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夜談

龍汐帶著兩個失魂落魄的孩子狼狽地離開，樂千璃沒有再管。

沒有龍閆這根頂樑柱，攝政王一脈算是徹底衰落了。得勢之人會對攝政王一脈極力打壓，他們從前的所做所為也必然會引起百姓的公憤。

他們的命運將會如何，樂千璃並不關心。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有的人先貧窮后富裕，也有人少年壯志老年衰落。

時勢不可盡倚，貧窮不可盡欺，世事翻來覆去，須當周而復始。

乃時也，運也，命也。

只要安於貧窮謹守本分、心中坦蕩，一定會有出人頭地揚眉吐氣的一天。

……

……

樂千璃回到樂王府已是十日之後，白芷站在巍峨的王府大門外，久久駐足。

這裡是她與樂隨風生活了許久的樂王府，十四年過去，外觀一點都沒變，卻讓她生出一種恍若隔世的滄桑感。

樂千璃並不催促，默默地陪伴在她的身側。

經過十日的朝夕相處，白芷已然對她十分地依賴。哪怕是看出了什麼端倪，白芷也從不過問。

府門突然打開，樂涵之與樂慕白一前一後急匆匆地出來。當他們看到樂千璃身邊站著的女子時，失神般怔愣在原地，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爹，二弟……」

看到他們的那一刻，白芷淚眼朦朧。有太多苦楚在舌尖回味，卻說不出口。

「唉，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樂涵之率先回過神來，眼中溢著驚喜的淚光，輕輕拍著白芷的肩膀。

從昨日收到樂千璃的傳信開始，他便心急如焚地盼著，如今那顆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

「大嫂，歡迎回家。」

樂慕白嗓音亦是哽咽。

他此生唯一的心愿便是能夠找到樂隨風和白芷。如今白芷回來了，他的心裡終於輕鬆了許多。

樂涵之紅光滿面，老懷大慰地笑道，「接風宴已經準備好了，趕緊進去吧。」

「謝謝大家。」

此刻，白芷終於有了歸家的真實感，不再彷徨不安，欣然地點點頭。

王妃回來了，自然是整個王府的第一大事。樂涵之廣發請帖，大宴賓客，整座帝都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到了。

一番飲酒歌舞，熱鬧非凡。

曾經一代傳奇的白芷，重新回歸眾人的視野。

雙腿被廢的樂慕白，又能重新站起來。

如今的樂王府風頭大盛，帝都的一些世家大族的族長、長老都到齊了，言語間頗為奉承，姿態低得很。

宴會後，眾人離場。

樂涵之將樂千璃叫到一處無人之地，問及白芷之事。

樂千璃沒有隱瞞，將北冥國之事全部交代清楚。

樂涵之聽完后，搖頭嘆息，眼神複雜地看向樂千璃，「孩子，其實我早就察覺到了。你與璃兒的說話方式，行為做派完全不同……能不能實話告訴我，璃兒她……是不是已經不在了？」

借屍還魂雖不常見，但在仙界還是有許多記載。樂涵之早便想到了，但他卻一直不肯接受現實。

而今樂千璃的手段與實力已經遠遠超乎了他的想象，他再也無法說服自己了……

時辰已晚，天色濃黑如墨，樂千璃負手而立，臉顏時明時暗，有種夢幻般朦朧的美態。

「她在我的體內，我亦是她。原本她只是我的一縷殘魂，如今我的主魂歸體，她早已與我融為一體。」

樂千璃並不打算隱瞞，如實告知，「但不管是我還是她，我們並不屬於這裡，遲早要回到屬於我們的地方……」

那一剎她的眸子中浮起一絲薄薄的霧氣，遮住了眼神，看去只剩一片空寂。

她與樂王府的眾人終究來自不同的世界，也無血脈相連。所謂家人……

在她漫長的生命之中，不過是紅塵一夢罷了。

月華如練，四下寂靜。

樂涵之像是入定般陷入沉默，樂千璃也未開口，負手仰望著星空。

半晌。

死一般的沉寂過後，樂涵之眼眸中透著深痛的哀思，「你來自何處，又要何時走？」

樂千璃搖頭，「此事無法細說，該走時便會走。」

知道真相對於樂涵之來說，是禍非福。

樂涵之眼尾泛紅，聲音彷彿透著無盡的感懷，「璃兒，我一直想讓你平平安安地長大，可以恢復女兒身，嫁給一個用心疼愛你的男人，一生都幸福美滿。哪怕平庸一點，哪怕什麼都不懂，我也會護你一輩子，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可是就如你所說，你不屬於這裡，你有你的天地。

天高海闊，我無法再護著你，哪怕你遭遇不測，我也幫不上什麼忙。

如今你長大了，我也老了，很多事情都力不從心。終有一天，我會回歸天地。

但是，璃兒你要記住，我永遠都是你的祖父，這裡永遠是你的家。

將來，你若是累了，不妨回來看一看我們。這裡有祖父、你的二叔還有你的母妃，我們永遠都會在此處等你，永遠都為你而驕傲……」

樂涵之說完便轉身離去，不願讓樂千璃看到他落下的淚水，高大的身軀彷彿一夜之間佝僂了不少。

樂千璃靜立在院中，清冷的眸中像是蒙上了一層水霧，胸口涌過一股酸楚的暖流。

原來……

家人不是親人，不一定有血緣，但一定有溫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