遲青陌：「自己取，取完記得歸還印章。」
林盛語接著這印章感覺自己像是捧著一座靈石山，「這，就讓我自己取啊，遲師弟也不怕我給你取光了？」
遲青陌看了林盛語一眼，雖沒什麼故意嚇他的意思，但那桃花眼裡彷彿盛著冰潭寒水，林盛語不自覺打了個哆嗦。
「哈哈哈，開玩笑的，」林盛語打了個哈哈站起身，「說是五萬就是五萬，多一個子兒遲師弟拿我給無心劍開光。成，那就這麼著了，我取完了靈石就把這印章給遲師弟送回來。」
秦劫看著林盛語走遠，此時越發的覺得自己像是個被包養的小白臉了。
自己這賣得還挺值，一聲「小師尊」就值五萬上品靈石，遲青陌居然一點都不心疼。
剛剛想完，遲青陌就轉過臉來看著秦劫，面無表情道，「五萬上品靈石。」
秦劫愣了一下，說好的一點都不心疼呢，「我一窮二白，小師尊你知道的。」
遲青陌：「一窮二白還敢拆緣生閣？誰給你的膽子。」
秦劫心道，拆的時候說不準，但現在的話，肯定是你給的膽子。
秦劫幾乎覺得遲青陌待自己好得有點沒底線了。有危險他護著，要受罰他代替，如今五萬靈石，雖說遲青陌心疼了，但是給的也乾脆。
這是找了個師尊么？不，找了個乾爹也不過如此。
遲青陌這臉原本就沒什麼太多的表情變化，秦劫也看不出對方到底是生氣了還是沒生氣，於是沒皮沒臉地笑著哄道，
「要不我以身抵債賣給你了，回頭有錢了再來找你贖身？」
遲青陌沒說話。
秦劫這點斤兩，吃肉都嫌填不飽肚子，怎麼好意思把自己賣出五萬上品靈石的價的？
秦劫被遲青陌的沉默逗笑了，「別那麼小氣，玄玉的古靈印章呢，我都看到了。你不是我師尊么，養我難道不應當，何況我不是說了以身抵債日後就還你么？」
遲青陌：「……」
秦劫笑道：「師尊不能白當，也不能賴賬，是不是小師尊？」
遲青陌：「我那古靈印章之所以是玄玉材質，是因為我娘以我的名義在古靈閣給我存了一柄劍。」
秦劫不知遲青陌怎麼突然提起這個，於是「哦？」了一聲作為回應。
遲青陌：「貴重的只是那柄劍。托你的福，我在古靈閣存下的靈石今日已經去乾淨了。」
秦劫眨巴了一下眼睛。
遲青陌面無表情：「從現在起，你我都是窮人。」
遲青陌古靈閣賬戶上的靈石估計要只剩下零頭了。
秦劫愣住，一時不知怎麼接話，看著遲青陌又眨巴了一下眼睛。
遲青陌回看著秦劫，就差直說「你再這樣我養不起你了」。
秦劫在小桌邊坐下，遺憾道，「早知如此，剛剛砍個價好了，說不定我能把價格砍到五百靈石的。」
秦劫上輩子吃苦多，在人間輾轉多了自然什麼都會，砍價都是貼著腳後跟砍的，嘴皮子溜又不要臉，成了魔尊之後更是可以威逼利誘，砍起價來可謂是十分流氓。
遲青陌：「此話說晚了。」
「大意了，」秦劫笑道，「還以為小師尊有錢，可以隨便我造作的。」
遲青陌面無表情：「那還真是對不住你的期待。」
「沒事，」也不知道秦劫大度個什麼勁兒，「有我在，小師尊你安心養你的內府修你的金丹，靈石的事不用你操心。」
遲青陌：「……」
秦劫笑眯眯道，「五萬上品靈石，一個子兒不少，我一定還給小師尊。」
遲青陌聽著就有種不祥的預感，「你且在院中修習，安分守己，莫要惹事。」
秦劫露出一個受傷的表情來，「怎麼這麼說我，我是會隨便惹事的人么？」
遲青陌：「你是。」
秦劫也不惱，反而笑開，「小師尊真了解我。」
遲青陌：…………
沒皮沒臉。
秦劫站起身伸了個懶腰，然後看向遲青陌笑道，
「昨日那役鬼師兄帶我選過一些基礎課程，上午就得去報道。那，弟子就先行告退了？」
清北真元宮針對新弟子有一些通用的基礎課程，譬如簡單的陣法咒印機關術以及關於大道蒼生之類的文課，這些並不怎麼深奧，初入學院的時候掌握一些，說不定以後就會有用得著的地方。
秦劫雖然評階未過，但這些基礎課程是不需要用評階結果作為選課輔助的。
小蒼這時候還在睡懶覺，秦劫也沒叫他，直接把它留給遲青陌帶了。
得了遲青陌許可，秦劫溜溜達達地出門卻沒有直接去上課，而是先去星羅齋轉了一圈。說了那五萬靈石要還給人家，總得付出行動才是。
遲青陌在秦劫出門后則用通訊紙鶴送了一道密信給院長，那是參與座師試煉的申請書。
只有成了清北真元宮的座師，秦劫做自己的弟子才算名正言順。
.
與此同時，趙家來領屍首的人今早已經到了，此時正在抱著趙新頤的屍首痛哭。
林境站在一旁作陪，面上沒什麼表情。
來接趙新頤屍首的並不是趙家家主，趙家家主閉關正到了關鍵的時候，根本不敢在此時讓他得知自己的兒子意外殞命了。
來接屍首的是他夫人，此時身邊跟著的幾隻靈獸都在三階以上，受主子情緒影響看著殺氣騰騰的，瞧著不像是單單來接屍首的。
趙夫人好不容易止了痛哭，轉過臉來質問林境道，
「我兒新頤自小溫順善良，何至於落得如此下場！？人是在先生船上出的事，先生不給我這做母親的一個交代，是不將我燕王峰放在眼裡么？！」
林境從容道：「並非此意，送往燕王鋒的密信之中就已說過了，令郎之死是我動的手，此事無可辯駁。他放出了我雲行船上的活屍，又被活屍咬傷，宣夫人看過已經無力回天，相信夫人若是在場，也會和我做出同樣的選擇。」
趙夫人冷笑了一聲，「我兒放出的活屍，林先生動的手？那我兒手臂上的燒傷又該如何解釋！——我也不瞞先生，已經有人給我送過消息了，消息上分明說我兒之所以會放出活屍，是被秦家孽種手下的一隻靈獸引誘的！他是被秦家那個孽種設計害死的，這燒傷也是他乾的！」
林境彷彿沒看見趙夫人激動的模樣，只道，「敢問何人送的消息？」
趙夫人：「這不重要，我只是想讓林先生知道，我就一定要讓敢動我兒的人血債血償！」
林境揚眉：「趙夫人這是要清北真元宮的地界動手？」
「有何不可？」趙夫人抬手拭了眼角淚痕，之前的那點悲傷神情已然不見，臉上只剩下了貪婪和狠厲，「實不相瞞，我的人已經去找那孽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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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靈閣?：稱呼是來自《哈利波特》，最開始由院長創立的，是作為穿越者的院長玩了一個梗。
《哈利·波特》中的古靈閣（Gringottsbank）是由妖精經營的魔法世界里唯一一家銀行，可以存錢或是租用金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