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吶喊聲

第 3 章 吶喊聲

折灤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心還是蹦蹦蹦的跳個不停,還混著三分懊惱:剛剛就應該借著機會多跟阿檀說幾句話的。

然後是七分的後悔:不能再去靠近了,像他這般的人——

他深呼一口氣:像他這般的人,怎麼能配的上阿檀呢?

折灤的臉就徹底陰沉下去,邁著沉重的步伐在屋子裡走來走去,最後狠狠一跺腳停住,閉上眼睛,強迫自己不要再想。同時,他那顆剛剛還在猛虎亂撞的心,隨著這一跺腳,砰的一聲,撞死在心牆上。

「溜鳥——溜鳥——」

今天被嚇的不輕的八哥小黃被這跺腳的動靜嚇的不輕,彷徨出聲,喊出了自己今天新學的詞語。

這話又再次讓折灤的臉色變得更差。

天爺!阿檀知曉這話的其他意思嗎?阿檀會不會以為他是個粗鄙之人?

折灤立馬走過去,籠著戾氣的臉陰森森靠近小黃,逼它說:「君子如玉。」

小黃害怕的拍了拍翅膀:「君子。」

折灤:「君子如玉——」

小黃:「君子……遛鳥——」

「遛鳥,遛鳥!」

折灤氣急敗壞的一把捉住小黃的腳,「信不信我把你的舌頭拔了!」

正進門的英國公折墨:「……」

他心情有些複雜的道:「阿灤啊,原來你是真的生氣了。」

之前折灤匆匆從宴席上離去,他還以為折灤是不喜歡這種場合,於是便沒讓他留下。誰知後來在門口碰上了兒子的同僚,護城軍副都指揮使張明,經由他口,他才知道,大兒是不忿他今天將次子折峰帶在身邊照顧才生氣離開,因為生氣,竟然還想將他送的小黃殺了解氣。

英國公本來是不信的。但張明這個人,是出了名的不會說謊話,又是折灤的同僚,兩人同為護城軍副指揮使,今日還來了府上赴宴,說不得就跟折灤的關係比較好。

也許……這真是大兒的意思?又或者是,大兒心中不忿,卻不好自己來說,便示意張明來跟他說?

這般想來想去,英國公心算是信了八分,便猶豫著來看看折灤。結果一進門,剛邁進一隻腳,就聽折灤說要拔小黃的舌頭,他心中不免有了想法:這話是說給誰聽的?

英國公覺得,這是說給自己聽的。

這下子,他算是信了十分了。

這讓他心中五味雜陳。折灤雖然不是他生的,但是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將他看作是親生兒子。他走過去,輕輕的在折灤的肩膀上拍了拍,「阿灤,父親覺得你也很好,讀書厲害,習武也厲害,是難得的少年英才。」

折灤被拍的身子一僵,條件反射的後退,微微有些不適應。

他十三歲離家,二十歲回京,之後又一直忙,與父親之間越發的沒有話說,父子兩人,已經很久沒有這般碰觸過了。

想到這裡,折灤有些愧疚。

他十歲的時候,偷偷聽見了父親和南安王的對話,知曉他不是折家的兒子,但父親和南安王都不欲讓他知道真相,而是一輩子做英國公家的世子爺,安安穩穩,娶媳生子。

初時,他懵懵懂懂,將秘密藏在心裡,只做不知道,想順從父親的意思,考科舉外放做官,遠離是非,可是後來幾年發生的事情,又讓他不得不做出去青州戰場的決定。

父親一直不理解,也以為他是如同傳聞中一般,不忿繼室夫人而走的,但只有他知道,他害怕再繼續呆在折家。怕將來東窗事發,折家被牽連,株連九族。那還不如他走的遠遠的,跟折家眾人關係不好,將來有個萬一,也能撇清干係。

再後來,身不由己的事情更多了,他跟父親之間的誤解也越來越多,直到變成今天這幅模樣。

折墨見兒子身子微微後退,心中有些受傷。他是個心思敏感之人,這輩子也沒什麼大抱負,平日里只去個詩社,逛個古玩鋪子,妻妾和睦,兒女康健,只覺得是什麼都好。

唯一不好的,便是大兒子征戰多年,回來便冷冷淡淡,根本不能溝通,令他有些傷心。

但今天所有的傷心都隨風而去了!英國公只要一想到折灤竟然吃醋,就心中高興,覺得兒子還是在乎他的,又覺得他對妻子和次子誤解太深,便找了張凳子坐下,趁著這次機會,開始長篇大論的解釋起來。

折灤雲里霧裡聽了半天,才聽明白他的重點:他待弟弟和自己是一樣的,從來沒偏心過,而且,吃醋要說出來,不然他怎麼會知道呢?

折灤:「……」

他從不覺得父親偏心,更沒吃醋,父親這是想到哪裡去了。

英國公說完心裡話,大覺舒爽,又見折灤竟然聽自己說完話了,臉上神色好似十分複雜,不過雖然暫時看不出那是激動還是感動,但總之不是冷漠!他便更覺得往日里是自己忽略了折灤雖然年歲大了,卻依舊是個想從父親身上索取父愛的孩子。

他感性的道:「如今咱們爺倆將話說開,你就別拔小黃的舌頭了吧?」

折灤:「……」

他無奈的道:「父親回去歇息吧。」

他已經不想再解釋什麼了。

英國公臉上就再次湧上一陣感動,「好,好,為父這就回去,好孩子,你這般關心我的身體,我記住了。」

他邁著輕鬆的小步子走了,折灤無奈更甚,但他今日還有重要的事情沒做,所以也不過多糾結,將門一關,走到屏風後面,轉動了一下牆壁上的青花瓷瓶,一個暗室出現眼前。

折灤走進去,將今天帶回來的碟子從袖子里拿出來,又珍重的將它擺到了架子上。

如果折檀在這裡的話,她定然會嚇一大跳。因為這架子上的東西,放眼望去,都是她去年送來的湯藥碗和食盒,以及今年開春過年時,她給家裡人都送了的荷包。

一人一個。

這個荷包送出去后,其餘人都不見戴過,只有睞姨娘偶爾佩在腰間。

但折灤卻不敢佩戴,他一個武將,常年刀槍里混日子的,萬一掉了壞了怎麼辦?他只能珍惜的將它放在這暗室里,時不時的進來看看,以慰相思之苦。

放完碟子后,他慣例依在架子上,有些滿足的喟嘆:做人不能貪心,如今就很好,每日里都能看見阿檀,有時候還能跟她說上話,若是一輩子都能這般,那該多好啊。

***

折灤這般的心思,折檀一點都不知道,她依舊沉浸在自己竟然說的胡姨娘節節敗退而去的激動里。

——在她十五歲的生命里,這是她第一次反抗別人。

她家二姐折枝回來聽聞了這英雄事迹,嘖嘖稱奇,「阿檀,若是秦家的事情能將你刺激到如此地步,說不得還是件好事,你的這性子著實讓人擔憂,如今剛強起來,我也放心了。」

折檀有些不好意思,還有些擔憂:「若是以後不激動,怕是就恢複本來的樣子。」

折枝罕見的沒有在她滅自己威風的時候發脾氣,而是道:「這種事情,慢慢適應就好了。」

說的很有經驗似的。

睞姨娘坐在一邊做衣裳,溫柔的看著兩人笑,二女兒和四女兒的性子完全不同,說話總說不到一塊去,慣常是沒說幾句話,一個就吵吵嚷嚷的開始罵人,一個就畏畏縮縮的垂頭閉嘴。

像今天這樣有說有笑的場面,已經有很多年沒看見了。

她扭過頭,忍不住擦了擦眼淚,然後一抬頭便見折枝的眉頭又擰起來要訓斥自己,睞姨娘連忙道:「我只哭這一下,不哭了,不哭了。」

天下怕女兒的娘,許也就她這一個了。

折枝便甩了帕子道:「我最恨你這幅時不時就哭一哭的性子。說了多少遍了,別哭別哭!哭又有什麼用?難道你哭了,想要的東西就能變成你的了嗎?」

睞姨娘被說的不敢回話,只哄道:「我知曉的,知曉的。」

折枝就哼了一聲,轉頭對摺檀道:「若不是你今日出息了一次,我也是不願意再理你的,你聽我的,明日你好生生的去嫡母那邊請安,只做個沒事人樣子,我看誰敢說你,不然突然抱病,還以為我們理虧。」

折檀就順從的哎了一聲,應了下來。

她不想去嫡母那邊請安,主要是怕遇見長兄,但如今她已經不再害怕這種幻聽,想來就算遇見了,也沒什麼。

等睞姨娘和折枝走了以後,折檀再次躺在床上審視自我,許是今天腦子靈光,想的東西也清晰了起來。她發現其實她想跟嫡母告假也是一種逃避的做法,她自以為只要避開長兄這種幻聽就能好了,從來沒有選擇主動去解決,去適應。

但難道她還能一輩子避開長兄嗎?

她縮在被子里,又握緊了拳頭:「不要怕!阿檀,你是最好的!」

然後躺著瞎想,最後迷迷糊糊半睡半醒之間,竟然有些盼望著去遇見長兄了。

她主動忽略掉那些令人羞恥的話,又將誇她的話一遍又一遍的反覆在腦海里重現,最後甚至滿足的喟嘆:沒想到自己誇自己,也這般的幸福啊。

***

幻聽是病,但這病讓人上癮。

折檀坐在嫡母的梧桐院里,餘光一直瞥著門口。

國公夫人樂氏是個冷冷清清的人。她嫁給英國公后,例行公事生完一兒一女之後,便不再跟丈夫有什麼太多往來,只每日里看看書,算算卦,悠閑度日。

折檀曾經十分羨慕嫡母的日子,雖然父親有妾氏,但嫡母從不妒忌,也不排斥,只將妾氏的院子安置的遠遠的,也不讓她們來請安。就是他們這些庶子庶女,她也從不教導或者訓斥,只淡淡處之。

不過,若是哪一日她有了危險,第一個想求助的便是嫡母了。

折檀覺得嫡母是個好人,這次秦家的事情,父親是個溫和的和事老,還說秦家都解釋了,就算了算了,還是嫡母臉一冷,逼著秦家大張旗鼓的送了道歉的禮,這才罷了。

她來嫡母這裡請安更加誠心了。

且嫡母也不是一個喜歡說話的人,她來的早,嫡母就讓人給她上一盤栗子糕和一碗熱羊奶,可以讓她堵住嘴,還能吃的飽。

她十分感激嫡母。

樂氏端著茶正喝著,就瞧見折檀那黏黏糊糊的目光,她頓時有些不舒服,哼了一聲,心中罵一句沒出息,然後咳了一聲,「聽聞你昨日將胡姨娘罵了一頓?」

折檀立馬嚇的站起來,「沒……沒罵吧。」,也算不上是罵吧。

只是據理力爭。

樂氏嘖了一聲,示意她坐下,便不再言語了。

折檀和折枝來的早,此時就她們兩人在,三姑娘折果和三少爺折丘還沒到。至於二少爺和大姑娘,今早上就被老夫人叫過去了,說是有事,晚上才能回來。

樂氏還想著睡個回籠覺,不耐煩道:「打發人去瞧瞧,怎麼現在還沒到呢?」

說的是折果和折丘,還有折灤。

管事媽媽哎了一聲,應聲而去,沒一會領了個小丫頭回來。

折檀看過去,那是胡姨娘院子里的卿嬋。

「昨晚上回去姨娘便病了,三姑娘和三少爺去探望,結果也感染了風寒。」,卿嬋道:「姨娘說,還望夫人恕罪。」

樂氏再次嘖了一句,「那就好好養病,免得感染更多人。」

卿嬋便叩了一首,退下了。

屋子裡就繼續安靜下來。嫡母不喜歡說話,折檀不敢說話,至於二姐,她雖然性子暴躁,但她跟嫡母很是疏遠,從不主動說話。m.

折檀覺得氣氛莫名有些尷尬,她伸出手,往碟子里捏了塊栗子糕堵住嘴巴,順便往門口看了眼,低頭疑惑:長兄從不遲到,今日怎麼還沒來?

正想著,耳邊的幻聽就來了。

——阿檀今日的衣裳襯的她極美。

折檀心中一喜,立馬抬頭,果然見長兄撩開了帘子進來,罩著一件玄色的長衫,腳下穿的是金線紋路的靴子,她目光又緩緩上移,發現他腰間配著一把長刀,沒有其他的佩飾。

她和二姐站起來行禮,然後想:原來我是個如此自大的人,還有些虛偽。往日里別人誇自己,覺得大家都是誇不出自己性子好,只能誇自己相貌好,惶恐不安,可是如今內心深處,卻是用了「極美」兩字誇讚。

——阿檀的耳墜也好看的很。

折檀:沒錯,這個耳墜是她最喜歡的。原來潛意識裡,她也會先誇自己喜歡的東西?

——阿檀的手指甲怎麼變短了點?是修剪了嗎?

折檀:嗯嗯,修剪了。不過修剪了手指甲,潛意識裡也會提一提嗎?這又是什麼心理?

不過她還沒想明白,就聽那聲音又說了句:

——阿檀的腳指甲也修了嗎?

——啊,要是這輩子,能幫阿檀修剪一次腳指甲,那該多好!

折檀突的一聲嗆了起來,栗子糕在喉嚨里裹了裹才下去,二姐姐將茶水給她,「慢些吃!」

折檀羞紅了臉。她也知道自己這幻聽有時候會過分羞恥,但每一次聽見,都會覺得太過下作了。她甚至有些接受不了自己原來是這般的人。

她抬起頭,嫡母只斜眼看了她一眼,便繼續喝茶去了,再看長兄,眼觀鼻,鼻觀心,真真是一眼都沒看她。

折檀便嘆了一口氣,因為與之形成強烈對比的是,她耳邊那幻想出來的長兄的聲音正無比擔憂的問:

——阿檀嗆著了,好想去抱抱她,撫順她的背。

——阿檀臉都被嗆紅了,那大膽的栗子糕,阿檀吃它是它的福氣,它竟然敢嗆阿檀。

——可恨我無能為力,只能坐在這邊看著,還不敢靠近她,怕引人懷疑。

折檀:我幻聽里,竟然還為長兄編造了一個無法靠近的理由,真是羞恥。

她本來是做好了完全的準備來的,已經為自己打足了氣,誰知道今天還是被自己這無恥的心聲震驚到了。

不過沒有時間剖析自我,嫡母在長兄請安之後,就擺手讓他們回去。

折檀站起來行禮,等嫡母走後,長兄先一步出了門,她跟二姐道:「我想去梅園折點梅花回去。」

她花瓶里的梅花枝葉已經枯萎了,她得摘些新的回去。馬上要過年了,她也想要一個好氣象。

折枝不耐煩做這些折花誦詩的事情,她喜歡射箭騎馬,於是道:「我今日里約了玉姐兒去射箭,你自己看著辦吧。」

玉姐兒是威遠候家的姑娘,跟二姐一樣喜歡武術,是自小就和的來的姐妹。折檀覺得,許是二姐跟她,比跟自己,更像是一對親姐妹。

她哎了一聲,道:「那你便快去吧,免得讓——」

折枝已經走遠了。

折檀將沒說完的話咽回去,轉頭對小米道:「那我們去梅園吧。」

英國公府雖然如今不是那般的有權有勢,但百年前卻是鐘鳴鼎食之家,這宅子也十分闊綽,單獨有好幾個園子,梅園是折檀最喜歡的,那裡清凈,園子裡面,也帶著一股出塵的氣息,很是讓人放鬆。

誰知,她剛走了幾步,就見長兄站在路的不遠處,好像在等人。這條路是出嫡母院子的必經之路,折檀猶豫著,是不是要等長兄走遠之後再過去。

不過,遇見長兄,幻聽就必不可少了。她屏住呼吸,下一瞬間,耳邊便有了一句:

——不行,我還是放心不下,得問問阿檀嗆著沒。

——算了,我哪裡問的出口,那就……那就站在這裡多看看她吧。

——反正今日我沐休,能多看阿檀一眼便多看一眼也好。

折檀深吸一口氣:她內心真是越來越不要臉了。只要見著長兄,總會幻想長兄是在等自己。

病狀是越來越嚴重了。她狠下心,決心不再逃避,走過去,道:「長兄好。」

折灤僵硬著身子,一點兒也不敢動,就怕嚇走了折檀,這丫頭膽子小,一點兒風吹草動就會將頭埋起來,好像這般就風吹不到她,草不會暴露她的蹤跡一般。

他如同機關傀儡般道:「是阿檀啊——我在這邊等斧頭。」

折檀輕輕的嗯了句。

雖然長兄語氣很差,神色也冷峻,按照往常,她定然早早的溜之大吉,但從昨日到今日,她藉助「長兄的聲音」來鼓勵自己,來告訴自己很好,甚至這般無恥的幻想長兄愛慕自己——

無論如何,她是很感激他的。

她就多說了一句,「外面冷,長兄多注意身體。」

然後,不得了了,這回聲音倒是沒說話了,只出現了一種像撞牆的聲響,

嘣咚。

嘣咚。

哐哐哐撞大牆!好像內心關了一頭野獸,恨不得現在就撞個頭破血流,撞出那棟牆。

折檀不經疑惑:這又是她內心什麼想法呢?

她不是很懂。

哎,如今,連她自己也不是很明白自己想的這些東西了。

不過,好在下一瞬間,聲音又正常了。

——啊,阿檀竟然關心我!

——阿檀在關心我!

——阿檀關心我!

折檀努力分析:嗯,這可能是因為她關心別人之後,沒人感謝過她,所以她幻想著,自己關心長兄后,長兄會非常激動的感激自己。

她也是個喜歡別人反饋自己的人啊。

——不,我不配,我不配阿檀關心我!!!

折檀:……

她覺得自己這就有點過分了。

她這是無形中貶低別人嗎?她曾經聽人說過,有些被欺負的人一旦遇見比她更弱小的,便會跟別人欺負她一般,去欺負那些更加弱小的。

呸,沒想到自己竟然是這樣的人!

她羞愧難當,踉蹌幾步,結果不小心撞到了長兄。

「小心——」

長兄的雙手穩住她的身形,低頭道:「站穩了。」

折檀抬眼,耳邊那哐哐撞牆的聲音又來了。

她抿了抿唇,無奈的將兩隻手往耳朵上一捂,果然,接下來,便是震破天際的吶喊聲。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我摸到阿檀了,我摸到阿檀了!!!!!

折檀嘆氣,這流程她都熟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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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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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吶喊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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