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拳頭教你
待正堂只剩生明權一人,他站在偌大的堂內,國字臉上皺紋淺淺,身影孤零零而寂寞。久久,低聲:「終是十年前的心軟,釀成大錯。」
窗扉外,一道身影快速消逝。
生德炎聽見下人的回報。一臉兇相的臉上,那眼底涌動。他當真痛恨?!
晚
安靜下來的平陽鎮,靜悄悄的叢林里,一道身影悄無聲息地漫步。
她來到一叢草梗前,面前是一片凹陷盆地,隱隱有木牌林立。
此處陰風燦燦,空氣里無端濕得在草尖凝成一滴水珠,無人敢在夜裡到訪,即便遠遠經過,也是成群結隊。
這是平陽鎮的墳墓,葬了方圓百里大多死者。
生祀見到一個個飄浮的孤魂,布滿了這片凹地。
它們看到了她,像是剛離體的魂遇見還陽,長頭白臉,張開猩紅舌苔——
來不及興奮撲上,忽然像是遇見了什麼可怖數倍的亡靈,倒退不已!魂魄一個疊撞在一個。
重重疊疊,更是風聲森森,像是鬼在嚎叫。
它們宛若記起身前為人,一個個本能地揉了揉眼睛,望著她。
它們不曾見過她,卻有無法言明的力量矗立,並非完全克制它們,而是它們一遇上,像鬼遇到了輪迴,任何都是渺茫,都是負隅頑抗,生亦不由天災,死亦逃不過輪迴。
它們想逃,然而,生祀上身靜靜倚靠在一石碑前,它們根本不敢有動作。
生祀食指指頭朝前勾了勾。
一個個孤魂不受控制地朝她指尖飛去,其餘魂魄飄飄蕩蕩想要逃離、想要妥協,自己的魂被拉伸、扭曲,不成魂形。
最終,還是飛向生祀的指尖,她指甲沒有染丹蔻,透明,泛著自然瑩瑩淺粉,小貝殼般形狀,規整可愛。
它們,根本毫無反抗之力。
待吸進最後一個孤魂,全部煉化為陰力。生祀收斂了氣息。
夜裡,徹底恢復靜謐。
她依戀地靠在石碑上,貪婪地呼吸著這裡的濕氣。她還是最喜歡墓地,很親切,像回到了家。
即便不再有孤魂,沒什麼可吸收的,她依然喜歡待在這裡。
生祀臉蛋抵上一無字碑,幽眸閉合,舒服地小憩起來。
墳墓地里,不知何時,那小身影消失的,總之天亮就不見了,似從未出現過。
生家內,生祀站在一木板前,上面掛著一塊塊牌子。
這是生家子弟接取任務的地方,生祀正想著要接一個什麼任務。
「尋求糙米境小瓦武獸丹一顆,獎勵十顆下品米石」
生祀伸手,正準備揭下牌子,一隻手掌更快地將牌子揭下去。
她轉目。
來人相貌普通。
是之前與生婭切磋武藝,練武場上眾子弟之一。
應是生婭愛慕者之一吧。
生柱想要看到生祀破口大罵,或是鳥哭猿啼的樣子,卻沒想到,她神情依舊。
只盯著他手中牌子,完全不為所動。
生柱不由開口。「這個任務我先拿到了,你想要的話,求我呀。」
他這話聲音不小,很快便引來五六個子弟圍觀。個個看好戲般瞧著生祀,她個子小,一下便掩在他們高身量中,看不見頭。
生延剛準備來領任務,走進廳內見到這一幕。心中默默為生柱點上一根蠟。
生祀唇夾著好笑,幾分迷人。「這位師兄,怎麼求啊?你給我示範一下?」
本來生祀不準備上勾,他牌子拿了就拿了,但是她一聽到「求我」兩字,她就心動了。不入紅塵,怎看破紅塵。
饒是不對頭的其他子弟,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小姑娘有點好看。
偏偏心狠手辣,不能被她表象所迷惑!嘴仗倒是一致的。
生柱額間青筋暴起。「既然你聽不懂人話,那就讓師兄我用拳頭教教你。」
有恃無恐?
她還想讓誰來幫她?族長、兄弟姊妹?長老?如今她在生家立足都困難,還敢在他面前傲骨?!
「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十歲娃娃,你向我邀戰贏了別人也會說有失公允,你是為何要舍下老臉賭上尊嚴啊?」生祀最後還無辜地加了一個「師兄?」
她感覺到自己討打了。她手癢了,決定這掌得打在他人身上。
生柱直氣得嘴抽抽,特別是周圍子弟一愣,過後笑呵呵地瞅著他。甭管別的,這生祀嘴快,生柱就贏不了她!
生柱臉色越來越難看,生祀不知避讓地挑釁還火上澆油。「我記得,與生婭姐賭約,她輸了要在場找一男子婚嫁,怎麼?看不上師兄?
冷落師兄?師兄有勁沒處使,上我這找填補?呵呵……」
生祀琉璃眸笑意盈盈,似湖面倒映的遙遙夜空,素凈臉上平平淡淡,通體裹住的黑氅被襯得澹泊寧致,似一遍極簡文言流暢不俗。
幼稚與古舊交錯。
生祀的笑在生柱眼中無限放大。
他竟然被這個村姑嘲笑了?該死!
一坨拳頭不說不問地朝生祀正臉砸去——
「噢——」周圍子弟們驚呼。
生祀就像是被嚇傻了,看那拳頭不斷在眼中放大,直至近前!拳風將她氅帽吹起,划落到她頸后,露出她柔順如綢緞的三千銀絲。
宛如瓷娃娃,下一刻就會被擊碎!
生祀眉梢一挑。
「咔」一聲清脆。
「啊!」生柱喉嚨一吼!左手抱著右手,猛烈跳腳!
右手骨節好像碎裂一般,劇痛無比!
周圍子弟們不明所以,看著生柱那痛苦不堪的一系列動作,明白過來。
生柱的手傷了。
可他們根本沒看清楚那一瞬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們全程關注,生祀明明沒有任何動作……
難道……生柱在表演嗎?他在嘲笑生祀?想以這種方式先示個威?
子弟們在腦中不斷為自己解釋生柱為何那般。
生柱瞪著生祀雙目發紅。自己的手絕對是她的陰招!婭妹妹也是這樣被她害慘的嗎?
生祀好整以暇對著他的眼,好似站在這裡,等著他打。「師兄,休息好了嗎?」
生柱抱著右手暴跳如雷,聽此想吐血,踉蹌著步子左爪子如鷹,朝生祀肩膀抓去!
他要廢了這村姑的手臂!
生祀伸手,將他手心緊攥的任務牌子抽走,走出廳。
子弟們目瞪口呆,看著就是生柱馬不停蹄趕上去,把手中的木牌遞給她,然後生祀輕飄飄地走了。
生柱是不是有點……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