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筆跡

第 6 章 筆跡

屋內光線本就黯淡,照得面上幾乎光色,唐氏一句話讓周雲棠的面色變得蒼白,漸漸地透著一股不正常的粉紅。

周雲棠的反應讓唐氏心中有了底氣,並不是她心急自己女兒與太子的親事,而是周家擔不起欺君的大罪。小女兒莫名其妙地始終讓她整日不得安寧,府門外見到太子風平浪靜的神色,她才稍微安心。

「我明日就會回去,再去找找你妹妹,若是她回來了,太子妃的位置還需由她來……」唐氏話意一頓,抬頭打量大女兒的反應,見她神色並無不平就安心道:「前幾日有人說見到你妹妹,我已讓人去看了,多半、應該會有消息。」

唐氏語氣不確定,連同兩個估算詞,周雲棠心中渺茫,但當著母親的面卻沒有說出來,反而來安慰她:「殿下不曾為難我,我與他有三年沒有見面,就算有疑惑也會慢慢打消,現在最要緊的是將妹妹找回來,以免夜長夢多。」

妹妹周雲渺失蹤的事情頗為奇怪,成親前半月的時候她整日來找自己玩,『兄妹』二人在一起玩是尋常的事情,她只記得最後那次見面的時候。

那日午時,她在書房歇下了,雲渺陡然推門進來,不說二話就躺在她羅漢床上,趕都趕不走。

從小到大,她都是與雲渺分開生活,因此,雲渺將她當作真正的兄長,年歲大了以後,她恐自己的形態會露餡,對於雲渺主動親近都會選擇迴避。

當真到了避無可避的時候,就會選擇冷臉將人趕走,那回她都發火生氣,卻不見雲渺有一絲的傷心。

雲渺反而拉著她的袖口,纖細的指尖摸到她的手腕,那雙杏眸里更是漾過從未見過的澄澈,純潔無暇,還有對未知道路的嚮往,雲渺忽而感慨道:「哥哥若是女子,那太子妃肯定是你,我就選擇去做我喜歡的事,從小至今日,我都被『太子妃』三字困住了。我羨慕哥哥可以自由出入,可以自己做選擇。」

虛無縹緲的話說來也是無用,她聽得厭煩,若是可以,她還想做一個真正的女孩子,都將秦昭與煩心的宣平侯府的事情都拋開。

然在父親戰死的那刻,所有的事情都在冥冥中註定好了。

聽到雲渺的感慨的話,她驀地有了幾分頹喪,安慰她一番:「太子妃是將來的皇后,你放心,有哥哥在,總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也不知雲渺有沒有聽進去,話說完以後,雲渺就露出奇怪的神色,小嘴裡里嘀嘀咕咕說了幾句,然後就跑開了。

起初她是不明,等事態穩定后細細回想那日的事情就覺得頗有古怪。

雲渺像是故意離開。

這樣的想法一經生根后就迫不及待地發芽成長,但她不敢泄露一絲想法,這樣的結局會帶來特別大的影響。她更不敢讓母親知曉,告訴她你的小女兒是故意離開,故意將整座宣平侯府置於危險之中。

「母親安心,長安城內有女兒在,斷然不會讓侯府陷入危險中,太子若再往封地寄信,您讓人轉交東宮,我到時隨機應變。」周雲棠從回憶中走了出來,不管是不是故意離開,對於眼前的困境也沒有多大的影響。

唐氏拍了拍女兒的小手,「辛苦你了,沒有你,周家也要撐不下去了,你叔父又使人往你養病的地方打探,總想捏著我們的把柄。」

周家二房虎視眈眈十多年了,巴不得周雲棠早就生病死了,好讓他來襲爵。

周雲棠眼皮都未眨一下,二房損計很多,大作用也沒有多少,無關大雅,母親總是害怕,也不知當年就下了這麼大的決心讓她扮作男孩子。

「再過幾年等我弱冠就會襲爵就會好過多了,妹妹處一有消息,您就告訴我。」

唐氏急得也沒有辦法,現在的局面總好過寄人籬下,被二房壓著好,她見女兒面色紅潤,星眸璀璨,比起在府上還要好些,感知太子還是顧念著兄弟情分。

周雲棠安慰母親一番,察覺時間不早就去書房尋秦昭。

侯府的構造與從前一樣,假山流水,廊檐屋閣,就連她喜歡的海棠話都還在,一大片的花圃看著讓人心情不知不覺間就好了起來。她站在花前,感受著這一切,海棠無香,有是只是淺淡的青草氣息,乾淨又純粹。

等自己情緒平復下來,她才走到書房,推開那扇緊閉的屋門。

書房裡緊要的東西都隨著她當年離開的時候搬走了,留下是只有古籍書畫,秦昭看到了也不打緊。

一排排書櫃錯綜拍排開,裊裊的書墨香氣讓人沉浸在浩瀚的海洋里,走過第一排擺放大師字帖的書櫃后就能看到坐在椅子上的秦昭,懶散的姿態,自有一派清風霽月之感。

秦昭並非是滿目冷肅的皇子,而是外在溫潤如玉,內心殺伐果斷,她喜歡秦昭能將殺伐與寬容合二為一。

走近后,她輕輕出聲:「殿下。」

秦昭翻閱書頁的指尖輕輕一顫,他回頭看著滿目笑顏的小女人,清冷的眸子里漾過幾許春風,不可否認,太子妃是東宮裡面最好看的女子。他往一側挪了挪,分出一半的位置給她:「坐下。」

語氣比起前些時日要好過許多,周雲棠眉梢彎彎,樂得在一側坐下,順著他的目光去看是一本地理志,她覺得奇怪:「殿下怎地看這些?」

「這裡有點麻煩。」秦昭指著一點,「孤想在這裡開建溝渠,將南山的水引過來。」

順著秦昭的指尖去看,那是他們曾經去過的一個地方,地位過高,導致田地無水灌溉。當時秦昭不過十三歲,對當地百姓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遭遇動容。

過去這麼多年,他竟然還記得,她裝作不知此事,搖首否認:「您引水過來會消耗巨大的財力,結局尚不知曉會怎樣。不如您交給工部,讓他們想想辦法。」

周雲棠說話聲音不大,小聲小氣,還帶著自己的謹慎,聽得秦昭耳根子一動,「你聲音大些。」

周雲棠臉色通紅,雙手置於膝上握得緊緊的,她不敢聲音大大,就怕秦昭聽出來她是周雲棠,她紅著臉垂下眸子:「殿下教訓得是。」

「我教訓你什麼了,聲音大些也是教訓,真是矯情。」秦昭頗為不滿,隨手將地理志丟在一側,這是周雲棠之物,看著熟悉的筆記陡然想起一事來,「我們給周雲棠寫封信。」

周雲棠心中咯噔一下,秦昭還沒有打消疑惑。

「我念你寫。」秦昭站起身來,袖口劃過周雲棠的臂膀,帶來陣陣清風。

書房裡無時無刻不備著硯台墨筆,只見秦昭親自研墨,將一隻毫筆遞給太子妃,目光還在她修長的眼睫上掃過,「太子妃莫不是不會寫字?」

秦昭是早就有心試探,還是說是無意之舉,周雲棠都沒有時間去思考,她以左手接過毫筆,秦昭眄視她一眼:「你左手執筆?」

「左手寫字尚可見人,右手不大好看。」周雲棠紅著臉,右手捏著左手手腕,將那股柔弱猛地壓入心底。

秦昭面色冷凝,漆黑分明的眸子里風起雲湧,盯著太子妃纖細的手腕去看,他怕自己一生氣就會捏斷那隻手腕,「右手寫,不會孤教你。」

周雲棠聽話,換了右手去寫,落筆太重,以至於墨水沾透白紙,寫出來的字歪歪扭扭,像極了橫著走路的螃蟹。

秦昭氣得眼睛就捏著那隻手,女子嬌軟的體香湧入鼻尖,壓退了心裡的怒火,「太子妃不會寫,就回去慢慢些,再將陽奉陰違這四字抄會。」

脾氣發得有些莫名其妙,周雲棠險些就扛不住他身上的威壓,手腕上更是一陣發疼,她咽了咽嗓子才委婉道:「殿下不如教教我怎麼寫那四字,哥哥說殿下的字是最好看的,讓我跟您學一學。」

誇一夸人,總是沒有錯的。

秦昭眼眸微微眯住,方才的怒火斂去大半:「你可比你兄長小嘴還要甜。」

周雲棠不知該如何讓秦昭消散怒火,想起雲氏所言:必要時親近殿下,或許能給自己解圍。

親近殿下……她慢慢摸透這四字的意思,作為周雲棠,親近無非是與殿下多說些好聽的話,作為太子妃、作為他的妻子,親近二字只怕就不是說些好話這麼簡單了。

書房內的氣氛凝滯下來,春日裡也感覺到脊背一陣發寒。

事態緊急,周雲棠神色不改,心中卻是焦急萬分,一用右手寫字就會露餡,她體會『親近殿下』四字后就主動握上秦昭的手,同他十指相扣。

秦昭怔然,裝作不在意的樣子掃過那隻細白又主動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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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今天掉馬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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