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雲夜的詭異嗜好

隔着夜色闌珊，雨幕重重，風千雪的目光與他對視，那一瞬，她的呼吸微微一滯，眉心輕蹙。

又是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那樣熟悉，那般強烈。

有什麼在腦海中呼之欲出。

他停在了她身前，高大挺拔的身影擋去了呼嘯而來卷向她的風雨，那柄青竹傘，穩穩地撐在她頭頂，遮去她一身風雨。

冬夜寒涼，風刺骨，此時，風千雪竟感覺到一絲暖意。

她微微仰頭看着他，「你……」

然而未等她說完，他卻沖她一笑，眸中閃過戲謔，「姑娘放心，在下還活着，不是鬼魂。」

風千雪：「……」她既不傻也不瞎，難道是人是鬼都分不清？

正無語間，卻瞧見那人眼中的笑意又深了幾許，「在下就知道，姑娘定是在騙我，你怎會真的忍心毒死我呢！」

不知是否風雨的緣故？那聲音裏帶着一絲莫可名狀的韻味。

風千雪有些不自在的別開臉，避開他過於漂亮，夜色中彷彿可以魅惑人心的眼眸。

「你為何會在這裏？」

「因為在下與姑娘有緣呀！正所謂，人生何處不相逢？」

風千雪忍不住在心裏翻白眼：見鬼的緣分！若說之前在客棧遇見是巧合，那麼現在，絕對不是！

這個滿口胡言亂語的傢伙，究竟是誰？

正想着，就看到雲夜沖她微微一笑，一派君子如玉般的從容優雅，「船來了，姑娘，請吧。」

「？」

風千雪一愣，回頭看去，卻見原本空蕩蕩的河面上不知何時竟出現了一艘船，一眼掃去，大氣，奢華，低調。出現在這荒郊野外般的小河渡口，有那麼一絲詭異的違和感。

風千雪眉心微蹙，看向他，「你叫的船？」

雲夜輕輕眨了下眼睛，「姑娘不是要渡河么？上去看看，這船可還滿意？」

風千雪：「……」

不滿意還能換一艘咋地？有船過河就已經很不錯了好嘛？

只不過……

「你為何會知道我要渡河？」

「你還知道些什麼？」

被風千雪清清涼涼的目光看着，雲夜頗為無辜的眨了眨眼睛，「姑娘，在下是個好人。」

風千雪直接冷嗤一聲，「越不是什麼好東西的，越喜歡這麼說。」

聞言，雲夜頗為受傷的嘆息了一聲，「其實，在下之所以知道，是因為在下聰明，而非居心叵測。」

風千雪默默地翻了個白眼：真是逮到機會就誇自己！這自戀的德行真是和南宮夜有的一拼。

「姑娘自京城而來，途徑輕水鎮，且從南城門出，所行要麼去往江州方向，要麼去往蘭州方向，而當時在下曾與姑娘同行了一段路程，順着那個方向，並不難猜出姑娘此行是往江州而去。」

「若去江州，這條河乃是必經之所，故而，在下便在此等候姑娘了。」

如此，倒也說的過去。

風千雪美眸半眯，視線清清涼涼落在他臉上，「你還知道些什麼？」

雲夜眸光微轉，瞥了眼不遠處正仰頭望天以虔誠之姿接受雨水洗禮的上官御，忽而俯身靠近風千雪，眸光促狹，語氣戲謔，「姑娘，在下方才猜想了一下，你不會真的背着南宮夜與別人私奔了吧？」

突如其來的靠近讓風千雪呼吸一窒，一巴掌拍在他的面具上，將他俊臉推開，且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你才私奔！你和一隻豬私奔了！狗嘴裏吐不出象牙的傢伙！」

話音方落，一隻手伸到了她面前，修長如玉，骨節分明，一看便是握劍的，充滿力量且漂亮的手。

風千雪盯着那隻手正困惑間，卻聽頭頂響起那人低沉帶笑的聲音，「來，吐一顆狗牙給我看看。」

風千雪：「……」

彷彿有一簇火苗直衝頭頂，以星火燎原之速燃起七尺怒焰！

下一瞬，風千雪幾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對着那隻手狠狠地一巴掌打了過去。

『啪』的一聲脆響，風千雪感覺她的手彷彿已經不是她的手了！就又疼又麻又熱還不受她控制的顫抖著……

風千雪：「……」真是，衝動了！

頭頂卻傳來一道悶笑聲，「真是個傻丫頭！你爪子還好不？」

「！！！」

這是雪上加霜傷口撒鹽落井下石！

怒髮衝冠之下，風千雪直接跳起來一巴掌重重的拍在雲夜頭頂。

「啪——」

一聲響，然後，萬籟俱寂。

雲夜直接被這一巴掌打懵了！

許是，他做夢也未曾料到風千雪竟會有此一舉。

雖然戴着面具看不到他此刻表情，但是，那雙微微睜大明顯寫着幾許獃滯與茫然的眼睛，讓人不難猜到，他此刻俊臉之上一定是震驚獃滯懵圈的。

這一切看在風千雪眼中相當解氣，讓她原本鬱悶的心情一掃而空，挑了挑眉，看着那風雨中石化的男子，「以後不會說人話就少說話，免得有天被人打死。」

雲夜：「……」

扯了扯僵硬的嘴角，艱難的吐出一句話，「姑娘，卿本佳人，怎可如此暴力？再不濟，動手之前好歹說一聲……」

回答他的是一聲冷哼，滿滿的都是鄙視，「你的頭還在，本姑娘已經很溫柔了！」

雲夜：「……」

眼看船已經靠岸，風千雪便不再理會他，轉身朝碼頭走去。

雲夜趕緊追上去，一手給她撐傘，一手理了理自己拜某人所賜微亂的發，幽幽的嘆息一聲，「南宮夜前世，一定是拯救了天下蒼生！」

風千雪腳下一頓，扭頭看他，「喂，你什麼意思？」

雲夜眨眨眼，一本正經道，「我是在誇他，定是前世積了十萬功德，今生才有幸得遇姑娘這般絕代佳人，如花美眷。」

風千雪：「……」我信你個鬼！

上了船之後才知道，這內里乾坤遠比表面上看起來的更豪華！更奢侈！與其說它是一艘船，不如說是一座水上移動的小型宮殿。

風千雪被安排在一個裝飾奢華精緻典雅的房間里，雲夜不僅為她準備了乾淨的衣服，還準備了沐浴的熱水。

說是，她淋了雨，這寒冬臘月天的，她一個弱不禁風的姑娘家，若是不及時泡個熱水澡暖暖身子，很容易生病並且落下寒氣的。

風千雪差點驚呆了，伸手指了指自己，「弱不禁風？我？」

這個詞和她有半點關係不？風千雪表示自己有被冒犯到。

雲夜卻不以為然，一派從容篤定，「雖然你性格粗魯暴力了些，可這身體卻是個貨真價實身嬌體軟柔柔弱弱的小女子。」

風千雪：「……」

她如今的這副身體，確實沒法和她本尊相比，飽受壓榨缺衣斷食那麼多年，更被慢性毒藥殘害那麼多年，這身體，說是搖搖欲墜風燭殘年都不為過了！

可不是得小心翼翼的愛護著點，不然說不定哪天她就嘎嘣一下人沒了。

雲夜將她的表情盡收眼底，墨玉眸中漾開一抹輕笑，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所以，還是聽話些，乖乖地去泡個熱水澡再換身乾衣服。」

風千雪：「……」你是在跟一隻狗說話么？

察覺到她眼神中的殺氣，雲夜頓時輕咳一聲，假裝若無其事的收回手，「好啦，水快涼了，你趕緊去洗，在下先告辭了！」

說完，也不等風千雪回話，迅速轉身，邁著優雅的步伐離去，眨眼間便消失在門外，並帶上了門。

風千雪伸手理了理被他揉亂的發，算了，看在船的份上，還有她之前打他的那一巴掌，姑且算是扯平了。

只是，當風千雪看到那水面之上鋪滿的各種嬌艷花瓣時，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目測至少有上百種花，且數量之多將整個水面都覆蓋了！而且是厚厚的一層！

這未免也……太誇張了些！

雖然她沐浴時也喜歡放一些花瓣，可大多是有葯浴功效，像眼下這種……

水霧蒸騰，熱氣襲人，混雜着馥郁的花香……風千雪忍不住抬手按了按眉心，「雲夜，你這是什麼詭異的嗜好！」

此刻雲夜若是聽到風千雪的心聲，定會為自己辯上一句：我一個大老爺們，堂堂正正八尺男兒，嗜什麼花瓣浴好？那還不是因為你們女孩子都愛美，都喜歡花瓣浴，我才特意準備的！

可惜，雲夜此刻正在另一個房間里喝茶，聽雨，順便看甲板上某人一臉虔誠的『拜』雨。

雲夜身後一名身着黑色勁裝的侍衛，看了眼甲板上行為舉止頗為詭異的上官御，眉心微擰，若有所思。

「主子，你看那人幹嗎呢？都站半天了，姿勢都沒變一下……該不會是雨淋多了，淋壞了腦子吧？」

給他準備了換身的衣服，也不換，就穿着那身濕衣服站在甲板上，迎著風，望着天，面帶微笑，虔誠『拜』雨！真是越看越覺得詭異！

雲夜輕輕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或許，他只是不想被人看到……」

侍衛等了一會，並未等到下文，不禁好奇，「主子，您說他不想被人看到什麼？」

雲夜微微側首，一記眼風掃去，侍衛立刻正襟危立，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牙關緊咬，嘴巴緊閉！

雲夜收回目光，繼續若無其事飲茶，偶爾抬眸看一眼窗外，夜色深深，風雨瀟瀟，上官御恍若一座豐碑，在風雨中將自己站成永恆。

呵！之前便見他眸中泛淚，眼眶發紅，神情古怪，似悲憤，又似羞恥，隱隱還帶着一絲咬牙切齒的幽怨，此情此景，再熟悉不過！

那死丫頭的，梨花帶雨！

還真是讓人，終身難忘！

……

雖然風千雪對雲夜的『特殊嗜好』不敢苟同，可不得不說，沐浴之後整個人確實很舒服。

她這幅身體不僅弱的令人髮指，更有寒疾纏身，冬夜裏淋了雨，雖然衣着厚重，未曾濕透，卻也覺寒氣襲人，渾身泛涼。

此刻卻感覺身體里暖洋洋的，一股熱流在涌動，格外舒坦。

剛穿戴整齊坐在梳妝台前擦頭髮，便聽到有人敲門。

「姑娘，在下可以進來么？」

聽到他的聲音，風千雪皺了皺眉，「你有什麼事？」

言外之意，沒事就別打擾我了！

「在下給姑娘送湯。」

湯？什麼湯？

不會是薑湯吧？

思及此，風千雪想都沒想的拒絕，「我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喝吧。」

「噢，那在下便進來了。」

「？？？」

是她表達的不夠清楚么？

風千雪無語望蒼天時，雲夜已經站在了她面前，修長指間捧著一隻白玉碗，相映生輝，甚是養眼。

而他眉眼含笑，微微低頭看着她，將碗遞到她面前，「姑娘，趁熱喝。」

風千雪：「……」

果然是薑湯！她猜的一點都不錯！

聞着那辛辣的味兒，便讓人想退避三舍。

「那個，我不需要喝這個，你自己喝吧。」

「好意心領了，多謝。」

雲夜卻輕輕挑眉，語意戲謔，「姑娘，你該不會是……怕苦吧？」

風千雪小臉一僵，皺眉，瞪他一眼，「誰說的！我不渴而已！」

「是么？」雲夜薄唇輕勾，似笑非笑，「我覺得，你在撒謊。」

風千雪：「……」

還能不能有點做人的覺悟了？看破不說破的道理不曉得嘛？也虧得是武功高，皮夠厚，不然肯定早被人打死了！

很顯然，論覺悟，雲夜半點都沒有。

此刻，他像是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稀奇事，正用一種看天外來客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著風千雪，唏噓不已，「沒想到啊，天不怕地不怕的奇女子風千雪，竟然會害怕一碗小小的薑湯？真是讓人不可思議！」

風千雪：「……」

天下怎會有如此嘴欠欠扁之人？

然後就發現，雲夜看着她的眼神已經帶上了鄙視，尤其是憑着身高的絕對碾壓，那已經是俯視，藐視，蔑視！

「一碗薑湯都不敢喝，還敢學人當土匪去打劫？姑娘，你還是買根繡花針，好好待在家裏吃飯睡覺綉荷包吧！」

風千雪：「……」

淑女可以忍，土匪忍不了！

「我綉你大爺！」

下一瞬，兩枚三寸長的銀針橫在了雲夜面前，寒光閃閃，針尖直指他眼睛，「再敢多說一個字，信不信我戳瞎你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