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擇與選

第二十三章擇與選

邊關,須愚騎白馬著紅裝。

身前是雙手合十的馮謬,不極不緩的伴着日落晨光來到了,距營地二十裏外的桃花林。

「呆和尚,這桃林你可歡喜。這是我前些日子尋找據點埋伏敵軍時發現的,這裏的桃花就像是被時間遺忘定格了般。常開不敗,花可用來釀酒」

「萬里黃沙粉色綴,白骨銷煙黃土埋。」

萬里黃沙中的粉色桃林,便是那個說岸上無人候,回頭便無岸的老人所在處。

馮謬想及此眸色便變得無比晦暗,馮謬感覺自己的心好似變了。

「竟不想,你這呆和尚還有此番興緻。」

須愚的眼底有光劃過,說着攬過馮謬的腰「呆和尚,你可要抱緊了,否則摔下去可就不好。」

片片桃花落,衣衿翩翩舞。

那一身沒有繡花的素紅衣袍被吹起,半掩半遮間是那樣的耀眼。

不禁讓須愚懷中的馮謬恍了眼,愣了神。

「將軍,為女兒身。與男子還是保持距離的好。」

馮謬站定之後,便紅著厚厚的耳垂連連退了好幾步。

語氣里藏着,馮謬未曾察覺的慌亂。

「將士百骨掩,黃沙伴吾戰。呆和尚,我這一輩子要麼戰死邊關。要麼長勝邊關,但最終的結局都是白骨黃沙伴。你可願跟着我,不離去。」

須愚走在馮謬身前不遠不近,笑得耀眼驚艷。

黃沙,桃林,紅衣佳人,藍天白雲,銷煙,將士,白骨。

這刻的馮謬與須愚都不知情可淪陷至骨。

庸國愚城皇宮,半倚床榻的黃袍天子痴痴的看着手中畫。

畫中影,一襲紫色羽裳淡漠孤寂的窈窕背影。

「可以喚你啊柒嗎?可以為我停留一次嗎?哈哈哈哈,罷了,罷了~」

葉藍秋溥唇微動,兩字罷了像是葉藍秋用盡了一身的精力與卑微。

淺褐色的眸子終被黑色眼睫蓋過,與及那未划落便消散在眼眶兩側的晶瑩。

「安排下去吧!」葉藍秋似是做了一個決定,低沉的噪音里摻著點點悲涼。

隱匿在宮殿周圍的人,手心被指甲掐的皮肉開綻的點了點頭。

像是在,回應葉藍秋的指令。

觀弈閣,梧桐苑落滿金黃色葉子的石桌上。

有紅光乍現,一盤殘局漸顯。

屋裏已經陷入禪定三月有餘,的柒拾似有所感的睜開如深淵的墨黑眼眸。

觀弈閣眾人,沒有柒拾的指令便不得入梧桐苑,所以起身便是一身灰塵撲簌簌的掉落。

柒拾先是擰眉掃了自身一眼,便伸手拉開了屋門。

因那好巧不巧刺目的金色光芒,閃了內長長的睫毛。

來到殘局前,蒼白的唇勾出一抹笑眼卻冷意盤旋。

看來即使她放棄了這場賭注甚至淪陷成執,這天道亦是將這場賭注進行着加著注。

柒拾想,如此那便再加一注吧。

伸手將不知何時落在自己肩上的梧桐葉子拈起,全身忽起寒氣。

再伸手將局中被逼入死局黑子執起,金黃色的的葉子成粉未狀的被執起的黑子吞噬。

黑子剛吞噬完,柒拾身上便暴出一束巨大的寒光似要將柒拾四分五裂。

知柒拾已出禪定從拂埃閣趕來的蘇辭推門,映入眼帘的便是柒拾金光暴體四分五裂明明痛苦至極卻一聲不吭的柒拾。

蘇辭想也沒想的使出,這副身體不能承受的百視術法。

將時間到回到柒拾執黑子融梧桐的那一刻,周圍一切花草樹木包括柒拾都停滯了。

蘇辭修長乾淨的手撫平了柒拾的眉頭,冰涼的唇落在了柒拾的右眼。

眼底閃過很多很多讓柒拾窒息的苦澀,蘇辭轉身抬手拿過了柒拾手中的黑子與金色梧桐葉。

嫣紅的唇的動了動「啊柒,吾好像在第一世便動了心,亂了局呢!」

當黑子與梧桐融合時,同樣的光亦是從蘇辭體內暴出。

泛著紅光的殘局,黑子已呈氣盡之勢的局面變了。

蘇辭渾身的氣遠也被黑子抽了一半。

血氣不受柒拾壓制上涌,喉嚨血腥一點點的充斥着最後噗嗤一聲而出。

「步步思索,步步生恨。蘇辭,你讓阿柒該如何待你之。」

兩分漫不經心,七分似笑非笑,一分噬骨痛的語調與那很是普通的臉極是驚艷的剪水秋眸又是那樣的和諧。

柒拾俯身低頭伸手將倒在鋪滿梧桐葉地上的,蘇辭打橫抱起。

直直走近了梧桐林,穿過一層淡淡的暗紫色護罩進入一片虛無的空間中。

「無妄,無悲,歸宿,無歸,窺天。」

柒拾的眉眼掃過四周,眼底劃過複雜語氣卻是淡然的好似在問你今天有沒有睡夠一樣。

話落,柒拾的腳底的有深淵顯。

墨染的黑色無比奇異亦奪人眼目。

柒拾看了一眼懷中的蘇辭再道「吾之魂,汝之心。吾之血,固三魂。世世輾轉,生生離索……」

這是柒拾師父教給柒拾最後的秘法,將蘇辭從所有人的記憶中摘除。

時間倒回到柒拾將蘇辭抱出破廟的那一刻,原本恢復所有記憶的蘇辭此刻腦海中像是從觀完書本。

從最後一頁開姑往回翻,翻回最初的那一頁。

這世間除柒拾與那世外人馮謬記得完完整整外,無人知柒拾柒國師還有過一位十七徒。

被世人推崇尊敬,姓:蘇,字:歸辭,名:辭。

「蘇辭,這一世好好活着。我會盡量避着你,這樣的你可否在這一世一生安康。」

柒拾看着懷中恢複雜亂差的蘇辭,淡淡的的掃了四周一眼尋了一處還算完好。

能遮風避雨的小小角落,動作很是輕柔的將蘇辭放置牆角。

手一揚憑空出現了一件與蘇辭身上一樣髒亂差卻很是厚實的披風,柒拾看似冰冷的眸子裏有一閃而過溫柔。

披風將蘇辭裹的嚴嚴實實,讓不知何時黑沉下來的天空寒風陣陣卻不得侵入。

一輪彎月光影暗淡的隱在雲層中,柒拾隨着越來越深的月色漸漸淡去身影。

夜色掩去了隨着柒拾遠去的血腳印,蘇辭在柒拾離去的那一刻眼角有晶瑩的淚劃過。

不知這樣的場景,柒拾該不該知。

葉王府,書房內一身淡綠色長衫的葉候跪坐於書案前。

髮髻鬆散,兩鬢墨發垂落看似慵懶的,卻又拒人千里之外。

鳳眸半眯的看着案前跪俯的青衣簡裝的女子,漫不經心的道「怎的,三五在父皇身邊待了十年。連心都丟了嗎?本王前月便傳令一七的事,三五現在才領令。」

青衣女子好看的杏眼裏儘是獃滯,血色盡褪的朱唇有紅色溢出。

一開口說話,喉腔便血腥涌動。

女子伏地的雙手血肉模糊,女子動了動聲音,有些飄渺的道「回稟主上,皇宮裏的那一位今夜已亡故。」

邊關,烏雲密佈的天空被馬蹄捲起的黃沙。

兩軍交戰,兵器破空的聲音,敗者倒地的聲音,戰馬嘶吼的聲音中多了一道最不和諧的聲音,那是往生咒。

是盤坐於觀戰台上的,呆和尚馮謬的聲音。

須愚在這場戰役中,嘴角一直掛着喜悅的笑容。

她從未想過有一天這樣的她會有喜歡的人,這樣滿身負血的她身後還有一人等她歸。

須愚與敵軍首將,對戰時。

身後不同方向異口同聲響起「將軍~小心~」馬兒前蹄高起,須愚所持的銀色長槍在須愚往後仰倒,手腕轉動間。

穿過銷煙,穿透與須愚對戰的敵軍首將脖頸。

而須愚也被敵軍,用迅雷不急掩耳盜鈴之勢,包圍。

長槍,羽箭,大刀,同時穿透須愚的身體。

血,噴酒而出染紅了一整片的烏雲。

觀戰告上的馮謬,手中的佛珠也在馮謬道「阿彌利哆、毗迦蘭哆、伽彌膩。伽伽那、枳多、迦棣。」時,線斷,珠落。一滴溫熱,從緊閉的眼眸划落。

睜眼,入目的便是原本烏雲密佈的天空。變成了朵朵血紅的雲彩,極是妍麗。

只是原本出城迎戰的幾萬人的兵馬,現卻變成了幾千。

敵軍亦是,這一戰好像是以兩敗俱傷,結束的。

馮謬有些失神的站了起來,背着從雲層照出的金光原本雙手合十的手。

不知不覺的垂在了兩側,在慢慢收緊指甲深入皮肉直至骨髓。

馮謬不知自己是怎麼走到城門口的,他看着來來回回進出的傷員許久許久。

終是沒看到,想見之人最後攔住了一個往外走滿頭汗的軍醫問道「你們將軍呢!她在哪!」

聲音里有馮謬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被攔住的軍醫先是一愣。

隨即眼中佈滿了沉重的哀痛,他道「將軍,將軍她戰亡了。」

馮謬身形先是一頓,而後後退了幾步道「我在這裏守了許久,許久都未曾見到她的屍體,怎麼可能死了?怎麼可能,不都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的嗎?」

軍醫很是疑惑的,上下看了看馮謬道「高僧不知嗎?戰場上死去的將軍,軍中首領都是軍魂的象徵,都是一個軍隊的脊梁骨,屍體不會歸城,不會歸家。它們的歸宿便是被戰場上的黃沙,一層一層的包裹,一層一層的風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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