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火月祭2

第20章 火月祭2

第二天,無憂一襲青衫來聖宮教山月彈琴。聖君不像之前那樣帶有阻攔之意,反而督促聖女加快修行。

無憂在聖女殿,為山月彈奏集賢曲,山月坐在一邊靜坐冥想,一曲結束,山月運轉靈力,忍不住暗嘆,這集賢曲配合聖君給的月魄珠,這修為真的一日千里的飛升啊!山月緩緩睜開眼,一枝含苞待放的綠梅花插在白玉瓷瓶內擺在琴案上。山月覺得有些眼熟,用眼神向無憂確認,這不是昨晚在無憂殿內看到的那一枝綠梅花嗎?

難道無憂發現她昨晚偷偷溜進無憂殿?!

山月臉上頓覺得火辣辣的燥熱,眼神也變得閃閃爍爍,一會兒偷看無憂,一會兒低頭心虛。

「無憂閣的綠梅花開了,想著你會喜歡。」

無憂柔緩地說道,彷佛是說給故人聽的,又好像是說給山月聽的。

山月:「你也喜歡綠梅花嗎?」

無憂:「或許吧,看見綠梅花,總有種情緒波動,說不清楚。」

山月盯著綠梅花,心內也有種說不清楚的情緒波動,彷佛很遙遠的很遙遠的時候,她就喜歡綠梅花,喜歡的有點傷感,有點喜悅。

對一個人的愛,也會如這綠梅花一樣嗎?!

山月:「祭神,上一任聖女喜歡綠梅花嗎?」

無憂低頭撫琴,看不清情緒,撫著琴的手指滯了一下,撥出去的弦音拉了很長的一個尾調。

山月:「想必是喜歡的吧……」

山月心裡覺得有點堵,她莫名總是把話題轉到上一任聖女身上,她想知道她的更多消息,那消息里連著無憂的過去,她不敢直接去問無憂,他身上有太多秘密,讓人看不清楚。唯一的切入口是上一任聖女。聖殿里沒人敢提聖女的事情,月隱師里也問不到可靠的消息,她只能試探著從他口裡得到隻言片語,然後努力的拼湊,拼湊出一個她想象的過去和故事。

無憂:「她喜歡一切綠色的東西。」

山月:「你知道嗎?我其實一直都想問嵐風,為什麼叫我寂寥,剛開始覺得這個名字太過孤獨蕭索,現在有那麼一點點覺得這名字特適合我!」

無憂:「名叫無憂就一定無憂嗎……」

山月沉默不語。

集賢曲聽了幾遍后,無憂教了山月新的經典口訣,今日教她的是無上清涼經。這無上清涼經是啟月國祭神的獨特心法。這無上清涼經只有祭神能修習,山月感覺自己就像是吃了大補丸,各種補,補的肥肥的,營養豐盛的,到了火月祭那天,就爽蕩盪的獻給血月亮。她本來是很平靜慷慨赴死的,可現在聖君和無憂的這種太明顯的火急火燎的揠苗助長,讓她有一點點傷感。

突然有那麼一刻,她期待火月祭不要那麼快就來,遲一點,再遲一點,多好!

無憂:「靜心凝神!」

無憂一句一句交給她心訣,山月心思不定,學的磕磕絆絆,念了下一句,忘了上一句。山月越是想收攏心神,越是神思不定,念著念著竟然念串詞了。

無憂:「今日,就到這裡吧。這無上清涼經明日再學。」

無憂收起琴身,準備離開。

山月:「你要回去了……?」

無憂:……

山月:「我想聽聽聖女月澤的故事……」

無憂抬眼看了山月一眼,眼神清澈,看不出任何波瀾。

無憂:「故人已去,不必再掛懷,你是你,獨一無二。」

無憂離開后,山月看著綠梅花,翻來覆去地重複無憂最後那句「你是你,獨一無二」,心內也充溢著莫名的激動。原來在他眼裡,她是獨一無二!

癸丑在枯月閣召喚老巫師,但一直沒有任何動靜,曜離還未回來,不知道凌雲寺那邊是什麼狀況。許清宛回到淑女閣,也無任何消息,他好像一下子陷入孤立狀態。不過他也沒有多餘的心思想這些,他在謀划時機,要如何才能讓冰魄接近寂寥,並不讓聖君發現冰魄的存在。

一百年前,冰魄是月澤給了聖君的,聖君的月隱花是六色彩,月澤把一生修為凝成冰魄,渡給聖君,同時也把聖女月隱花的純凈月白色注入到聖君的月隱花里,使得聖君的月隱花變成珍貴的七彩色。火月祭時,眼看月澤歸於暗月,聖君拿出冰魄,想要把靈力還給月澤,只是當時混亂,情緒悲憤之時,無人顧得掉落一邊的冰魄,給癸丑撿到,保存至今。

癸丑獨坐在枯月閣內,摩挲著已失去光澤的冰魄,眼神暗淡,像是思念著久遠的故人,也像是期待著故人的回歸。

無憂從聖宮出來沒有直接回無憂殿,去了菩提院後山,聖君帶山月去的那一片花海。他沒有進入那片花海,只坐在結界外靜坐。

他看出了山月特別的心思,他也記得身在啟月國的因由——踐行前世的諾言。他對山月說的那句「名叫無憂就一定無憂嗎?」不是一句禪語,而是他此刻的苦惱。

他明白他和山月的前世今生,為人間所謂的情愛是不可能的,他是為了渡她,可如何讓她明白呢?直接把前世今生的因緣告訴她嗎?

心頭的封印,近日發作的頻繁,按照彥君的說法,應該是踐行諾言的時機越來越靠近了,火月祭的日子也是越來越近了,難道封印諾言跟火月祭有關?

無憂心頭隱隱明朗又似迷霧圍繞,而他心裡也更加堅定——這次絕不會讓山月重蹈月澤覆轍!

一世愧疚已是無量情劫,二世三世虧欠下去,修行如何得道?!

一念起,萬劫不復,一念滅,涅槃重生。人間的痴情種看不透,他可不能跟著糊塗。

月澤也好,山月也好,都不過是一個執念所化罷了……

無憂端看那一片花海,衣袖一揮,花海萬花飛瓣漸漸匯成一個七彩色的月牙吊墜落在無憂掌心。泛著淡淡光暈的七彩月牙吊墜,純凈的迷人。

月色一日一日變得濃重,隱約間能聽到惡鬼咆哮的聲音。淑女閣內,許清宛收留的那些惡鬼們一日一日幻化,人形渙散,有些甚至已保不住人形,若不是淑女閣地處靈力充沛之地,鎮住那些惡鬼,否則光憑許清宛此時的修為,萬不能控制那些惡鬼待在淑女閣不去作亂。

無憂返回無憂殿,帶著嵐風四處度化作亂的惡鬼們。所到之處,嵐風以降魔杵護法,無憂默念無上清涼經和絕情咒,雖不能使用慈悲曲,無上清涼經和絕情咒配合也能達到一小半慈悲曲的效用。祈月城內的月隱花光暈日漸暗淡,遠看似乎是一片枯花,月隱師們壓制執念也愈加困難,有些靈力低微的月隱師們有變成惡鬼的趨勢。

聖君一片焦頭爛額,每隔幾日便要去神樹下祈禱祭祀,並注入些靈力到神樹上,藉助神樹的神力稍稍凈化月亮。

聖君虛耗日甚,子契因擔心聖君,用琉璃紫珠為聖君療愈,查冰魄的事情亦耽擱下來。

山月眼看著聖君和無憂為血月煩擾,也只能迫使自己靜心專註修行,提升靈力。

癸丑這日終於找到時機進宮面見聖君,他把冰魄變了形狀,由半開的玉蘭花苞形狀變成小一倍的玉蘭花苞,看起來更加小巧精緻。癸丑把它獻給聖女,說是有助聖女凝聚靈力。

聖君為著血月苦惱,當然希望聖女的靈力越高越純,當即把聖女召到殿前,由癸丑親自遞給聖女手裡,在山月接受冰魄的那一刻,果然如癸丑所想,冰魄發出了月白色的光芒!那是月澤魂魄的光芒!冰魄是月澤的聖物,冰魄發出光芒,就意味著眼前的這個陌生的聖女就是月澤!癸丑克制住內心的激蕩,眼神里光芒綻放的一瞬間看著聖女,又慌忙低頭掩飾自己的激動。

是的,他的月澤回來了!

那麼,祭神之位也是時候該他癸丑去坐了!

癸丑回到枯月閣,再次召喚老巫師,老巫師很久很久才出現,感覺跟以往有些不太一樣,那根奇異的手杖,光暈很淡。

老巫師似是有些虛弱,抬起手杖的時候也不似之前利索。

癸丑:「老巫師,你這是……」

老巫師:「無事,一時不慎,被老朋友算計了下。」

癸丑:「老巫師,我已找到月澤魂魄,下一步要如何處理無憂?」

老巫師:「先按兵不動,耐心等待火月祭,我要閉關幾天。」

癸丑恨不得立刻處決無憂,立刻坐上祭神之位,老巫師居然讓他耐心等待!

老巫師:「怎麼,一百年都等得,這幾日就耐不住了?!」

癸丑心尖傳來一陣急痛,痛的他臉色煞白,眉眼擰在一起。

癸丑:「不……一切聽從老巫師安排……」

老巫師:「你最好說到做到!」

無憂殿內,孽鏡發出淡淡的光芒,鏡面上隱隱約約有一模糊黑影和音聲。

「那絕域鬼王,鐵面無私,暴躁獨斷,對於鬼魂不問是非,不明冤假,不知閻君可有勸說?」

「尊者,地獄十殿各有規則,善惡賞罰分明,輪迴之路清清楚楚,縱使有那一二冤魂,有我在,必不會糊塗過。」

「我相信閻君心善,善念起已是無數功德。」

……

「尊者,我想問問尊者,何為善?何為惡?我絕域地獄,就是如此規則,惡就是惡,善就是善,生死簿上,望鄉台上,一清二楚,請問尊者,對我絕域鬼王有什麼偏見嗎?」

「鬼王,尊者只是惻隱之心,我地獄十殿掌管生死輪迴,一殿一王,互不干涉。鬼王又何必如此曲解?」

「閻君,你就是做事沒有原則,本是地獄閻王第一殿的主人,因可憐冤屈而死的人,屢次放還陽間伸冤,洗雪清白,所以降調第五殿司掌大海之底,東北方沃燋石下的叫喚大地獄,並管理十六個誅心小地獄。怎麼,還想繼續降調第十殿不成?!」

無憂再三盯著鏡面看,總是一團模糊黑影,聽得清聲音,看不清面容。

這尊者想必就是他自己,絕域鬼王是誰?閻君又是誰?

難道這閻君是玉石手串幻影彥君?!

孽鏡重又暗淡下去,模糊的黑影和聲音也漸漸消失。此時嵐風進來,剛好看見無憂在看著孽鏡。

嵐風:「老巫師,出現了?」

無憂:「嗯,想必是老巫師出了什麼事情,孽鏡沒有捕捉到清晰的信息,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聲音倒是很清楚。」

嵐風:「癸丑已把冰魄送到山月手裡,不知道有什麼陰謀。」

無憂:「冰魄給了山月?!」

嵐風:……

無憂:「癸丑一定知道山月就是月澤了!」

嵐風:「山月是月澤?!」

嵐風聽到這個消息,比當初聽到山月是聖女,更加的不可思議,不敢相信,不願意相信!他當初不是沒有懷疑過山月就是月澤重生,可是相處下來,他一丁點沒看出山月跟月澤有什麼相似之處?!

嵐風:「祭神,那你當初……」

無憂:「山月不是月澤!可是你忘了,月澤的一縷魂魄在山月精魂內,冰魄是月澤的聖物,癸丑把冰魄給山月,冰魄肯定能認出月澤的那一縷魂魄,以癸丑的心思,定是不分青紅皂白把山月當成月澤重生。」

嵐風:「那到底山月是不是月澤重生?」

無憂以不明情緒看了嵐風一眼,嵐風以更加不明的情緒回看了無憂一眼。

無憂:「不是!山月是山月,月澤是月澤,不過她們倆都是一個人的執念所化。」

嵐風:「怎麼又多出來一個人的執念……」

好複雜,怎麼又牽扯到一個人,那個人是誰?無憂的前世?山月的前世?

嵐風突然覺得事情好複雜,一百年前的火月祭也變得不那麼簡單了。

嵐風:「那一百年前的火月祭,也跟那個人的執念有關?!」

無憂:「或許吧……我讓你查的事情,你查到哪兒了?癸丑當年到底做了什麼,讓月澤歸於暗月的?」

嵐風本想把最近查到的事情告訴無憂,可一想當年的火月祭沒有那麼簡單,便把話咽回去,沒說。

嵐風:「有一點眉目,不過等我確認之後,再一起向你彙報。」

聖宮裡,子契手握著紫色琉璃珠,為聖君注入靈力。近日因為越來越濃的血月和惡鬼橫行,聖君靈力潰散的有些快。

這子契的紫色琉璃珠,說來很奇妙,只認子契,也只有子契能讓紫琉璃珠發揮療愈和鑒謊的效用。聖君曾問過子契,這紫色琉璃珠的來歷,子契也說不出來是哪裡來的,只說自他在十里坡醒來,這紫琉璃珠就在身邊。

聖君:「你是在十里坡醒來的?」

子契:「嗯,也是在那裡遇見老祭神的。」

聖君曾有一段時間好奇子契的來歷,也派人暗暗調查,可查來查去也查不齣子契的身份信息,彷彿憑空出現。這一點跟山月很像。

聖君恢復一些,子契收起紫色琉璃珠,把冰魄的事情報告給聖君,冰魄確實在癸丑手裡,只是他隱瞞了癸丑用冰魄確認月澤魂魄的事情。聖君如今已不再關心山月是否是月澤,所以對於冰魄他也沒有特別的執念,聽過子契的彙報,聖君讓子契退下,獨自在聖殿打坐修行。

近日,他沒有去看寂寥,只是覺得愈發的孤獨無助,想念舊人舊時光。

他以為作為月隱師,是能消去時間的痕迹,永遠保留那顆熾熱的雄心壯志,可如今看看這冰封寒涼,惡鬼橫行,月華慘淡的啟月國,他突然就垂垂老矣,感覺有一座大山壓著他,束手束腳,無能為力。

每每看見案邊月澤的畫像,他就後悔的說不清楚,想要逆轉這百年時光,回到最初的那一刻,月澤還在,他們三個在一起舉杯對月暢飲談笑。

人間最可恨,英雄遲暮功未成,美人垂暮無人候,在他這啟月國里,又何嘗不是如此?!

當初一心橫斷,以為做出經天緯地的事業,拋卻一顆真心不要,而今,真心不在,只余空恨縈在心田。

這世間最怕一個痴,也最怕痴到最後終成空餘恨。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山月空照人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山月空照人
上一章下一章

第20章 火月祭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